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小犬（连载八）

许廷旺

·导读·

暑期，我去草地，注意到一个男孩，七八岁的样子，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一条牧羊犬。这是一条很普通的牧羊犬，没有高大的身材，更缺少凶猛的性格。它像男孩一样，看到陌生人就远远地躲开。当他们独自相处时，又是那么的融洽。我经常看到男孩对牧羊犬说着什么，它静静地蹲坐在那里，耐心地听着。一次，我看到男孩与牧羊犬嬉戏，一人一犬滚在一起。最后，牧羊犬骑在男孩身上，伸出柔软、猩红的舌头舔舐男孩。男孩双手捂住脸，咯咯地笑。

友好相处

晚上，小犬特努固勒跟着敖登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蒙古包。

阿爸一眼认出了小犬。那天小犬跟了他们整整一天，最后被牧羊犬巴嘎巴盖赶了回去，到现在，阿爸也没有想起惩罚过的小犬。阿爸听了敖登的介绍，愧疚极了，他的惩罚给小犬带来了莫大的伤害。阿爸用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小犬，向它表达自己的歉意。

小犬一脸陶醉的样子，用舌头舔着阿爸的大手。

从此，小犬结束了流浪生活。

家里人都喜欢小犬，牧羊犬巴嘎巴盖却对小犬冷若冰霜。小犬向它示好，它不为所动。小犬有意接近它，它冷冷地打量着小犬，凶狠的目光在小犬身上溜来溜去，用意不言而喻。大概它心里还牢记着小犬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如果没有小犬，它就不会遭到阿爸的惩罚;如果在苏木没有遇到小犬，它就不会遭遇群狗的围攻。

一次，小犬把羊骨头叼到牧羊犬面前，它冷漠地看了一眼小犬，转过身不理小犬了。小犬叼起骨头，再次放到它面前。牧羊犬恼了，猛地抬起前肢，狠狠地拍在小犬身上。小犬没有防备，一头栽倒。

牧羊犬不依不饶，对小犬穷追猛打。小犬尽量躲避着牧羊犬，实在躲不过去了，才开始反击。它的反击大都是摆花架子，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摆脱牧羊犬的打击。牧羊犬怪怪地打量着小犬，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

它们的打斗声惊动了敖登。敖登大声呵斥住牧羊犬。牧羊犬一脸杀气，冰冷的目光像把利剑，落到小犬身上。

敖登说了不少好话，连哄带劝，总算让牧羊犬平静下来，平息了一场格斗。敖登劝完牧羊犬，又安抚小犬：“牧羊犬一定对你产生了误会，才三番五次地与你格斗，你一定不要怪它啊！”

小犬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吟叫，漆黑、明亮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敖登，不停地眨动着眼睛，好像答应了敖登的请求。

敖登与小犬对话时，牧羊犬仍一脸冷漠、严肃。

敖登担心他不在时，牧羊犬又要欺负小犬，就把小犬带在身边，让小犬陪着他去苏木。

敖登把这件事告诉了阿爸，希望阿爸出面教训牧羊犬一番。阿爸一听乐了：“那是它们之间的事情，我们最好不要插手，只有它们自己把问题解决了，才能心平气和地相处，建立起牢固的友谊！”

敖登被这件事弄得有些头疼，他不可能天天守着牧羊犬，牧羊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惩罚小犬。就在敖登为这件事苦恼时，不知不觉间，牧羊犬和小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剑拔弩张、吹胡子瞪眼的紧张气氛消失了。

敖登怀疑牧羊犬有意制造了一种假相，做给他看。他也曾暗中观察过牧羊犬，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牧羊犬与小犬相处得特别友好，你追着我，我追着你。到底是小犬一直向牧羊犬示好，感动了牧羊犬？还是牧羊犬放下架子，接纳了小犬呢？不管怎么说，这应该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敖登还发现，小犬是真心实意地与牧羊犬和好，愿意做牧羊犬的跟屁虫，像影子一样追随着它。牧羊犬从心里原谅了小犬，心甘情愿地接受它的好意。

