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灰塑及其当代价值研究

刘琪 陈文俊 姚丹

Liu QiChen Wen-junYao Dan*

（广东工业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0）

灰塑俗称灰批、灰雕，是岭南传统的建筑装饰艺术，也是中国民间工艺的瑰宝[1]。明清两代灰塑最盛，用作美化装饰最多。材料以石灰为主，佐以草、纸、糖、糯米等发酵而成，极其环保，作品在室外上百年而不变。花都为主要传承地，2011 年广州实施产业化发展。将蹲守在祠堂庙宇上千年的灰塑“请”下来做成城市雕塑、室内外装饰艺术品、会议礼品、特色旅游纪念品等，对当地的文化发展与传承具有深远的影响。

广州灰塑具有极大的艺术价值，但因文献记载少，研究成果有限。近10 年仅有两本[2]专著发表以及少量期刊论文[3]和学位论文[4]，多围绕地域、文化和艺术展开。本文对广州灰塑及其当代价值研究，有助于其技艺的有效传承、保护与发展，从而促进区内经济长久发展。

1 广州灰塑的制作及设计理念

据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灰塑的代表性传承人邵成村大师介绍，岭南地区的先人创造灰塑不仅是为了装饰房屋，更是想通过“灰”缓解当地湿、热、风的极端气候问题。其具体制作过程，与“灰”结合使用，若配以稻草、纸筋、糖、盐、糯米粉等效果更佳。灰塑成型后兼具软硬、脆韧的特征，并具备净化和平衡建筑内温度和湿度的功能。其制作理念与儒家“中庸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通过“软硬静动”与自然平衡，“软”解决热胀冷缩，“硬”解决雨水冲刷，“静”指灰塑主体，“动”指环境和水分。饱含鲜明的地域性传统造物智慧和朴素生态观，且历经百年不坏。

1.1 灰塑能够抵御华南沿海台风

广东位于热带和亚热带季风气候区，亚热带季风气候导致岭南地区热量丰富、夏长冬暖、暴雨常见、台风频繁[5]。为抵御华南沿海频发的台风，除了增强灰塑的抗风能力，在建造灰塑屋脊时预先有圆形、长方形、椭圆形的“透风口”外，还要增强屋脊灰塑的防水性，灰塑内部的“灰”吸收了大量水分之后形成碳酸钙（图1）(长期浸泡石灰的水表面会飘浮一层玻璃状一碰即沉的物质——碳酸氢钙)。在潮湿的环境中，灰塑内部的石灰已经基本碳化，即灰浆中的氢氧化钙已碳化生成孔隙率大的碳酸钙，不但透水性、透气性好，还具有较强的耐候性，以上特点能使其很好地与其他文物本体兼容，能够产生胶结力[6]，将矿物颜料紧锁在“灰”中，并且碳酸钙能够保护表面的矿物颜料（图2），使其自然硬化在灰塑表面保存数百年。图2 为邵成村大师演示的碳酸钙保护矿物颜料试验，其中①和②展示了向灰塑作品表面喷洒酒精，点火燃烧，直至酒精燃烧殆尽，表面无任何毁坏痕迹；③和④展示了用清水冲洗、用纸巾擦拭表面，均未出现矿物颜料。酒精燃烧时，碳酸钙会吸收热量分解成氧化钙和二氧化碳，这种吸热反应不会自主燃烧，不会对矿物颜料造成影响。

台风会对屋顶产生巨大的抬举力[7]，灰塑最直接的功能是压制瓦片，使瓦片不容易抖动、开裂，能防止屋顶被台风掀翻。瓦片由底部一层一层往上叠直至顶部，再用高大的灰塑屋脊压制，重力会分配给每一片瓦，如陈家祠中进正厅聚贤堂（图3）屋顶灰塑脊饰重量超过4 t，倘若没有灰塑的压制5—6 级的台风就能使瓦面晃动，7—8 级时瓦面就会被掀起。此外，瓦片能分担屋顶灰塑重量，减轻了屋脊的受压程度，起到保护屋脊的作用。

