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要镚儿的镚儿厅

2020-01-17 06:07九儿
北京纪事 2020年1期
关键词:游戏币游戏厅游戏机

九儿

前两天,阿姨说家附近有一个儿童游乐城,我和孩儿他妈想着孩子在家爱哭爱闹,不如把蓬勃的精力发泄在儿童游乐城里。这样孩子玩得开心,我们陪他也感觉轻松些。不过等到我们去了后,才发现所谓的儿童游乐城只能算小半个。大半个区域摆放的都是电子游戏机,没办法,想必电子游戏机一定是比蹦床、滑梯、人造玩沙区挣钱快得多。孩儿他妈就非常排斥这些电子游戏机,游戏机的屏幕亮光毁眼,各种游戏机的声音轰轰隆隆混在一起,像噪音一样。总之她一句话定性:这些都是声光电污染。

游戏厅实际上是从国外引进的

我很理解孩儿他妈的心情,毕竟在电子游戏厅或者我们“80后”俗称的镚儿厅最风光、最红火的年代,也就是上世纪90年代,镚儿厅里是没有小女孩儿的。有的也是零星一两个,已经上了初中,早熟、早恋,跟着男朋友来看看的女生。所以孩儿他妈对镚儿厅没印象、没感觉很正常。我却恰恰相反,每每在商场不经意走进电子游戏场所,总是能够勾起儿时在镚儿厅里玩耍的欢乐画面。

上世纪90年代初,也就是“80后”这一代刚上小学或初中时,电子游戏厅突然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风靡。那时的家用游戏机是任天堂的红白机,插橙黄的游戏卡玩游戏。红白机的声音、画面都无法与游戏厅新出现的电子游戏机(也称街机)相提并论。况且孩子在家玩红白机,总有父母教诲的叨扰,但游戏厅就不一样了,里面全是孩子,现在看来简直是孩子们自己在开Party。

电子游戏厅一出现,理所当然受到孩子们的追捧。那会儿刚出现的游戏厅面积不算大,通常二三十平米的平房,屋里靠墙围一圈摆着十来台游戏机。到了90年代中后期,游戏厅的规模发展越来越大,有了两层楼上百台游戏机的游戏厅。这种大型游戏厅,在方圆数公里的孩子圈里,常常无孩不晓。那会儿游戏厅里的游戏机是最原始的一类,不像现在重体验的游戏机。那会儿的游戏机是一个立着一人多高的大盒子,盒子被涂鸦得五颜六色,还画一些与游戏相关的动漫人物。盒子上端镶嵌着游戏机的屏幕。中端伸出一个平台,有两套控制键。每套控制键包括一个摇杆,6个按钮,按钮通常分成红黄两种颜色。摇杆控制游戏中人物的行动方向;按钮控制人物的动作,像多数动作类游戏,按钮就是轻拳、轻腿、重拳、重腿。方向键与键位的不同组合,能够让游戏角色发出不同的、威力更强的招数。例如摇杆摇下上之后,紧接着按拳或腿键,人物就能发出气功波或扫堂腿。当然,还有更复杂的键位组合发出更炫酷的招式。想一想,那会儿没有百度,没有游戏攻略。游戏怎么玩,怎么操作发招,全靠孩子们自己摸索,然后口口相传。所以镚儿厅里会玩的孩子总是特别引人瞩目,他玩的时候,周围有一圈孩子围观。这情景恐怕是如今流行的游戏主播,直播玩游戏上千人在线围观的最早雏形了。当时那些游戏玩得好的人是无名英雄,现在知道他们叫什么了——“高玩”“大神”——可见社会发展了,行行都能有饭吃,据说知名游戏主播、职业玩家年收入几百上千万元……

话休扯远,再回过头来说游戏机,机身的下端有个带锁的小门,门上还有一个投游戏币的端口。平时孩子们玩游戏,就从这里投币。投得多了,老板就把小门打开,把币从游戏机里取出来接着卖。

对于孩子来说,镚儿厅的精髓全在这镚儿上,因为没有镚儿您玩不了啊。我现在买东西,人家找我零钱,偶尔给个钢镚儿,攥在手里,还能忆起小时候的感觉。怎么讲?那会儿的游戏币五毛钱一个,可真不便宜,所以镚儿厅里看的孩子多,玩的孩子少。我们那会儿兜里也就揣个三五块零花钱,我通常花两块钱买四个镚儿。买了舍不得投,先看别人玩,镚儿揣在兜里攥得手心都出汗了,所以现在手里一攥钢镚儿还有那种小期待的兴奋感。

我们买了镚儿,先看别人玩,一是过眼瘾,二是看别人在游戏里,哪掉了血,哪Game Over了,这都是前车之签。说起来,那会儿玩的游戏都挺暴力,以现在的标准估计应该是14+或16+了。我印象中还有成人麻将,据说是脱衣麻将,那肯定得18+了,不过麻将小孩子都不感兴趣,这类游戏机通常放在游戏厅犄角旮旯背人的地方,偶尔有人玩一玩,感觉都是大人。

我们玩的游戏呢?按现在的分类,大都属于动作类电子游戏。分成两种类型,也是动作类游戏最基础的两类——双人对打型和双人闯关型。双人对打型游戏顾名思义,好比拳击运动,两个玩家控制各自的游戏角色对打,谁被打趴下谁输,一般是三局两胜制。只有一个人玩时就和电脑打。主要的游戏包括:“街霸”“铁拳”“拳皇”“侍魂”等。

