爸爸给儿子的信

林达

亲爱的儿子：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2007年12月的一件事情，那是你上法学院后的一个假期，回家后的第二天，你对我说起你经历的一件事。

上次你回学校时，在纽约机场乘出租车。司机是一位来自东非的黑人大叔，他说刚才在等客人时，有一位中年妇人过来搭讪。她听司机大叔说“生意难做，工作时间长，赚钱不易”后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可以申请政府补贴。钱虽然少点，但足够生活，最主要的是你可以不工作……”

司机说：“以前，我在我的国家是银行管理层的白领，到美国后找相关的工作不容易。我的两个孩子正在念私立学校，开销很大，我必须努力赚钱才行。你说，我这样做值得吗？”

当时，你对那位大叔是这样说的：“你的孩子长大后，一定不会像你这样。她（那妇人）的孩子长大后，可能会像她那样。”

司机大叔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流着泪，哽咽地说：“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

我清楚地记得，当你讲完这件事后，对我说：“你和妈妈就像那位出租车司机大叔一样，谢谢你们。”

那一刻，我感到这么多年来，我们的辛苦和劳累真是太值得了。

孩子，你还记得在你十六岁那年，我们的那次外出旅行吗？去机场的公交车上，由于人多，你是坐在我和你妈妈对面的长椅上的。公交车开动后不久，坐在你旁边的男乘客忽然脸部肌肉不停地抽动，并且做出各种怪异表情，头不停地左右晃动。旁边坐着、站着的乘客们纷纷躲避，我们当时也被这种情况吓到，不断地示意你走开。但你不为所动，直到终点站下车。下车后，你对我们说：“我想那个人其实自己也不想这样吧，只是他当时无法控制自己。他不会伤害我，我会有所提防的。如果我也像其他人那样躲避他，会让他更难受，他的心会更受伤的。”

你的这番话，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孩子，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2016年年初，你和儿媳邀请我们去美国夏威夷玩。在当地一家餐厅吃完饭，要付账单时，我本能地掏出信用卡。这时，你伸手阻止我，说：“我来付。”几次推让后，还是你付了钱。

我感慨地说：“出来吃饭，让儿子付钱，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你说：“爸爸，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那时，我有一种被儿子保护、呵护的感觉。说实在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孩子，你的懂事和感恩，你的善良和體贴，你的呵护与担当，一次次地感动着我。谢谢你来到我们家，谢谢你成为我的儿子。

是的，孩子，你已经长大成人了。该是你自已去体验生活的时候了。我不能替你去体验生活，但是我会时常牵挂着你，默默地守望着你，就像我那九十多岁的母亲时常牵挂着早已成人的我，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望着她的儿女们一样。

孩子，爸爸衷心祝你身体健康，家庭幸福美满，我永远爱你！

【选自《放手，让他飞：从小留学生到美国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