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的车窗画

任宏伟 段明

一

比尔是个古董商人，十五年前他和朋友拉尔森从外国来到这座城市合伙开了家古玩店。后来，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两人分道扬镳各开了一家店。

和许多富翁一样，比尔喜欢住山顶别墅。他有好几部豪车，哪部旧了，他就往院墙外一停，以此来炫富。这天，他出门一看，一部旧车的前车窗玻璃上居然有幅画：一个蒙面持枪歹徒隐藏在路旁草丛中，正用枪瞄准路上慢跑健身的他。

比尔惊出一身冷汗，暗想，那幅画究竟是无聊人的恶作剧，还是提醒他？事关生命安危，他不敢大意，但又不愿被一幅画搞得藏在家里当缩头乌龟。思来想去，他决定让他的替身当一回实验品。

比尔的替身是两年前花重金聘用的，平时住在别墅内的一间密室里。比尔进到密室让替身穿上他的衣服，戴上鸭舌帽外出晨练;他则手持高倍望远镜暗中观察。当替身跑到画中出事路段时，突然一颗子弹从路旁飞出，击中了替身的左胸。替身倒地后，有个黑衣蒙面人从路旁草丛中钻出来验尸。蒙面人刚走了没几步，比尔扣动扳机，一枪打中了蒙面人的左肩，蒙面人一声惨叫丢掉枪后倒在地上。替身突然爬起来，跑过去先捡了蒙面人的枪，然后把他五花大绑起来。原来替身提前就穿了防弹衣。

比尔和替身把蒙面人带回别墅的密室里审问。在两人的酷刑折磨下，最后蒙面人说出真相，他是一名杀手，前几天拉尔森出价二百万美元雇他。

比尔做梦也没想到雇凶者竟然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拉尔森。两人都是贫民窟出身的苦孩子，那时他们虽穷，但比亲兄弟还亲，不管谁有好东西都会分一半给对方。

过了片刻比尔长叹一声想明白了，一定是拉尔森想独占城里的古玩生意才对他下手。

按理说，遇到这样的事儿，比尔应该报警，但他不敢那么做，其实他也干过不少犯法的勾当，他怕报警后拉尔森恼羞成怒把他的丑事说出来。思来想去，他决定先放了杀手，再做打算。

杀手走后，比尔陷入沉思：画车窗画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救自己？经过一番思考，他觉得画画的人，一定是拉尔森的亲信，不是亲信也不可能知道雇凶杀人这么隐秘的事儿。而且那人可能还与拉尔森有仇，思来想去，比尔决定找到那人拉拢过来为己所用。

二

比尔派人暗中调查，很快查清画车窗画的人名叫戴维斯。戴维斯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因聪明能干被拉尔森看中当了古玩店的经理，无事时他喜欢画车窗画自娱自乐。

比尔派人秘密把戴维斯请来，两人客套几句后比尔才得知，戴维斯和他来自同一个国家。比尔很高兴，直言不讳地问戴维斯为啥要画画帮他？开始戴维斯不承认，直到比尔把一百万现金作为报答救命之恩的酬劳放到桌上，戴维斯才两眼放光地承认画确实是他画的。

戴维斯正要伸手拿钱，比尔却冷哼一声：“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得露一下绝活来证明！”

两人来到院外，戴维斯手法娴熟地在一辆旧车玻璃上画出了歹徒的肖像。两人进到密室，戴维斯拿了钱后，比尔问他是否和拉尔森有仇？

戴维斯长叹一声说出埋藏在心中的秘密。七年前，他离开祖国应聘到拉尔森的古玩店工作。工作期间，戴维斯被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同事迷住了，女同事对他也颇有好感。就在他准备发起爱情攻势时，谁知拉尔森居然也看上了女同事。女同事抵御不了金钱的诱惑，很快嫁给拉尔森。

拉尔森娶女店员那件事比尔知道，他还参加了婚礼。比尔大骂拉尔森抛妻弃子，另结新欢几句后，向戴维斯打听拉尔森的近况。

戴维斯告诉比尔，那个杀手杀人不成后就逃走了，拉尔森认为杀手一定把他出卖了后才这么做的。拉尔森担心比尔报复，最近家里增加了十二个保镖，店里的事儿都交给他弟弟迪恩处理，他已有半个多月没出过门了。

