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董同龢《汉语音韵学》的上古音特点

2020-03-30 03:53卢晓阳
神州·上旬刊 2020年3期

卢晓阳

摘要:董同龢先生是我国杰出的语言学家,对汉语上古音研究有很深的造诣。本文以王力先生的上古音体系为参照,分析董先生《汉语音韵学》上古音体系的特点。

关键词:董同龢;上古音;《汉语音韵学》

董同龢先生是我国著名的语言学家,对汉语上古音研究有很深的造诣。本文将以在大陆地区影响力较大的王力先生的上古音体系为参照,从声母、韵部与韵母、声调三个方面,分析董先生《汉语音韵学》的上古音体系的特点。

一、声母

王力先生继承钱大昕“古无轻唇音”“古无舌上音”、曾运乾“喻三归匣,喻四归定”、章太炎“娘日二纽归泥说”、黄侃“照二归精,照三归端”等研究成果,并有所扬弃,将中古声母上推到上古,得出上古三十二声母(据《汉语史稿》,不含俟母),无复辅音声母。三十二声母分别是:见溪群疑晓匣影,端透余定泥来,章昌船书禅日,精清从心邪,庄初崇山,帮滂並明。董先生在书中构拟了三十六个单辅音声母。与三十二声母相比,三十六声母有以下几个特点:

首先,庄组声母并入精组声母。精组字中古见于一三四等,庄组字见于二三等。董先生观察中古的声韵格局发现在有二等的韵摄里,庄组就集结在二等韵,在没有二等的韵摄中,才出现在三等。中古臻韵、栉韵只有庄系字而独立成为二等韵,而三等韵真韵、质韵恰巧缺少庄系字。凡中古三等有庄系字出现的时候,同部二等韵大体上没有庄系字与它冲突,有些虽然有,但从分布上看,也与二等互补。从反切看,《广韵》二等韵里,庄系字总是可以用作其他各母的反切下字,但在三等韵里几乎不可以这样用。因此董先生将中古精庄二组声母合并。

其次,董先生拟了一套舌面音c-、c?-、??-、?-、?-、j-。他发现中古的章组字有一部分不跟t-、?-系的字发生关系,而与舌根音字谐声。例如“支”为章母字,而以“支”为声旁的“岐”为群母字。“赤”为昌母字,而以“赤”为声旁的“郝”为晓母字。构拟的这套舌面音发音部位比舌根音靠前,是比较靠后的舌面音,调和了章组和见组的发音矛盾。李方桂先生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只不过将与舌根音谐声的章组字拟为:krj-、khrj-、grj-、hrj-、ngrj-。

再次,董先生拟了一个清鼻音[m?]。拟此音是因为他观察到明晓互谐现象。例如“每”中古为明母,但是以“每”作为声旁的“悔”、“晦”、“诲”为晓母字。王力先生也注意到该问题,在《同源字典》“黑墨”一条中说:“‘黑的古音可能是mx?k,故与‘墨m?k同源”。但是王先生又在《汉语语音史》中说:“谐声偏旁不足为上古声母的确证,所以我们不采用董说或高说。”李方桂先生构拟了一整套清鼻音声母。例如李先生看到泥母、日母和娘母往往与透母、彻母相谐,于是构拟了hn。李先生共构拟了4个清鼻音(不含hl),分别是:hn、hm、hng、hngw,与m、n、ng、ngw相配。虽然董先生只构拟了一个清鼻音,缺乏系统,但是开创之功不可没。

上古汉语是否有复辅音?王先生持谨慎态度:“上古汉语有没有复辅音?这是尚未解决的问题。从谐声系统看,似乎有复辅音,但是,现代汉语为什么没有复辅音的痕迹。人们常常举‘不律为笔为例,但是‘不律为笔只是一种合音……”又说:“他(指高本汉)在上古声母系统中拟测出一系列的复辅音,那也是根据谐声来揣测的……他不知道谐声偏旁在声母方面变化多端,这样去发现,复辅音就太多了。”董先生认为上古有复辅音,他在书中举出谐声字、分音词、亲属语言、对音材料作为证据,并指出了pl、tl、kl几种复辅音声母。但是董先生也承认,根据现有材料,一些复声母问题还无法完全解决。对谐声字材料处理的不同,是两位先生观点分歧的原因。

