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继续存在

2020-03-25 08:15伯纳德﹣亨利·莱维
南风窗 2020年6期
关键词:丘吉尔约翰逊欧洲

“脱欧”对英国来说是一场灾难。现在,英国可能失去苏格兰,北爱尔兰也有可能独立,它似乎已经接受了大不列颠缩回“小英格兰”的概念。英国成了那种罕见的选择变成老鼠的狮子。

平心而论,拯救英伦(English)王国是所有英国“脱欧”派所关心的全部。但什么样的王国会有对女王撒谎的首相,就像约翰逊去年停摆议会时那样?约翰逊掌权,英国由一位“小丑丘吉尔”在治理。英国迎来的不是勇气的象征,而是犬儒主义王子。

诚然,据说丘吉尔曾经对戴高乐(另一位雾蒙蒙的伦敦街道的羁旅客)说,英国永远优先向欧洲敞开大门。但如果他活在当下,戴高乐会指出,约翰逊的英国既不欧洲,也不开放。相反,英国有的是贸易战,是与美国总统特朗普的虚情假意,是在日益由美国、中国和欧盟本身等力量主导的世界中的平庸经济前景。

尽管如此,很显然英国“脱欧”是对欧洲概念—作为形而上学妄想的欧洲,作为地缘政治的优伶华服的欧洲—的重创。在欧盟内部,英国是约翰·穆勒和大卫·休谟对抗法国豪言壮语的现代版,是本杰明·迪斯雷利制衡瓦格纳沙文主义的欧洲冲动的现代版。只要英国仍代表着海洋,它就能洗去巴黎、罗马和维也纳的俗气。英国将切斯特顿的反讽带到了国际谈判中。这也提供了些许拜伦式的大同主义,在这场危机期间滴灌了对希腊的同情。

英国成为夏多布里昂和弗洛伊德等人、流亡政府、抵抗运动和难民的安全的庇护所,其来有自。没有英国,欧洲将变得更加令人窒息。欧洲仍会有堂·吉诃德和他的千秋美梦,会有桑丘限制其他人放飞自我的幻想。欧洲仍会有罗马的遗迹,会有雅典的壮丽,会有卡夫卡的幽灵,但它会失去自由的摇篮。

让我们省却这个无稽之谈,即欧洲永远会在危机时期保持团结,就像被某种物理定律驱使。去年,日趋逼近的英国“脱欧”现实并未拯救欧洲议会选举。结果最终授予了可能的民主独裁者(democratdictator)些许合法性,如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和捷克总理巴比什。可以說,没有英国起到其历史上的预防作用,民粹主义的流行病会在欧洲变得更加恶性。

西方与其说是被绑架,不如说是缺位。这是否意味着欧洲统一之梦已经完结?一个成员国的退出,是否会抹去雨果和哈维尔的愿景?现在的欧洲是否符合伟大的美国总统林肯所说的,成了一间再一次自己垮掉的房子?

未必。历史比我们更富想象力。欧盟仍然有与英国同心同德的选项,我们仍然可以从缺席的伙伴身上获益。只要通过我们的行动复兴合作关系,我们仍然可以建立一个丘吉尔式的联盟。

作为一位毫不掩饰的亲英派,我将继续我的欧洲梦。这个梦由欧洲内部的遗产筑就,它可以为了它所珍视的已经离开的家庭成员表现出同仇敌忾。我们并没有失去给了我们《大宪章》、格列佛大同主义和“摇摆的伦敦”的文化。我们仍然知道真正的约翰·洛克和以赛亚·柏林的自由主义,哪怕词义已经因为懒于思考而模糊。

这一真正的欧洲的味道—自由和“讽刺怀疑论”(ironic skepticism)的混合体—正是我们需要用来怒视“民主独裁”的凶恶外表的东西。最近在意大利,一场称为沙丁鱼的斯威夫特式运动拒绝口号和侮辱,支持正确的愤怒和幽默。他们反击民粹主义“联盟党”领导人萨尔维尼,证明了反自由主义只是纸老虎,我强它便弱。

欧洲没有死。我们在战斗—没有英国,但仍有英伦。

本文由Project Syndicate授权《南风窗》独家刊发中文版。伯纳德﹣亨利·莱维是法国“新哲学家”运动创始人之一,最新著作为《帝国和五位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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