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泰祺被免职原因探析

林朝霞

摘    要： 1941年4月2日，郭泰祺被任命为“外交部长”，6月30日正式就任，12月23即被蔣介石当众宣布免职。一国“外长”，如此迅速地被免职，难免引发种种怀疑与猜测。本文从郭泰祺任职“外长”始末，仔细探析其被免职的原因。

关键词： 郭泰祺    免职原因    外交部长

郭泰祺（1888—1952）字葆元，号复初，湖北广济（今湖北武穴）人。1904年赴美留学，获宾夕法尼亚大学政治科学学士学位，1912年学成归国。回国后，担任湖北军政府外交股长，开始接触外交事务，在此期间郭充分展现了自己在外交方面的才华，并深受时任外交总长伍廷芳的赏识，伍廷芳对郭泰祺的评价是“才气纵横，可令折冲樽俎”①（331）。1917年郭泰祺跟随伍廷芳南下护法，追随孙中山，先后任护法军政府参事及外交次长、总统府参事等职。宁汉分裂前夕，郭泰祺受武汉国民政府外长陈友仁委派去上海探查情况，郭到上海后，经过一番审时度势，遂决定投奔蒋介石，可惜并未获得重用。1928年2月，黄郛继任外交总长后，随即免去了郭泰祺的党政职务，于是“在南京国民政府内仕途失意的郭泰祺与宁汉对立的另一方汪精卫由于共同的政治利益渐渐地走到了一起，成为汪系的干将之一”②。

九一八事变后，在全国人民的呼声下，宁粤和解，形成“蒋介石主军，汪精卫主政”的局面。汪精卫在出任行政院长后，随即任命郭泰祺为外交次长，并指定郭泰祺为淞沪停战谈判的中方首席代表。当时日本兵临城下，局势对中国十分不利，郭泰祺“奉命折冲，卒能运用国联大会之决议，与日本成立停战协定，日军终于自淞沪撤退，而协定并未附任何政治条件”①（332）。郭因为主持淞沪停战谈判而“声誉始鹊起”①（332），并逐渐为中外人士所认可。《淞沪停战协定》签字后，郭于1932年7月4日启程赴英，开始了长达九年的使英生涯。郭泰祺在英伦的九年，坚决反对英国对日妥协让步，努力为中国的抗战争取物资援助，积极在英国民众中宣传中国的抗战，并在国联舞台上积极维护中国的权益，使中国恢复了非常任理事席位，同时呼吁各国不承认伪满洲国，控诉日本的大屠杀暴行，积极推进国联与中国的技术合作，为中国的抗战事业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1941年4月2日郭泰祺被任命为外交部长，蒋介石命令郭尽快启程回国，郭回国后于6月30日就职③，但好景不长，12月23日国民党召开五届九中全会，蒋介石在会上当众宣布“郭复初另有任用，以宋子文任外交部长”④（400）。一国外长当众被免职，自然引来多方猜测。郭泰祺在担任外交部长期间并没有犯过不可饶恕的过错，而且一个能在英国及国联舞台纵横九年的人，其能力是不言而喻的。到底是什么缘故使蒋介石如此迅速地解除了郭泰祺的职务呢？

一、蒋介石对“汪派人物”的不信任

郭泰祺本是“汪系干将”，蒋介石根本无意委任郭为外交部长，也不十分重视郭，其获得外长一职，纯属“坐收渔人之利”而已⑤（271）。1941年时任外交部长的王宠惠与中央党部不和，蒋介石遂打算委任王世杰为外交部长，但是陈果夫与王世杰向来不和，在得知该消息后，为了针对王世杰，陈立即向蒋介石建议外长人选应具备三项条件：“一、与国民党有悠久历史;二、系职业外交家;三、且须与英美有渊源者。”⑥（271）显然王世杰并不符合这三项条件，为了不让陈果夫阴谋得逞，王世杰想到了好友郭泰祺。郭泰祺留学美国，回国后于1912年加入国民党，从事外交工作将近三十年，并且自1932年以来一直担任驻英公使（1935年中英外交关系升级，成为首任驻英大使），正好符合这三项条件，王世杰遂向蒋介石推荐了郭泰祺。

