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等“读者”吗？

李雄峰

人这一辈子，其实想想，还是挺公平的，即便是对待同一件事、同一个人，既能让你感受到快乐的滋味，又会让你品尝到心痛的苦涩。

那个晴朗的夜晚，我们肩并肩坐在公园的小土山上，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我知道她这一走，真的就意味着再也无法在一起了，所以，总是想着最初在一起时的快乐，而不愿去想明天的分别，也或许是永别……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很牵强地找话题：“你在想什么呢？”

我思索了片刻，把似乎是电影中出现的画面，变成了语言说了出来：“我想让对面楼的灯全黑了，然后部分点亮，组成一个字———‘LOVE。”

几十年后才发现，还真有这样的电影镜头；几十年后才觉得，那时候说的话挺可乐的；几十年后才发现，那时候的倾诉毕竟是掏心掏肺的真……

“想我了，就给我写信吧……”她安慰着我，“我也会给你写。”

我不由地哼唱起了一首歌：“写信给我的时候，希望能够又长又多，给我看不完，给我想不完……”离别的伤感一下子被勾到了“明处”。

她赶紧岔开了这个话题：“给你留个‘作业吧———帮我每月买本《读者文摘》吧。”我知道她非常爱看《读者文摘》，每期必买。她接着说：“你先帮我攒着，因为往国外寄东西邮费挺贵的，没必要每个月都寄给我，你就攒半年一寄，可以吗？”我点点头，非常痛快地答应她：“保证完成任务！”

终于，她远涉重洋地走了。而我，除了思念之外，便是把思念具象化———每个月都去报摊上买上两本《读者文摘》，一本，我看，另一本，则是留给她的。不过，还是没有完全听她的话，三个月的时候，我来到邮局，小心翼翼地将三本《读者文摘》放进专门往国外邮寄物品的大信封里，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认真写好收件人及其地址，然后，仔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确保没有错误，满心欢喜同时又充满期待地将这份邮件小心地交到邮政工作人员的手上，像是托付一件宝贝……

过了好长一段日子，我还坚持买着《读者文摘》，两本———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谈论起杂志中的某一篇目的时候，能有彼此间的交流。而她，也来信了，高兴地说杂志收到了，每天看着《读者文摘》，化解掉了一个人在国外学习生活的苦闷与孤独……

又是三个月，又一批《读者文摘》寄出了，可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得到她的回音……杂志还在买着，可是心也悬起来了。又过了段日子，她来信了，我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似乎也很像是電影中的画面———她要结婚了……

一晃几年，她曾经带着孩子回来过，请一帮朋友聚会吃饭。抓了个空子，我对她说：“这些年，很想念你。”她笑了笑，没说话。我又说了一句：“还给你攒了不少《读者文摘》，现在改叫《读者》了，你还要看吗？”她说：“这次时间紧，带的东西多，怕是带不走了……”

她又走了。不久后，我也要搬家了，望着书柜里摞起来的一堆《读者文摘》《读者》，打了个捆儿，卖给了楼下收废品的。

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彼此都没有了彼此的音信。只是，我偶尔还会想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