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泉吟社看宋末元初遗民诗人心态

2020-03-23 07:11全琪
文教资料 2020年2期

全琪

摘    要: “月泉吟社”是宋末元初规模最大、人员最多、影响最深远的诗社。本文主要通过探察诗社的活动方式及诗社的主要作品集《月泉吟社集》,发掘诗社中文人表现的几种心态,即因国家衰亡而生悲凉之感、 遭异族压迫而觉焦躁不安、于田园隐逸暂得怡然之乐,分析元初遗民诗人们创作时的心理情感和精神风貌。

关键词: 月泉吟社    遗民心态    精神风貌

宋末元初遗民群体面对宋朝覆灭和异族执政的局面,无力扭转国家和自己的命运,内心深感悲愤沉痛。为了排遣内心的抑郁愤懑,参与到结社之中,在诗社中结交密友、吟咏情思。在元初遗民参与的众多诗社中,月泉吟社以巨大的人员规模、整饬的活动形式、统一的诗学主张成为元初最具代表性和影响性的诗社。

至元丙戌(1286)年,浙江吴溪县令吴渭邀请方凤、谢翱、吴思齐等创办了月泉吟社。同年,吴渭几人组织一次大型的征诗比赛活动,以《春日田园杂兴》为诗题进行五、七言律诗征集,吴渭选取了前六十名的74首诗歌,摘录了33对联句,共86位诗人的诗作,汇为一卷刊行,取名《月泉吟社诗》,成为我国诗社史上最早的一部诗集。作为宋元之交的遗民们,他们亲历了连年战乱和国家覆灭,遭受了异族的压迫和民族的歧视,心态不可避免地受到强烈的冲击。作为一个庞大的具有代表性的遗民群体,月泉吟社中遗民的心理状态不仅能反映出宋元时代变迁给士人生活和精神上带来的冲击和变化,还能揭示元初整个遗民群体具有的普遍心理状况。本文研究的诗歌作品以《月泉吟社诗》为主,结合作品中诗人的情感变化分析宋末元初遗民群体的心理状态。

1.因国家衰亡而生悲凉之感

中国文人从小接受儒道文化的陶冶,宋代文人在程朱理学思想的深刻影响下,忧患意识和民族意识尤为强烈。南宋的灭亡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洪流,但对于长期生活在宋代的遗民们来说,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痛苦。他们仍然心念故国,故国之思和黍离之悲便成了当时诗社遗民们最普遍的心态。

詩人们心思细腻敏感,生活中的细小事物都能引发他们的情感鸣动,国家兴亡、时代变迁难免会令他们产生深重的沧桑悲凉感。诗人们触景而生愁绪,春天的景色又更能引发人的愁绪。因世事变幻、怀念旧国而感到悲伤失落,这种心态在他们的诗作中常有显露。如:

桃红李白新秧绿,间著东风总不知。(第三名高宇)

吴下风流今莫续,杜鹃啼处草离离。(第七名粟里)

池塘见说生新草,已许吟魂入梦招。(第一名罗公福)

这是一片充满盎然生机的春色景象。然而诗人心中悲痛欲绝的亡国之恨依然浓厚,美好的万物景象只能让诗人增添绵绵的愁绪和怨恨。“东风”是历史的见证,同样见证了故国由盛转衰直至灭亡的路程,尽管春日的东风和畅,诗人也难以怀悠闲的心情欣赏山水春色。再如第四十七名临清所写:

桑田沧海几兴亡?岁岁东风自扇扬。

细麦新秧随意长,  闲花幽草为谁芳?

午桥萧散名千古,  金谷繁华梦一场。

满眼春愁禁不得,  数声啼鸟在斜阳。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美丽的自然景物仍然一年又一年地生长,但是现实处境和时局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国家兴亡好似“金谷繁华梦一场”。

异族入主中原,山河破碎,前途无依,诗人们普遍产生了遁入田园之意,“老我无心出市朝,东风林壑自逍遥”(第一名罗公福)。“洛中富贵斜阳恨,绵上勋劳千古思”(第九名全泉翁)。诗人们希望到田园之中寻找心安之所,“莫嫌陶令拙,农圃得余年”(三十名爱云仙友)。但诗人并不能安心地享受田园之乐,否则也不会共同响应诗社活动高唱隐逸之歌了。正如方勇所说:“月泉社员同声唱起隐逸遁世之歌,虽云自遣其实不过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采取的一种韬光晦迹的守势。他们的诗歌呈现的高蹈飘逸的表层形式,哪里能掩抑得住其深层结构中的激愤情绪呢!”[1](205)宁静的田园只能带来一时的慰藉,月泉吟社的诗人们并不能够像陶渊明那样“守拙归园田”。他们听到杜鹃声音,便深感悲痛,“流莺不听听啼鹃”(第二名司马澄翁),“血吻鹃声一树红”(第五十名元长卿)。诗人听到一声声泣血的鹃啼声,内心悲愤。诗社的遗民诗人们普遍怀有强烈的民族意识,怀揣着对故国的思念,感受着今昔朝代更迭、世事沧桑之变,通过田园春日之景的描写寄托心中深切的悲痛。

2.遭异族压迫而觉焦虑不安

改朝换代对于读书人的前途有非常巨大的影响,宋代的士人从小将登科及第作为自己的目标,发愤读书以期通过科举考试赢得功名利禄,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元初统治者却取消了科举制度,宋代士人们经历了国家覆灭的剧痛后,又受到了科举制度废除的打击,士人们失去了人生目标和生活方向,对此无所适从。尽管月泉吟社诗人并不出仕元朝,难免产生幻灭感和失落感。月吟诗社在征诗活动中“借用两宋科举考试的形式”[2](57),正是反映了诗人们借此活动回忆青衫旧梦,慰藉失落的心态。

“元蒙贵族的铁骑,惊醒了昏睡中的知识分子,改朝换代的巨变,家国沦丧的惨痛,以及民族压迫的残酷,给他们的心灵以强烈的震撼”[2](98)。这一切,包括科举的废止、身份地位的沦丧,都使文人们痛苦而无奈,只能走上归隐田园的道路,为生计而从事繁重的农业劳动。在覆灭了南宋的朝廷之后,元代贪官污吏“以促办钱谷为才,搜刮割剥为务,而根本不顾江南人民的死活”。诗人们也遭受了元代官员的倾轧和剥削。农事繁忙、官吏压迫,诗人不免会在诗中透露出自己的忧虑。第十五名聂云诗作中便反映了诗人因繁重的农家赋税而焦灼忧虑的诗作:

诏华到处入冥搜,郭外人家事更幽。

土脉正融催地觫,林阴微合听钩辀。

谁家酒熟社公醉,明日桑空蚕妾愁。

只恐春工忙里度,又吟风雨满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