如今“80后”的游戏厅已经进化成VR模式了

闯关类的游戏是两个玩家通过配合或一个玩家自己打电脑,隨着游戏角色的移动,场景不停变换,总有敌人出来阻挠你前进。每个场景到最后,有个关底,现在叫Boss——是这一关最厉害的角色,Boss血厚,还带各种厉害的技能包,常常把玩家打得很狼狈。闯关类的游戏有“恐龙世纪”“圆桌骑士”“合金弹头”“吞食天地”(以三国为题材)系列等。除了动作类游戏,游戏厅还有一些小飞机的射击类游戏,大型游戏厅还有像“泡泡龙”这样的益智类游戏。

这些游戏都很经典,有的游戏例如“街霸”“铁拳”等,至今还在PS3、Xbox等游戏机终端更新版本。20多年下来,积累了很多的粉丝。有些游戏角色,深入人心。例如“街霸”里的春丽,我们人称“北京小妞儿”,成龙就在自己的电影里Cos了一把。还有以三国题材设计的“吞食天地”,当年林志颖、徐若瑄、张震岳主演的电影《旋风小子》也有模仿这款游戏的桥段。可见镚儿厅的游戏对当时流行文化的影响是很大的。

在一旁看的时间长了,自己也要投镚儿玩一玩。现在回忆,我在游戏厅里的叛逆都和这镚儿有关系。没办法,谁让能玩的镚儿这么少呢?首先游戏厅的游戏机有吃镚儿的情况,就是你投了镚儿,但游戏机没反应。因此我和我的小伙伴有两三回,打到关底的Boss,差一点点过关,却功亏一篑。我们兜里没有镚儿了,但还是理直气壮地大喊一声:“老板吃镚儿了!”老板听了就拿一个镚儿,慢悠悠走过来。我们则表现出一副又气愤又着急忙慌的表情。气愤是假,着急倒是真的。因为投镚儿续命有时限,过了时限,得从第一关开始打,之前的就白打了。我们当时觉得自己表演得很像。现在想想,孩子再怎么表演大人能看不出来?可老板为什么还要送我们一个镚儿?这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一个镚儿只能接一个人的关,另外一个人想玩还得花钱买镚儿。结果是,我和我的小伙伴连回家坐公交车的钱都买了镚儿,最后只能腿兒着回去。

还有一次,我无意中兜里揣了一个镚儿回了家,我就拿家里5毛钱的钢镚儿和游戏币放在手里比分量,感觉差不多沉。我想如果把五毛钱直接当游戏币投了应该也能玩,但一个镚儿本身就5毛钱,这有什么意义?我又拿出一个一毛的钢镚儿,明显分量轻很多。当时我正在写作业,桌上有一瓶涂改液,我很自然地用涂改液把一毛钱涂了厚厚的一层。再用手掂了掂,感觉虽然比游戏币轻一些,但差距不大了。我觉得这很有意思,待会儿写完作业可以用自己做的一毛钱“游戏币”试试能不能用,如果能用我就一毛钱一个镚儿玩游戏了。

如今的镚儿厅变成了亲子乐园

但我当时还不到10岁,玩的时候一兴奋把试验这事给忘了。等我打完了游戏从游戏厅出门,一摸兜才发现游戏币和那一枚我涂了涂改液的一毛钱都没了。这说明我给用了,而且管用。但我后来也没再涂过,大概是嫌一枚一枚地涂太麻烦,而且心底深处也觉得这么做不大光明。

其实我们还干过比这更刺激的事。有一次我们几个孩子在一个大型游戏厅玩。这时经理拿着兜子过来回收游戏币。他走了之后,我们发现他竟然忘了锁游戏机底下的小门。我们中间有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已经上了初中,他打开小门,看懂了投币的机关,手伸到里面拨出99个镚儿来(游戏机屏幕最高显示99个镚儿)。这下我们可是乐坏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们几个人换着玩,谁输谁下,竟然玩了一下午。可我们终究是小孩子,抓着一只羊可劲儿薅羊毛,等经理第二次来回收游戏币的时候,我们还故作镇定,他已经发现屏幕里显示好几十个镚儿,可游戏机里一个镚儿都没有。他是明白自己没锁小门,非常生气,可又不能直接向我们几个孩子撒火。他就把小门锁上后,又猛踹了几脚。我们知道他的警告是冲着我们来的,就没敢再把剩下的镚儿玩完,其实我们一下午也玩够了。现在想想,那时一下午我玩的是什么游戏,已经没了印象,但这种逾矩带来的刺激体验,我记忆犹新。

任何物件都有它的宿命,有壮年就有暮年。不过镚儿厅的暮年实在短暂,短到我连它消失的印象都没有。它就像孩子玩过的旧玩具,说扔就扔了。那孩子的新玩具是什么,就是90年代末,慢慢走进千家万户的电脑。那会儿北京的大街小巷,陆陆续续开起了网吧。电脑不管是画质、音效,还是游戏的多样性,对镚儿厅的游戏机来说都是碾压式的。而且电脑可以多人互联游戏,还能看电影、上网聊天。所以大伙对镚儿厅的离去没有半点恋恋不舍的意思。

但镚儿厅并没有就此一蹶不振,沉寂多年之后,它以体验式的方式重新回到人们的眼前,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条独特之路。不论是在跳舞机前来一段舞蹈,或手握方向盘开一圈赛车,抑或手拿激光枪打一串僵尸,还有投篮游戏、打鼓游戏、滑雪游戏……更加真实的体验是电脑游戏不能取代的。只可惜现在的游戏厅只需办卡刷卡就能开始游戏,没有了买上几个镚儿,掂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也没有投镚儿紧攥着咣啷一声后一瞬间的兴奋感。这不禁让我这个曾经在镚儿上动过心思的“80后”感慨:人的童年总是有许多无法再次复制的美好啦。

(编辑·韩旭)

hanxu716@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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