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出家”的文保专家王勉:他让破碎的古瓷重焕新生

2020-06-01 07:37
北广人物 2020年21期
关键词:南京博物院圆明园器物

王勉从事文物修复47年,曾为南京博物院、首都博物馆、圆明园等单位修复古瓷器,其中不乏国宝级文物。凭借多年练就的一双慧眼,他能快速判断碎瓷片原来的器形,通过多种手段让它们获得新生。

一场大型“拼图”游戏

不久前,圆明园启动了“修复1860”项目,主要针对10万瓷器碎片展开修复工作。这是圆明园近年来最有系统性、规模最大的一次文物修复。王勉是此次圆明园“修复1860”项目的技术顾问,他曾任南京博物院文物保护研究所所长,退休后在首都博物馆工作两年,从事陶瓷文物修复。

大小和颜色不一的瓷器碎片整齐排列,摆满大厅一角。身穿白大褂的文物修复师们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进行着一场大型“拼图”游戏———他们正在尝试从这些瓷器碎片中分拣出来自于同一器物的碎片,再进行拼对等工作,最终让它们重获新生,以完整器形在博物馆里陈列展示。这是圆明园“修复1860”的工作现场。

在王勉看来,遗址博物馆的东西作为考古发掘品,比较破碎,这是和一般文物修复最大的不同点。修复之前,他被请来参加过一次专家研讨,围绕圆明园库房里的东西能不能修、哪些能修以及能修到什么程度进行了初步的评估。

评估过程中最纠结的点在于,如何在真实性和艺术性之间做出取舍。

圆明园曾挖掘出土过一件道光年间的云龙纹花插,器型特殊且是圆明园为数不多的道光年间器物,历史和艺术价值大,因此特别想给它一个完整的修复。遗憾的是,通过不断地寻找,他们没能找出更多的碎片,也无法找到可靠的历史资料和图片参照来判断花插的上半部有几个孔。关键部位碎片没有更充分的依据,基于尊重历史和文物修复的真实性原则,他们最后决定保持它的残缺原状。

事实上,在此次项目之前,圆明园也尝试过瓷器修复,但是效果并不理想,“比如好多瓷器没有拼齐就让其成型了,或者是器物虽然成型,但是还有缺的地方没有进行补配,无法达到陈列展览的要求。”王勉说。

考验修复者眼力的工作

如今,王勉每天都会换上白大褂,平心静气地坐在桌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左手小心地扶着一件清代青花缠枝莲纹瓷绣墩,右手拿着砂纸慢慢地打磨,时而停下手,凝神打量纹路的走向,手指轻轻地在瓷器表面摩挲。

“这是找平。一定要处理到手摸上去很平整,感觉不到粘接缝的存在。”王勉轻声说着,目光始终没离开绣墩。很难想象,眼前这件几近完整的瓷器,不久前还只是一堆碎瓷片。“一共有132块碎片,最小的比指甲盖还小,许多碎片互不相连。”

“当年英法联军将能带走的物品都带走了,瓷器不易运输,就被打碎了。因此圆明园出土的瓷器,无一是完整的。”王勉话语中透着惋惜。近年来,随着考古工作不断推进,圆明园出土了大量文物,其中仅瓷器碎片就多达10万片。圆明园的瓷器都是官窑精品,对于修复技艺要求非常高。为了还原这些历经沧桑的瓷器,圆明园特意找来了业内颇有名气的王勉。

“修复瓷器要经过清洗、拼对、粘接、补配、找平、做色、仿釉、做旧等多道工序,每一步都马虎不得。”王勉告诉记者,一般需要数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修复好一件瓷器。要从一大堆碎瓷片中拼对出一件器物,非常考验修复者的眼力。“每种器物的形状和纹饰,包括各个部位的厚薄都不一样,靠近火口和背面的颜色也略有差异。只有熟悉了这些情况,才能正确拼对。”在长期的修复中,王勉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曾应邀到香港博物馆修复瓷器,工作人员拿来一个筐,里面装有一个包裹着上百片碎瓷的土疙瘩。王勉仔细看了看,当即判断其中有3件陶瓷器,高度大约21厘米。工作人员将信将疑。修复完成后,果然是3件在岭南地区首次发现的“豆”,高21.5厘米。大家对王勉的眼力和修复技艺赞叹不已。

早年他曾是一名炮兵

王勉修复古瓷属于“半路出家”。他曾是一名炮兵,1966年复员后进入南京博物院,几乎把博物馆的各种工作都干了一遍。1973年,他找到博物院领导,说对文物修复感兴趣,从此开始了近半个世纪的瓷器修复生涯。

为了学好这门手艺,王勉曾去北京大学高级进修班学习,到上海博物馆拜师学艺。此外,更多的是在生活中观察,在工作中思考。王勉的工作桌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光自制的刻刀就有十多把。他告诉记者:“瓷器上的暗花有粗有细,宽窄不一,刻刀的样式得根据纹饰来定制,这样用起来才称手。”

遇上残缺不全的瓷器,补配成了关键的一步。“这是绣墩现有的花纹,依照中国器物对称性的特点,我们先用胶和瓷粉的混合物去造形,然而再一一描出残缺的花紋,每一笔都不能出错。”王勉强调,修复文物不能主观臆想,要有根据。如果器物某个部分缺失了,可以参照其他类似的器物,也可以参考历史资料,适当地进行修复。凭借着高超的技艺,王勉曾将一件元代青白釉观音坐像缺失的9根手指成功复原,修复的部位与原物浑然一体。

做色、上釉、做旧等环节门道也很多。譬如龙泉窑的青色釉釉层很厚,青白釉釉层较薄,三彩器的色彩有流动的感觉,在做色时全靠经验去掌控。古瓷器年代久远,不可能像刚出窑时一样光亮,需要通过抛光等方式进行做旧处理,甚至原有器物上的斑点都要还原,以达到修旧如旧的目标。

“修复师是杂家,历史、美学、书法、绘画、物理、化学都要学。”王勉深有感触。为了便于学习新知识,他60多岁时学会用电脑。如今,王勉已经79岁,每接手一件工作,他都要先上网查阅大量资料,做足功课。“南京博物院老院长曾叮嘱我们要做知识型人才,不要满足于简单的修修补补。”

静心,是交谈中王勉常用的词,也是他工作时的状态。他常常在办公桌前一坐就是半天,满脑子都琢磨着如何把手头的活干好。“我几乎不接私人的活,博物馆的瓷器修复好后能让更多人欣赏,这更有意义。”

邢大军据《人民日报海外版》施芳/文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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