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高手现形记

冰夫

无妄之灾

探长郭东城赶到医院的时候，女教师施云芳正处于严重昏迷之中。他简单地询问了一些情况，便带着助手去施云芳家进行现场勘察。

屋内收拾得一尘不染，摆设清新雅致，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但除了发现门上的猫眼损坏之外，两人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直到施云芳几天后苏醒过来，通过她的口述才知道案子发生的过程。

施云芳是小学六年级班主任老师，32岁，独身。工作之余，她除了偶尔逛逛市场、商场和书店，几乎没有任何社会活动。星期天也是常常不出门，在家读书上网，午餐和晚餐就完全承包给了楼下的小吃店。每次给她送餐的都是来自乡下的一个小姑娘。

案子发生在上周日的下午。当时，施云芳正在上网。忽然，门铃响了。因为家里几乎没有客人来，施云芳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谁呀？”

“给您送饭的。”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给楼下小吃店打过订餐电话，又疑惑怎么是男人的声音，她立即警惕起来，走到门前通过猫眼往外看，想确定来人的身份。就在这时，她感觉一个东西从猫眼里刺进来，随即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一一左眼被刺中了。

施云芳惊叫一声，赶紧捂住眼睛给急救中心打电话，然后拉开房门向楼下冲去，争取早一点和前来救援的医生相会。没想到，刚跑下一层楼她就昏倒了。

刺入她眼睛的是一枚带有剧毒的钢针，她是因为毒性发作而昏迷的。

毫无进展

郭东城问：“猫眼是什么时候损坏的？怎么损坏的？”

“上周五损坏的。”施云芳说，“那天我下班回家，发现被损坏的猫眼掉在门内的地面上。以为是哪个淘气孩子干的，没怎么在意，准备周一更换，可是没来得及。”

“这是疑犯故意破坏，准备刺杀的第一步。”郭东城心说。然后，他和助手走访了施云芳的邻居，希望能有人看到送餐人的样子。结果，只有一个老太太看到了送餐人。可是，送餐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帽子，还戴着口罩，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能确定的就是送餐人个头中等，比较瘦。

他們又来到楼下施云芳经常订餐的饭店调查，没有发现符合这些特征的年轻男人。老板也说案发当天下午，施云芳根本没有打过电话。

郭东城改变侦破思路，开始调查施云芳的社会关系。学校校长提供的一个信息，引起了郭东城的注意。

10天前，施云芳的一个女学生王佳美给母亲留下一封遗书，然后消失不见了。为此，她的母亲还来学校大闹了两场。郭东城在王佳美母亲江碧青那里，看到了那封遗书。

原来，王佳美感觉生活枯燥，毫无意义，决定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杀，还让妈妈不要到处去找，让她的身体安安静静地待在美丽的大自然中。

由此可见，王佳美的消失与施云芳无关。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王佳美的任何消息，没有人敢肯定她已经自杀了还是仍活在世间。

王佳美的失踪已经在派出所立案了，而施云芳被刺案到此也走进了死胡同，让有神探之称的郭东城一筹莫展。

突发奇想

他们再次改变思路进行调查，仍然毫无结果。

郭东城突发奇想：“假设，江碧青是刺杀施云芳的凶手……”

“那不可能。”助手说，“凶手是男性。”

“假设，江碧青与刺杀施云芳的凶手有关。”郭东城又说。

“我也这样想过，但是没敢说。”助手眼前一亮。

“理由是什么？”

“王佳美的失踪本来与学校无关，可江碧青却去学校大闹了两次。”助手说，“这说明江碧青把女儿失踪的怨恨强加给了学校，怪学校没有把女儿教育好。如果具体到个人，那她最恨的人应该就是班主任施云芳。”

“这就有了作案动机。”郭东城说，“我们就围绕这个‘假设进行调查，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调查得知，江碧青婚后第三年，丈夫死于车祸。她将一岁半的女儿送去“全托”，接管丈夫留下的公司，经营得还算不错。但是，她根本不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接触，不太可能雇佣到杀手。

