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苦难是可以避免的

2020-01-20 02:44赵宗彪
新作文·高中版 2020年2期
关键词:玉帝梁实秋悟空

赵宗彪

唐僧师徒一个个都在苦水中泡过,取经路上的日子也是风餐露宿,饥寒交迫,险象环生,苦海无边。

我们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奇怪的想法,就是“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好像只有苦难才是一个人成功的前提。

苦难在一定程度上能提升人的精神。但太多的苦难,也能毁灭一个人的所有尊严和自信。孟子说,大丈夫必须“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能够做到的,人世间又有几个?太多的苦难,只会剥夺生命的质量,摧毁人的意志,摧毁人的自尊,摧毁人的理想,摧毁人的信念,摧毁人的思想,而只有极少数有大志而且意志特别坚韧不拔的人、才华特别丰富的大才、奇才,才有可能逆水而上,成就梦想。

唐僧的苦难,同成就他的事业并无必然联系。他如果小时就有天伦之乐,未必就不会读书。孙悟空有七十二变,一个筋斗能翻出十万八千里,这些不是因为苦难才得来,而是他须拜菩提祖为师,在环境优美的须弥山学习十一年的成果。孙悟空的苦难,那是压在五行山下的五百年。这苦难给他带来了什么?是驯服、奴化、忍耐和逆来顺受。在五行山下的时间里,孙悟空的法术并没有提升,只是不羁的精神日渐消磨,活跃的创造能力逐步萎缩。

孙悟空苦难的缔造者,严格说来,是玉帝本人。孙悟空虽然出身寒微,毕竟有能力有水平,但玉帝和他所创造的天庭,却大材小用,只让孙悟空当个马夫。后来虽说封了齐天大圣的空头衔,却又不给他相应的待遇,连一张蟠桃大会的入场券都没有,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即使没有孙悟空出现,迟早会有张悟空、李悟空、王悟空等来叫板。沙僧原本是玉帝的侍卫官,职官是卷帘大将,却只是因为打碎了一只琉璃盏这样的小过失,竟然要下凡做妖怪,每七天还要受刀刑穿胸百余下。比起孙悟空的打碎天堂的所有殿堂庙宇、亭台楼阁、瓶瓶罐罐来,简直是不值一提。尽管沙和尚沉默寡言,但他心里会平衡吗?

盡管苦难来了,我们必须毫不迟疑地面对,但我们能否分析—下,哪些苦难是可以避免的?

司马迁能写出伟大的《史记》,不是因为汉武帝对他实施了宫刑,而是他本来就有理想有才华。否则,就难以反证,历史上受到宫刑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却仅有一部《史记》?宋朝的苏东坡,出身富裕人家,二十一岁就高中进士,一生虽说宦海沉浮不已,但一直是国家的中高级干部,生活有保障,家庭生活非常幸福。中外历史上,很多做出成绩的人,都少有苦难的折磨。“吹尽狂沙始到金”,是因为首先有金,否则,狂沙吹尽,还不照样是狂沙?

任何人为的苦难,对人类而言,都是噩梦。

如果因为极少一部分的人在苦难中依然做出了成就而歌颂苦难,那就是自欺欺人。歌颂苦难,鼓励苦难,怀念苦难,而那些苦难的制造者们,却由此可以逃避惩罚而变成恩主,这不正是他们希望的最好结果吗?太多的苦难,早就消磨了绝大多数人独立思考的能力。

孙悟空们在一个个的苦难面前坚持下来了,但原先那个充满灵气和自由思想的精灵,却如泥牛人海,一去不复返了。

生龙活虎的孙悟空从压在五行山下的时候起,即已死了。

(选自2019年4月27日《今晚报》)

赏读借鉴

对苦难的歌颂,永远是成功学、励志文的“梗”。没了这个“梗”,就好比郭德纲上台忘了“包袱”,没法说相声一样。苦难与挫折,是人生路上的常客,其本质是人作为一个个体,在神秘的大自然和复杂的社会面前的无力感。正因为它是人生的常客,强调苦难对人的成长、成功的作用,有化解矛盾、消除戾气,保持人的内心平和和社会和谐的功能,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有积极意义。从维护社会和谐安定的角度出发,一个社会在某种程度上,也应该而且有必要引导人们对困难有正确的认识。但—旦过了头,一味地讴歌苦难,美化苦难,并把苦难视为个人成功的前提和基础,仿佛不吃点苦头就干不成任何事情,则走到另一个极端,成了一种病态。

在很多数情况下,苦难会阻碍甚至毁灭一个人的成功。如果苦难真对人那么重要,为什么国家要大力扶贫,2020年消除贫困人口呢?而且,在很多情况下,苦难会毁坏人的尊严,伤害人的心灵,从而导致人的心理扭曲。苦难,只是命运降临后个体被动无奈地接受,绝不是个人的主动选择。更重要的是,大肆宣扬苦难对人的正面意义,并把它设定为人生成功的基础和前提,其背后隐藏的目的有可能是防止人们去关注、追究苦难生产的根源,进而消灭之。对苦难的病态歌颂,应该扔到太平洋里了。

过年喽(二)

梁实秋和鲁迅不喜欢过年

梁实秋在《过年》一文中曾回忆道,小时候不喜欢过年。原因是“除夕要守岁,不过十二点不能睡觉”;给长辈们拜年“要叩头如捣蒜”,“从心坎儿觉得窝囊”。直到民国前一两年,家中过年的方式才做了“维新”。“我不再奉派出去挨门磕头拜年。我从此不再是磕头虫儿。过年不再做年菜,而向致美斋定做八道大菜及若干小菜。”

从梁先生的笔下,我们领略了中国传统“老式”过年的一鳞半爪。

相比梁实秋,鲁迅的过年则显得“冷清”了很多。1934年过年时,他写了一篇《过年》的文章:“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这回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使隔壁的外国人也‘嘘了起来:这却和花爆都成了我一年中仅有的高兴。”

可以看出,对旧历年,鲁迅一向很冷淡,他要么逛书店买书,要么读书,与平常日子没什么区别;像1934年过年如此有兴致,在他一生当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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