图1 碳酸氢钠

图2 碳酸钙保护表面的矿物颜料试验

图3 中进正厅聚贤堂脊饰图

图4 “灰”材料吸水试验

图5 “房子会呼吸”灰塑墙体剖面结构图

1.2 灰塑材料能够调节回南天的湿度

岭南地区昼夜温差大，白天炎热、干燥，夜间会出现大量露水。灰塑在夜间会吸收大量的水分，白天又因太阳暴晒而释放，因此灰塑材料的特点之一就是能够吸水和防水。灰塑能够平衡岭南建筑环境的湿度，使其保持在50%—70%最适宜人居住的湿度范围。灰塑凝结硬化慢，强度低，可塑性好，保水性好。灰塑外部的纸筋灰密度很高，水分容易渗入，而且硬度大。因此，每年3月—4 月华南地区海洋性亚热带季风气候盛行时，灰塑材料的调控特性就得以充分发挥。国家级传承人邵成村大师展示的试验也很好地说明了灰塑“灰”材料的吸水和防水的特性（图4）。邵成村大师展示了透水和不透水的两个碗，不透水的碗通过加压处理，将灰里面的空气挤出来，表层的灰与空气中的水分发生硬化反应生成碳酸钙“膜”，这种自然形成的“膜”可以防水。试验过程中，防水灰下所垫的纸巾无异常，吸水灰的有明显潮湿痕迹，说明其吸收了大量的水分，并渗透到所垫的纸巾上。

1.3 灰塑结构能够缓解三伏天的炎热

传统的岭南建筑均为灰黑色的屋顶，极易吸收太阳的热量，使空气向上流动，并带动地板的冷空气上升，并不断地循环流动。而“斗”状屋顶左右两侧的灰塑脊饰可以有效阻断这种循环，从而调节室温。尽管室外的天气持续增高，但是建筑物内的温度都不会超过30 ℃，最低也不会低于15 ℃。

灰塑在待装修建筑物的现场制作，无需烧制，相比于其他材料，能更好地适应广州的湿热气候，同时兼具耐高温和耐酸碱特性。岭南古建筑最大的特色并不在于它的美，而在于它是一个会呼吸、会循环、会净化、会杀菌且冬暖夏凉的建筑，虽然这些建筑看起来很普通，但它们积累了数千年的文化工艺和技术。邵成村大师展示的灰塑墙体如图5 所示，它是将糯米粉、红糖、桐油、盐等材料与石灰混合，将砌好的砖墙用水湿透，先批上一层草筋灰，干后再批上一层纸筋灰，灰板抹平待干后，平滑地涂抹灰膏待干后再刷上石灰水（图5），能够使建筑恒温、恒湿、抑菌、防霉、环保、净化空气[8]。

2 广州灰塑的当代价值

2.1 探索广州灰塑与现代经济发展的契合点，实现创造性转化

广州灰塑如果不顺应时代发展趋势，不融合现实社会经济，不参与当下民众生活，就将面临失传。当下，广州灰塑在现代社会中依然有很多现实意义与适用范围，具有重大社会价值。曾经只用于建筑装饰艺术的广州灰塑，必须创造出更多具有原创性的灰塑文化作品，转化为更多能够满足当代社会需求、具备现代社会符号的“创意产业”。在灰塑品牌、营销、传播、产品开发上，通过信息技术的创新应用，是对广州灰塑的最大力度传播、全面传承和有效保护。

2.2 响应国家政策，全面复兴优秀传统文化

城市文明传承和根脉延续十分重要，传统和现代要融合发展，广彩、广绣、粤剧是如此，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广州灰塑更加责无旁贷，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贯彻十八大的精神，弘扬并传承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广州灰塑作为中国灰塑的典型代表，风格鲜明，影响到港澳台地区，以及东南亚各国，具有成为中国特色民间民俗艺术典范的潜力，亟待研究和推广。