“如果间接雇佣呢？”助手问。

郭东城点点头，肯定了助手的推理，然后进行调查，果然发现江碧青手下有一个名叫艾得夫的中年男人，具备雇佣杀手的条件和能力。但是，没有证据证明他为老板雇佣过杀手。

“我们打草惊蛇，让他们动起来。”郭东城又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如果案子与艾得夫有关，他只要动起来就会露出破绽，我们就能发现线索。”

打草惊蛇

果然，艾得夫沉不住气了。

这天中午，艾得夫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来到公园，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在椅子上抽起了雪茄烟。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削、个头中等的小伙子向他走来。

隐蔽在不远处的郭东城向助手看了一眼：“这个人的身材和个头都与凶手十分吻合。”

小伙子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然后坐在艾得夫身边。两人嘀咕了几句，艾得夫从兜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小伙子。这时，一个卖雪糕的老太太推着自行车经过。艾得夫喊了她一声，掐灭手里的雪茄烟，将剩下的半截放回烟盒，走过去买了两个雪糕。回来后，他让小伙子选了一个，自己吃了剩下的一个。

小伙子咬了一口雪糕，将信封揣进兜里，站起身离去。

“信封里面应该是钱。说不定他是让小伙子去外面躲避风头。如果确实是这样，那小伙子就是凶手……”

郭东城话音未落，刚刚走出不到20米的小伙子突然踉跄了一下，栽倒在地。艾得夫立刻扔掉手中还没有吃完的雪糕，拿出刚才剩下的半截雪茄点燃，戴上手套，用塑料袋包住脚上的鞋。做完这一切，他看四周没有人，又迅速掐灭雪茄烟，扔掉烟头，跑到小伙子身边，从兜里拿出信封转身逃走。

“马上叫救护车！”郭东城冲过去一看，小伙子已经昏迷。他急忙捡起地上的半截雪糕放进塑料袋内，又将雪糕包装纸，还有艾得夫扔掉的雪糕和雪茄烟头都收集了起来。

“我去追艾得夫。”助手已经打完电话。

“他跑不了。”郭东城说，“马上找到卖雪糕的老太太。”

然而，老太太消失了。

陷入僵局

小伙子名叫张继言，因中毒导致昏迷。所中之毒与施云芳所中之毒完全相同，幸亏抢救及时才捡回一条性命。

苏醒后，他供述了被雇佣刺杀施云芳的事实。雇用他的人正是艾得夫，整个作案过程也都是艾得夫设计的，包括提前毁坏猫眼。

那天在公园，艾得夫说他已经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让他去外面躲避一段时间，不想却在雪糕上下毒，要杀人灭口。

艾得夫被带到审讯室，可他不承认雇凶杀人，更不承认杀人灭口，反说张继言陷害他：“我怎么知道雪糕上有毒？再说，我让张继言先选的雪糕。如果我事先知道哪个雪糕上有毒，怎么会让他先选？那我不是很危险吗？”

确实，两个雪糕，只有张继言吃的那个有毒。

“那你为什么给张继言塞钱让他出去躲避风头？”郭东城问。

“张继言胡说八道！”艾得夫激动起来，“我是想让他帮我买一两件走私的古董送人，那钱是定金。后来看他摔倒了，我害怕钱被别人拿走，所以就拿了回来。”

“你准备的倒很周全，连手套和塑料袋都带在身上。”助手冷笑。

“我身上经常带着塑料袋，这是习惯。”张继言把手伸入衣兜内，果然拿出了几个塑料袋，“至于手套，我也是经常不离身的。因为开车，我的手爱出汗。那天，不知张继言为什么突然倒在地上，万一留下我的什么证据，我没法说清楚，所以就谨慎了一点。”

经过调查，张继言确实倒卖过古董。

现在，既无法证明张继言说的是真话，也无法证明艾得夫说的是假话。还有一个问题缠绕在郭东城的脑海里：就是两个雪糕一个有毒一个无毒，为什么张继言偏偏选择了那个有毒的呢？

放虎归山

再次检查从公园里带回的证据，郭东城发现两个雪糕的品种不同，有毒的是豆沙雪糕，无毒的是奶油雪糕。郭东城询问张继言：“你为什么选择豆沙的，而不选择奶油的？”

“因为我从来不吃奶制品。”

“哦？”郭东城一愣，“艾得夫知道吗？”

“当然，我们在一起吃过很多次雪糕。”张继言说，“我每次都吃豆沙的，他每次都吃奶油的。”