二、韵部与韵母

王先生分上古韵部为三十部(《诗经》时代二十九部,冬部并入侵部),董先生为二十二部,相当于江有诰的二十一部加上王先生的微部。两者的不同实为审音与考古的区别。与三十部相比,二十二部没有职部、觉部、药部、屋部、铎部、锡部、质部、物部。其中王先生的“冬部”,董先生称“中部”;王先生的“支部(锡部)”,董先生称“佳部”。王先生的“月部”,董先生称“祭部”。祭部虽与月部范围基本相同,但在韵部系统中的地位并不相同。王先生继承段玉裁“古无去声说”的观点,认为中古去声来自上古的长入,将纯去声的祭部归入到月部。董先生的“祭部”是考古派阴入不分的韵部,只是该部比较特殊,缺少平上声字。

从韵部系统看,王先生将歌部与月部、元部相配,而董先生将歌部独立,不与其他韵部相配,用祭部配元部。歌部的确与月部、元部距离较远。例如歌部的字到了中古有的进入歌戈韵,有的进入麻韵、有的进入支韵,多为果摄、假摄、止摄字,而与之相配的月部长入字则大多派入到祭泰夬废等蟹摄韵中,在中古不是与歌部平声字相配的去声字。但是从谐声系统上看,歌部与元部有一定的关系,例如“端”为元部字,“瑞”为歌部字。所以歌月元较之其他组阴阳入三声相配的韵部关系较远。

董先生与王先生都认为上古有四等之实。王先生给每个韵部拟了一个主要元音(葉部、谈部例外)。一二等无介音i,三四等有,其中三等为辅音性质的,四等为元音性质的。一二等的区别在于二等开口有介音e,合口有介音o。而董先生没有给二等字构拟介音,一二等的区别在于元音,前者元音较关,而后者元音较开。

董先生说:“韵部是归纳古代韵语的结果,所以它们当是若干可以押韵的古代韵母的总类。一个韵部,非但不只包括一个韵母,并且它的范围应当比《切韵》系韵书的韵还要大。大致说,应相当于后代所谓摄。”因此,虽然董先生的韵部大致是一个主要元音,但在不同的等中,还有发音接近的其他元音。例如祭部中就有a、ɑ、?等元音。

另外,董先生還给《广韵》重纽拟了上古音,解释重纽韵母的演变。例如中古祭韵1类开口,董先生构拟为-j?d,设想了-j?d >-j?i的演变过程。祭韵2类开口拟为-jad,设想了-jad >-j?i (?上有?,表示近于偏央的三等元音)的演变过程。

韵尾方面,王先生的入声韵部收-p、-t、-k尾,与收-k入声韵部相配的阴声韵部为开韵尾(《汉语史稿》里幽、宵两部收的是元音韵尾u),与收-t入声韵部相配的阴声韵部为元音韵尾i。董先生的阴声韵带有-b(存在于谐声时代)、-g、-d尾,与入声韵的-p、-k、-t相配,只有歌部字为开韵尾。另外董先生还拟了一个韵尾r,此韵尾出现在中古为支韵、戈韵的脂微部字中。

三、声调

二位先生都认为上古汉语有声调。

王先生同意“古无去声说”,认为上古声调有:平声、上声、入声。其中入声又分为长入与短入,长入后来变成去声。而董先生认为上古有去声。在书中,他对江有诰《广韵四声正》的结论做出了解释:(1)平、上、去多兼叶,因为同是阴声韵(韵尾同是-d或-g);(2)去、入韵尾不同(-d:-t或-g:-k)而多兼叶,是因为调值似近;(3)平、上与入韵尾既不同,调值又远,所以极少兼叶。可见,董先生把去入相押看做是调值接近的现象,并没有因此将去声并入入声。

四、结语

本文以王力先生的上古音体系为参照,分析董先生《汉语音韵学》的上古音系统特点。

董先生将中古庄组声母归入精组。通过对谐声字的观察构拟了一个清鼻音、一套舌面中音,认为上古汉语有复辅音。

韵部上,董先生为考古派。拟音上,王先生一个韵部只有一个主要元音,董先生虽然大致也有一个主要元音,但为了解释中古韵母出现的条件,一个韵部还有与之发音接近的其他元音。董先生认为阴声韵(除歌部)有辅音韵尾。另外,给重纽拟了上古音。

声调上,董先生主张去声独立,认为去入相押是由于调值接近。

王董二位先生均是语言学史上的巨擘,为上古音研究做出巨大贡献。他们严谨的治学态度,实为后学的楷模。

参考文献:

[1]董同龢.汉语音韵学[M].北京:中华书局,2011

[2]董同龢.上古音韵表稿(《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单刊甲种之二十一》)[M].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91

[3]王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2015

[4]王力.汉语语音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5]李方桂.上古音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作者简介:盧晓阳(1996.7.5)男,汉族,籍贯:河北保定,所在院校:中国传媒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