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菜

袁良才

一支衣衫褴褛的红军队伍在茫茫草地上艰难地行进着。无边无际的草地上，水草掩映的沼泽星罗棋布，暗藏着无数恐怖的陷阱，人一不小心踏入就会陷进去。草地上散落着一些不知名的树，但树叶早被人捋光了，树皮也被剥光了。

眼看着身边的战友接二连三地被冻死、被可怕的沼泽吞噬，还有更多的人活活饿死，司令员怒喝：“供给部长！”

一个羸弱、枯瘦如一副骨头架子的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无力地行了一个军礼：“首长，所有的干粮都分下去了，您的战马也被杀了，战士们把身上的皮带都煮来吃了。能吃的野菜都被前面的队伍挖光了。水凼里的小鱼小虾和地洞里的老鼠也都被捉尽了啊！谁让我们是后卫部队……”

司令员不耐烦地打断供给部长的话：“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只要你给大家找粮食！”

供给部长没再辩解什么，带着几个炊事班的战士分头找粮食去了。

“开饭了！开饭了！”供给部长有气无力地喊着。战士们欢呼着围拢过来，抢着拿碗盛野菜汤。

“慢！”供给部长大喝一声。战友们愣住了，司令员也皱起了眉头。

“小石头，你先吃第一口锅里的。”供给部长拉出一个还没步枪高的又黑又瘦的小战士，命令道。

小石头欢喜而手忙脚乱地盛了一碗野菜汤，转瞬间风卷残云，什么也没剩下。

战友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羡慕地盯着他看。有战士不满地叫起来：“凭什么让他先吃？这不是以权谋私吗？”

供给部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石头。突然，只见小石头猛地捂住肚子，面目扭曲，直喊肚子疼，豆大的汗珠滚落如雨，嘴里吐出白沫，“扑通”一声栽倒了。

“这个锅里的野菜有毒，不能吃。”供给部长布满血丝的眼里滚出几滴热泪，很快又恢复了镇静，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尝第二口锅里的。炊事班长，你负责试最后一口锅里的。”

炊事班长老陈哭着冲上前，喊道：“石头是您的亲生儿子啊！先让我来试！”

老陈被供给部长粗暴地一把推开，伴随着低沉的吼声：“执行命令！”

司令员和战士们含着热泪，一言不发。

供给部长也倒了下去，炊事班长老陈像接到无声的命令，冲向第三口大锅……天无绝人之路，这口锅里是无毒野菜。

司令员亲手安葬了這对英雄父子，率领队伍最终走出了草地。

许多年后，司令员成为共和国上将，他一生保持着喜吃野菜的饮食习惯。他管野菜叫“英雄菜”。人们也才知道供给部长原来是将军的外甥。

彤彤摘自《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