1938年12月18日汪精卫出走重庆，29日发表了臭名昭著的“艳电”，并最终于1940年3月30日在南京成立了伪国民政府，汪精卫的一系列卖国行为让蒋介石颇为忧虑，同时加剧了蒋介石对留在重庆方面的“汪派人物”的怀疑。1940年3月11日，陈公博与陈璧君抵达上海，陈公博公开“跳水”，投入汪的怀抱，进一步加剧了蒋介石对“汪派人物”的不信任。此时，郭泰祺在英国担任驻英大使的要职，且在国际上有一定的影响力，蒋介石担心郭泰祺如果像陈公博一样“跳水”，投到汪精卫的怀抱，那么不仅将在国际上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还会对中国的抗战带来极其负面的影响。因此，对蒋介石来说，当务之急是采取什么措施将郭泰祺召回国内，以方便对其进行控制和监督，但是又不引起郭泰祺等“汪派人物”的怀疑。因此，当王世杰向蒋介石建议以郭泰祺来出任外长一职时，蒋介石很快就接受了王世杰的建议，并于4月2日任命郭泰祺为外交部长。郭泰祺在接到任命后，“曾要求留在英国与新任驻英大使顾维钧进行交接，蒋介石不予批准，指示郭泰祺立即取道美国回国”②，17号郭启程回国，从任命到启程仅半个月时间。郭泰祺远在英伦，且工作时间长达九年，首先与顾维钧进行工作交接就颇费时日，其次与英国政及好友告别也需一定时日，最后整理行囊及安顿家人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按理说不应该如此急于要郭泰祺回国，所以蒋急于将郭泰祺召回国内，显然是另有目的的。很显然，蒋介石并不是真心想任命郭泰祺为外交部长，只是想以此为名义将郭泰祺召回国内，方便对他进行控制和监督。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郭泰祺被任命为外交部长，并不是因为郭泰祺的能力有多出众，为中国的抗战事业做出了多大贡献，而是因为蒋介石出于对“汪派人物”的疑心，注定了“头刻汪字”的郭泰祺最终以悲剧收场的命运。

二、郭泰祺在工作方面颇不合上意

郭泰祺其实是十分不赞同汪精卫的卖国之举的。当初加入汪精卫的阵营，和蒋介石阵营争权夺利，毕竟属于内部政治斗争，现在汪精卫公开投敌叛国，甘愿沦为日本的傀儡和侵略中国的工具，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郭泰祺对汪精卫此举是十分不赞成的，却无法阻止，对于今后的仕途命运更是感到无奈。

为了减小“头刻汪字”给自己带来的影响，郭泰祺在英期间努力宣传抗日救国的思想，并“题词‘抗战到底以表自己的心迹”，甚至积极主张对德断交②。但是这一切的努力不仅未能赢得蒋介石的认可，反而引起蒋介石对郭泰祺的厌恶，因为蒋介石认识此时并非与德断交之机，而且蒋的内心也不愿对德断交，蒋介石于1941年6月29日在日记中写道：“郭部长甚欲声明反对德国之政策，以加强英美俄对于我之信赖，太无意识矣。”⑦（319）从这句“太无意识”可以看出蒋介石对郭的不满和厌恶。此后，因工作问题，郭泰祺更是多次引起蒋介石的不满，蒋介石在11月6日、12月6日、12月7日、12月9日的日记中多次表达了对郭泰祺的不满⑦（319）。正是由于蒋介石在工作中对郭泰祺诸多不满，才加剧了郭泰祺免职之日的到来。