近来，比尔确实在谋划暗杀拉尔森，只因拉尔森防范实在太严密，比尔才找不到下手机会。

比尔眼珠转了转：“亲爱的戴维斯，如果你能助我杀了拉尔森那个恶魔，我愿出二百万美元。”比尔原以为戴维斯想都不想就会一口答应，谁知戴维斯竟然摇摇头：“对不起，虽然我很恨拉尔森，但杀人的胆量我却没有。”

比尔皱了皱眉：“我不是让你亲自动手，我只是想让你帮忙通风报信。”接下来，比尔附在戴维斯耳边低语一番。戴维斯沉默片刻，最后点头答应了。

转眼过了一星期。这天，有个气质不凡的老头儿进了拉尔森的古玩店。老人自称手里有颗价值连城的宝石要出售，希望和拉尔森面谈。店员们不敢怠慢，忙把迪恩请出來。迪恩要看宝石，老头儿却只取出一张照片。迪恩看过照片，和老头儿商量，要把照片拿回家让拉尔森过目后再做决定。

拉尔森看过那张照片，竟然激动得手舞足蹈，接下来电话联系老头儿，两人谈了半天价钱后，最后约定在一个隐秘的地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转眼到了约定日期。为防意外发生，迪恩带着一大批荷枪实弹的保镖赶到约定地点。但让他失望的是，不知为何老头儿没露面。迪恩给老头儿打电话，老头儿说他的车出了问题，得等半个小时才能到。迪恩又等了半小时打电话，谁知老头儿竟然关机了。迪恩心知不妙，慌忙命人赶快往家赶。谁知，他刚走到半路，突然接到一个家仆的电话说，刚才有几个蒙面人闯进家，枪杀了拉尔森。

直到此时，迪恩才明白，他中了老头儿的调虎离山之计。原来，那张照片上的宝石是稀世珍宝，而且老头儿要的价很低。拉尔森和迪恩虽然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哥儿俩还是决定宁可冒险，也绝不能错失良机。为防意外发生，哥儿俩经过商量决定，迪恩带着拉尔森雇来的大部分保镖去交易;拉尔森则藏在家中静等消息。

但让迪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伙歹徒是如何知道家里防守空虚的？迪恩回忆了一下，因买宝石是笔很大的交易，哥儿俩为防有想不周到的地方，还专门召开一次会议。参加会议的都是古玩店里经验丰富的骨干，为防泄密，迪恩还采取了特殊措施。迪恩把每个参会人员在脑中过了一遍，猜来猜去，也没猜到平时对他唯唯诺诺的戴维斯身上。

其实，戴维斯能把情报送出去也是费了番心思的。当初，比尔和戴维斯两人商量好，以宝石照片引诱拉尔森离开戒备森严的豪宅，只要拉尔森在交易地点露面，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就一枪打死拉尔森。当然，比尔也考虑过拉尔森不露面的可能。为了弄清拉尔森的选择，比尔要求戴维斯给他传递情报。为了配合戴维斯的行动，比尔还派了个手下暗中协助戴维斯。

戴维斯被通知参加会议，到了会议地点才知那是一栋破旧的老楼。会议还没开始，戴维斯和同事们的手机就被迪恩收走了。会议结束后，迪恩走出会议厅突然命人把大门锁上，戴维斯和同事们都被关在会议厅里。同事们问迪恩想干什么？迪恩说交易完成后就返还手机放他们回家。

突发的变故让戴维斯有些不知所措，但当他看到积着厚厚灰尘的窗玻璃灵机一动有了主意。戴维斯走到一块大玻璃前，假装无聊地在脏玻璃上作画，同事们都知道他有画车窗画的爱好，谁也没当回事儿。寥寥数笔，戴维斯就画了两幅画——第一幅：一棵大树上有個大鸟窝，一只小鸟离窝飞走，大鸟待在窝里;第二幅，一阵大风吹来，鸟窝从大树上掉下来。过了好半天，戴维斯估计助手已看到画后才把画擦掉了。

一直暗中跟踪戴维斯的助手通过望远镜看到那幅画后，立刻向比尔报告。比尔琢磨了半天，才明白戴维斯的用意，大鸟代表的是拉尔森，小鸟则是迪恩，大风把鸟窝吹下来，是暗示比尔带人去袭击拉尔森的老窝。