小犬不再陪着敖登去苏木了，它要留在蒙古包，陪着阿爸阿妈，陪着牧羊犬。即使敖登招呼它，甚至用小小的恩惠引诱它，都被它拒绝了。

敖登有些纳闷，小犬为什么拒绝他的好意呢？难道牧羊犬用什么办法俘虏了小犬？或是牧羊犬在暗中对小犬进行威胁，小犬畏惧它？想到这里，敖登的心又悬了起来。

一天，敖登放学归来，发现蒙古包附近没有小犬，也没有牧羊犬，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四处寻找，也没有发现它们的身影。他怀疑之前看到的都是假相，无论是牧羊犬还是小犬都有意在他面前伪装，表面和睦，其实暗中较劲，现在，趁他不在，正厮杀得难分难解呢！

突然，敖登看到了有趣的一幕：牧羊犬与小犬隐藏在茂盛的草丛中，那里有一块空地，它們相向而站，牧羊犬仰着脑袋，小犬也仰着头。看到这里，敖登不免冒出一身冷汗。

牧羊犬走到小犬身边，伸出舌头舔舐着小犬。小犬也舔舐着它。它们的动作都很温柔，很用心。渐渐地，它们身子靠在一起，头、脖子互相缠在一起。突然，牧羊犬张开大嘴，咬住小犬的脖子。小犬也咬住牧羊犬的脖子。

敖登紧张得心差点儿跳出来。

接下来，不可思议的情景发生了，两只犬的身子与身子、头与头、脖子与脖子用力地绞在一起，你来我往，你退我进，你进我退……它们在相互较劲、顶撞，但并没有像以往厮杀那么激烈与凶猛，也没有吼声。

敖登忽然明白了，它们在嬉戏，也就是在相互切磋技艺。它们担心引起主人的误会，才跑到如此隐蔽的地方。看到这里，敖登悄悄地离开了。

真相大白

牧羊犬巴嘎巴盖与小犬特努固勒言归于好后，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又有一只小羊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阿爸上上下下打量着小犬，小犬眨动着亮晶晶的眼睛，目光平静，神态自如，呆呆地看着阿爸。阿爸摇了摇头，心想：小犬不可能偷袭小羊。如果是它偷袭了小羊，一定会留下罪证的，牧羊犬也不可能放过它。但小羊失踪得蹊跷，让人不得不怀疑，事情并不简单。

阿爸的目光转到牧羊犬身上，牧羊犬显出难过的样子，低下头，垂下尾巴，好似心甘情愿接受惩罚——谁让它失职了？阿爸知道牧羊犬虽然性格凶猛，脾气暴躁，但它对主人还是很忠诚的，不可能对小羊下手。

再放牧时，阿爸提高了警惕。

自从小犬与牧羊犬友好相处后，它就陪着牧羊犬一起放牧了。放牧时，它们常常分开，各位于羊群一侧，既要防止一些捣乱的大羊偷偷离开羊群，又要防着有人偷袭羊群。

阿爸暗中观察着它们，整整一天过去了，它们都表现得很正常。

每天，羊群去野外，都要经过一条小河。跨过小河时，既热闹又紧张，羊群一边尖叫着，一边乱哄哄地涌进小河里，顿时水花四溅，连成一片，像一面明晃晃的镜子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羊群去野外与归来时的情景迥然不同。去时，羊群就像去野外旅游，不慌不忙，走走停停，一边寻找着草料，一边欣赏着风景，看到小河，它们一点儿不惊讶，也不慌张，井然有序地渡过小河。

回来时，羊群的表现却大相径庭：它们已经吃饱喝足，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尤其是那些大羊和壮羊，总要比一比，看谁第一个回到蒙古包。那些小羊和母羊自然不甘落后，于是就形成了争先恐后、你追我赶的奔跑场面，身后荡起漫天烟尘。羊群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小河，表情复杂极了，似乎小河从地下突然冒出来似的，有意阻挡它们。跑在前面的羊有意停下，但跑在后面的羊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前面的羊被裹挟着涌进河里，击起漫天的水花。