2.3 为岭南地域文化复兴提供具体、详实、生动的案例

广州灰塑兼具有岭南民间美术表现、建筑构件装饰和传统手工技艺传承等文化艺术属性，已经形成以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邵成村为首的省、市、区级的传承梯队建设。广州市越秀区的陈家祠和花都区的资政大夫祠保存较为完好，此外周边区域还有佛山祖庙、开平碉楼和潮汕灰塑可供参考，因此为复兴地域文化提供了丰富的智力支持和物质基础。

2.4 为城镇中闲散群众提供就业、创业的机会，推动灰塑产业链的形成

将灰塑的产业链发展起来，扩大灰塑的影响力，让赋闲在家中的家庭主妇居家学习灰塑的技艺，走出家庭走进社会相互交流，同时借助这一工作平台参与培训提升技能，促进就业、创业，能缓解家庭经济的压力。

3 广州灰塑研究展望

3.1 从传承角度探索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

将传统工艺与大众化的生活联系起来“活态传承”，物尽其用，让大众在体验中学习，在参与中感受传统工艺的魅力，促进广州灰塑的发展[9]。突破广州灰塑大多应用在建筑、装饰画、雕塑等设计上的狭窄局面，尝试从不同设计媒介去结合这种传统工艺，探索整合灰塑传承方法与策略，在研究内容和技术层面上具有创新性。

3.2 运用现代技术探寻广州灰塑“灰”的新材料

在坚持民间艺术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创新，时代在飞速发展和不断的创新，坚守传统工艺和材料，再实行创新改良和优化[10]。除了传统之外的延伸，资源也能够被挖掘，广州灰塑的材料有红糖、糯米、草、石灰等。最早灰塑用贝壳灰，但因贝壳灰太过粗糙，而且贝壳研磨成灰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目前已被石灰代替不再使用。近年来择优选取石灰材质的方法也越来越科学，与高校合作，由科研人员来测定探寻含钙量高的石灰，进而能做出质量较高的灰塑作品。

3.3 广州灰塑的经济价值初有成效亟待进一步发展

目前广州灰塑的经济价值已经在社会上有了一定的认识度，灰塑文化产业研究院的灰塑作品开始在各大文旅商品博览会、广州十大手信、工艺美术文创奖等创意设计比赛上崭露头角，并迅速进入文创市场，网络畅销，市场反响很好。广州灰塑已经开始与当地的旅游文化、经济产业、民俗活动结合起来，呈现出发展新势态。广州灰塑借助“互联网＋”国家级创新创业项目资助，通过展示灰塑创新文创产品、网络宣传、营销等迎来了更好的时代契机。

3.4 探索广州灰塑应用中服务设计的机会点

21 世纪服务满足人类的需求，已经开始从产品思维向服务思维转变，中国的未来服务一定是一个大经济，服务往往是检验一个行业发展前景的重要手段之一。传统与现代的桥梁从服务入手，探索其在产品包装、装饰画、摆件等文创产品之外的可行性，很多传统的行业正跟着服务设计的趋势展现新的面貌。

4 结语

综上所述，灰塑不仅仅是一件工艺品，它还给人类带来了健康和环境的提升，石灰通过吸收二氧化碳硬化排出负离子，先人通过积累去解决应对气候和环境问题，北方解决寒冷，而南方解决潮湿和热，所以南北建筑功能考虑的是如何去应对和解决环境和气候问题[11]。艺术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转变，工艺技术会适应环境的改变而逐渐更新。

人们对传统民间文化的认识是片面的，仅仅认为这些传统民间文化是落后的，与现代人生活不够密切，一些人对传统民间文化持漠视态度，随之自生自灭，致使这些传统民间艺术面临着失传的危险。包括灰塑在内的民间艺术在未来要积极思考与互联网、人工智能怎样形成商业模式，顺应时代发展的趋势，要坚信手工艺是永远不会被取代，一方面要守住珍贵的非遗，另一方面要打开视野。未来是全球化的，只有放在全球化的语境里面，中国的文化才有价值，前瞻未来的同时也要把手艺传承下去。

（感谢邵成村大师在全篇写作过程中提供的讲解与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