现在看来，只要找到卖雪糕的老太太，艾得夫就无法狡辩了。可是，那天距离较远，郭东城和助手都没有看清老太太的样子，张继言也没有留意，又找不到其他证人，线索又断了。

“艾得夫替江碧青雇佣张继言行凶并杀人灭口，这是肯定无疑的了。”郭东城分析说，“现在，张继言没有死，江碧青的心里肯定不会踏实。但是张继言在我们手中，又不知道真正的雇主是谁，只要除去艾得夫这个中间人，江碧青就能自保，所以……”

“只要我们放了艾得夫，然后24小时监控，就有机会获得证据。”助手补充说。

果然，艾得夫刚被放出来，就急匆匆赶去江碧青家。他下了出租车，拿出一只雪茄烟点燃，然后向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被跟踪，这才朝江碧青家中走去。

出租车没有离开，好像在等着艾得夫。

半小时后，艾得夫叼著半截雪茄烟从江碧青家中出来，仍然先朝四周看了看，不见可疑之人，才朝出租车走去。当他伸手去拉车门时，突然身体摇晃几下，趴在了车身上。

当在暗中监视的郭东城他们赶过去时，艾得夫的鼻孔里已经流出了鲜血。

“司机，送他去医院。我们随后就到！”郭东城一声令下，捡起掉在地上的半截雪茄烟，向江碧青家冲去。刚到门前，江碧青正好从屋内出来，提着一个塑料袋，说要去扔垃圾。

郭东城在塑料袋里发现了一个烟灰缸，里面还积存着一点烟灰。他将烟灰缸收好，然后严肃地对江碧青说：“对不起，您要跟我们去公安局走一趟了。”

追悔莫及

他们刚刚走到楼外，一辆警车驶来，两名警察和一个女孩儿下了车。女孩儿看见江碧青，发疯一般扑了过来：“妈妈，对不起……”

女孩儿正是王佳美。

“妈妈，我不是真的想自杀，只是想吓您一下。您整日忙着赚钱，根本不管我。我一生气，就留下遗书去旅游，没想到半路被人贩子骗走了，多亏警察叔叔把我救回来。”王佳美泪如雨下，“妈妈，您要去干什么？您怎么了……”

“女儿啊，你怎么能这样做啊？！”江碧青顿时瘫在地上。

可是，回到公安局后，江碧青拒绝交代任何问题。郭东城从医院得知，艾得夫所中之毒与施云芳和张继言所中之毒相同，此时已经苏醒了。奇怪的是，艾得夫在江碧青家既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烟，和老板说了一会儿话，怎么会中毒呢？

问他说了什么，他却只字不答。如果案子不破，他只是一个受害者：如果案子破了，他就是施害者了。受害者和施害者有什么区别，他心里非常清楚，但他不清楚的是警察的智慧。

经过化验，烟灰缸中的烟灰里含有大量剧毒，与艾得等夫三人所中之毒相同。

拿到结果，郭东城对江碧青说：“艾得夫抽雪茄完全是为了摆谱，一支雪茄烟要两三回才能抽完。你非常清楚他的这个习惯，所以，在给他拿烟灰缸的时候，把毒药混在了烟灰里。艾得夫下了出租车开始抽烟，到你家后过完烟瘾，就在烟灰缸里掐灭了雪茄。在这个过程中，雪茄粘上了烟灰里的剧毒。当他从你家里出来，再次点燃雪茄烟，毒药就被他吸入了。”

听完郭东城的推理，江碧青脸上抽搐了一下，还是一言不发。

“你的女儿因为受不了你的冷落离家出走，你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把怨恨发泄在施云芳老师身上。她才32岁，一只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明！一个才华横溢的优秀教师就这样被你毁了……”

“别说了！”江碧青的心理防线被郭东城彻底摧毁了，如实供述了雇佣艾得夫替她买凶和后来企图杀人灭口的全部过程，与郭东城的推理完全一致。

“看来，那位卖雪糕的老太太是你了？”郭东城问。

“是我化装的。”江碧青坦白说。

有了江碧青的口供，艾得夫无法再撑下去，只好乖乖地认罪。案子终于大白于天下，犯罪分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留给人们的却是无尽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