三、丑闻的发酵

郭泰祺并不知道自己出任外交部长的由来，還以为是蒋介石“出于慕其名，用其才，于是自视甚高，派头很大”⑥（271）。郭泰祺回国之后，一个周末，陈布雷向郭泰祺传达蒋介石有事召见，但是郭以度周末为由拒绝召见，更是惹得蒋介石大发脾气⑧（102）。此外，当时有传闻，戴季陶向蒋介石举报外长郭泰祺与人野外猥亵，此时蒋正在大力倡导“新生活运动”，自然怒不可遏，随即罢免郭泰祺，郭泰祺成为民国第一位“一吻丢官”的外交部长⑨（319-320）。这是郭被免职内幕的一种猜测，事件真假我们不得而知，但是郭泰祺私德不修则是确有其事，并且被《大公报》刊登了出来。1941年12月22日《大公报》刊登了题为《拥护修明整治案》的社评，“某部长在重庆已有几处住宅，最近竟用六十五万元公款买了一所公馆……现当国家如此艰难之时……而个人如此排场享受，于心怎安？……另闻此君于私行上尚有不检之事，不堪揭举……”⑩，矛头直指郭泰祺花费65万元公款购买公馆，并且与一位名叫窦学谦的女性关系暧昧。郭的行径自然不能为喜好军事作风的蒋介石所容忍，社评发表的第二天，郭泰祺即被免职。到底是因为社评被免职，还是因为蒋介石要免除郭泰祺的职务而特地让《大公报》发表该篇社评？答案不言而喻。虽然郭的行为被有心人做了文章，但在此国难当头、全国人民艰苦抗日之际，郭泰祺此举是极其不合时宜的，挪用公款满足自己金屋藏娇的私欲，与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行为是可耻的，是应该被谴责的。

郭泰祺因为“头刻汪字”而注定被免职，其任外长期间因为工作问题多次引起蒋介石的不满，则加速了免职之日的到来，最后丑闻的发酵则成为郭泰祺被免职的直接导火索。被免职之后的郭泰祺痛定思痛，一改之前高调的作风，开始修身养性。

国民党派系复杂，想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一般需要投奔其中的某一派系，这种行为在民国舞台上是稀松平常的，这是由当时特定的政治环境所决定的，我们无可指摘。郭泰祺为了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投向汪精卫的怀抱，并得到汪的赏识而成为汪派重要的骨干成员。正是由于汪精卫的赏识，郭得以出任外交次长，成为淞沪停战谈判的中方首席代表，并出使英伦，成为首任驻英大使，在国际舞台上一显身手，实现了自己的抱负和理想，这一时期也是郭泰祺一生中最得意的时期。可以说是汪精卫成就了郭泰祺，所以二人私交颇深，但是郭泰祺并没有因为与汪的私人交情而动摇自己的原则底线和拳拳爱国之心。在得知汪的叛国行为后，郭曾利用与汪的私人交情，力劝汪精卫不要公开主动对日媾和，并劝汪到欧洲休养，甚至愿意辞职以随伺左右，只可惜汪对于郭真心诚意的劝解无动于衷。在被蒋介石当众免除外长职务之后，郭已明白“头刻汪字”的自己在蒋当政期间是不可能有所作为的，但即便如此，郭也没有投奔汪伪政府，更没有背叛祖国和人民，始终保持爱国之心。综上分析，可以说，郭泰祺始终以国家、以民族利益为重，不为私情所绊，不随波逐流，努力维护中国的正当利益，其爱国言行，是值得敬佩的。

注释：

①台湾“国史馆”.“国史馆”现藏民国人物传记史料（第八辑）[M].台北：“国史馆”，1993.

②蒋耘.抗战时期郭泰祺的抉择和命运[J].民国档案，2015（4）.

③郭泰祺昨晨就职[J].中国商报，1941-7-1（0001）.

④王世杰.王世杰日记（上）[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12.

⑤李铁铮.敝帚一把    李铁铮的晚年写作与生平[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

⑥李铁铮.我所知道的郭泰祺[A].李铁铮，编.敝帚一把    李铁铮的晚年写作和生平[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

⑦蒋耘.蒋介石用宋子文替代郭泰祺出任外交部长原因初探[A].吴景平，主编.宋子文生平与资料文献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

⑧郭泰祺栽倒“伟克安”[A].马长林，主编.民国社会名流归宿[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

⑨涉川.民国官场权谋[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6.

⑩拥护修明政治案[N].大公报（重庆），1941-1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