三

终于杀了拉尔森。比尔又一次秘密地把戴维斯约出来，希望他到自己的古玩店帮忙。谁知戴维斯却说，他还得潜伏在迪恩身边，迪恩认定比尔是杀死拉尔森的幕后真凶，发誓一定要给哥哥报仇。比尔倒吸一口凉气，连声感谢戴维斯。

这次轮到比尔提心吊胆了，思来想去，他决定故伎重演把迪恩也杀了。但让比尔没想到的是，迪恩十分谨慎，为了防身，居然不惜重金请了二十多个保镖不离左右。

因暗杀迪恩难度太大，比尔只得先自保，再待机而动对迪恩动手。

这天，有个盗墓贼打电话给比尔说他和同伙刚盗了一座古墓，挖到不少宝贝，想低价卖给比尔。比尔和那个盗墓贼打过多次交道，问盗墓贼在什么地方交易？盗墓贼说，明天一早，还是在以前那个隐秘的山洞里交易。

第二天一早，比尔在三个保镖的陪同下驱车向山里驶去。车进山后出现了岔路，司机问比尔：“该走哪条路？”

比尔说：“选右手边的路。这条路虽然距离山洞口挺远，但路很平坦;左手边的路虽然距离山洞口很近，但路坑坑洼洼的很难走。”

司机发动汽车在右手边的路上驶了一会儿突然对比尔说：“前面停着辆旧车，前车窗玻璃上还有幅画。”比尔吩咐司机停在车旁看起了车窗画：画上有几个蒙面歹徒埋伏在一块形似驼峰的大石头后面，正用枪瞄准比尔的豪车。

比尔手持望远镜看了看，前方一公里处果然有块形似驼峰的大石头。比尔暗想，他身边一定有人被迪恩收买了，幸亏戴维斯又一次及时给他报信，不然的话，他就要冤死在前面的路上了。

比尔命令司机立刻掉转车头，从另一条路上山。谁知车在另一条山路上行驶了一段距离，突然一声枪响，车的左前轮被子弹击中了，车身一偏撞在了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着了火。车里的几人怕车爆炸慌忙下车。

比尔暗吃一惊，直到此时他才知上了戴维斯的当。他暗想，戴维斯一定是迪恩的心腹，迪恩为了当上古玩店的老板，先泄密出卖了拉尔森，然后又借他的手杀了拉尔森。接下来，迪恩利用他对戴维斯的信任，布下圈套来害他。如此一来，迪恩不仅获得了替兄报仇的美名，还独霸了城里的古玩生意。

虽然比尔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面对着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汽车，他也只能盲目地随众下车。他刚下车没跑几步，从四面八方飞来几十颗子弹打在了他身上，有颗子弹正好击中他的心脏要了他的命。

比尔原以为他临死前猜出了真相，其实他错了，戴维斯根本就不是迪恩的心腹。其实戴维斯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给父母讨个公道。

十五年前的一天夜里，比尔和拉尔森闯进一家古玩店，枪杀了店主夫妇，抢走了一大批古玩。两人为了逃避警方的追捕，带着古玩偷渡到国外各自娶妻取得了永久居留权。后来，警方虽然知道两个杀人犯正在外国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但因法律原因他们也不能跨国缉凶。

戴维斯就是那对夫妇的儿子，为了给父母报仇，七年前他应聘到拉尔森的古玩店，目的是想找机会暗杀拉尔森。后来，他知道拉尔森打算暗杀比尔后，决定先假装帮助比尔，借比尔的手杀了拉尔森，然后利用比尔对他的信任再设法杀了比尔。拉尔森被暗杀后，戴维斯故意鼓动迪恩为兄报仇，迪恩听从了戴维斯的建议。

比尔猜的不错，他身边的确有人被迪恩收买了。迪恩得知比尔要到山洞里交易后，认为比尔不可能犯傻会舍近求远，于是就在近路上设下了埋伏。戴维斯得知此事后多了个心眼，提前在远路上放置了一辆旧车，让他没想到的是，比尔竟然真的中计了。

后来，比尔和拉尔森先后被杀的消息传回本国，人们常拿这件事儿教育孩子，犯了罪的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选自《上海故事》20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