有时，牧羊犬看它们闹得太疯狂了，不得不出面阻止，但它们回家的心情太迫切了，连牧羊犬的归劝也不管用了。这时，牧羊犬就很知趣地跳到一旁，任凭它们奔跑。

羊群也是很淘气的！

最近一段时间，那条小河的上游下了暴雨，河水比往日凶猛。但羊群没有察觉到，依然我行我素。

早晨，路过小河时，阿爸发现河水又上涨了许多。阿爸担心河水还会上涨，就提前结束放牧工作，想趁着天黑之前让羊群回到蒙古包。

远远地，就传来河水哗哗哗的响声。

阿爸来到河边，暗暗吃惊，仅仅半天时间，河水变得湍急了，浑浊的河水翻滚着，卷起巨大的浪花，一浪赶着一浪滚滚而过。

跑在前面的大羊来到河边，畏惧地打量着滚滚河水，迟迟不肯下水。但身后不断有羊涌过来，仿佛有一双大手用力地推着它们，不由自主地向河边移动，最终要把它们推进河里。

大羊们紧张极了，挣扎着，试图离开危险之地。但它们怎么能离开呢？羊群乱哄哄地涌了过来。大羊们身不由己地向河边移动，迫于无奈，最终纷纷跳进河里。冰冷的河水令大羊们立刻冷静下来，几番挣扎，终于安全上了对岸。它们上岸后，惊恐地打量着河水，一脸半信半疑，好像不敢相信河水变得如此凶险。当它们看到那些仍在河水里挣扎的伙伴时，才相信这一幕，并感到后怕。

大羊们能勉强渡过河，安全上岸，可那些母羊和小羊却为难了。它们挤在岸边，惶恐不安地尖叫着，但没有谁理会它们。一些落后的大羊，有意表现自己多么勇敢，一路狂奔而来，与它们擦身而过，直至看到眼前的河水，才大惊失色，此时有心回去，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跳到水里。

一只大羊太惊慌了，在岸边转了半天，万般无奈之下，才跳到水里。它忘了身边还有许多只吓得六神无主的小羊，竟然撞翻了一只小羊。小羊尖叫着掉到水里，它太小了，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小犬看到大羊们纷纷跳到水里，感觉好玩极了，不停地冲它们吼叫，好像给它们呐喊助威，让它们一鼓作气跨过小河。渐渐地，它感到不好玩了，尤其是看到一只大羊一头栽到河里，半天才爬起来，它惊呆了，直到看到那只大羊安全地上了對岸，才长长舒了口气。

小犬刚喘匀一口气，猛然发现了沉入水中的小羊。它没有多想，纵身一跃跳入水中，一口叼住小羊的头，硬是把小羊的头拉出了水面。小羊的头露出水面，安静了。小犬把小羊安全地送上了岸。

这一幕恰恰被阿爸看到了。阿爸恍然大悟，知道为什么总有小羊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它们一定是在过河时，不小心掉进水里后，再也没有站起来，永远沉入河底了。

阿爸赶紧制止了乱作一团的羊群。

小犬游回来，协助阿爸和牧羊犬管理羊群。羊群才逐渐安静下来。

阿爸费了一番工夫，终于找到水浅之处，那些母羊和小羊才安全地上了岸。

阿爸怪自己粗心，没有发现隐藏的不安全因素，一次次错怪了牧羊犬。不仅牧羊犬遭受了不白之冤，还牵连到了小犬。如果不是小犬及时救下那只小羊，他还一直蒙在鼓里。

敖登听了阿爸的讲述，一把抱起小犬，连连称赞：“你可真厉害！”

小犬好像不好意思了，挣扎着跳出敖登的怀抱，颠着碎步向牧羊犬跑去。牧羊犬用大头挽住小犬，一番亲昵后，它们远远地跑开，去嬉戏了。

（头羊似乎有意和小犬特努固勒作对，伺机乱跑。小犬能够应付头羊吗？精彩请看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