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网络文学影视转化之产业问题解码

2020-06-29 07:52蒋峰峻冰
电影评介 2020年6期
关键词:网络小说影视剧网络文学

蒋峰 峻冰

20年前,国内文创产业人士每当谈及美国文创产品成功的链式开发模式(尤以好莱坞电影及其周边文创产品的开发为代表),无不津津乐道。未曾想,同样是20年前悄然出现的网络文学,至今已发展成开创国内文创产业链式开发模式的排头兵。2015年以降,网络文学领域不断创制的超级IP,通过链式开发被改编成影视、漫画、游戏等一系列文化产品,利用粉丝经济,发挥长尾效应,涌现了一波又一波改编经济的大潮。惊叹于网络文学爆发出的市场潜力和文化价值,除了业界,主流意识形态和学界亦开始将目光聚焦于如何规范、引导、开发及评价这一新的文学现象上,并纷纷出台各种在地方针政策,积极引导、保护、规范和培育网络文学的本土发展,希其成为推动本地文化产业繁荣和塑造地区品牌形象的新着力点。

自然,“四川网络文学”亦是基于此语境被提出。“随着四川省网络作家协会、成都网络文学联盟等组织机构陆续成立,‘人才新政新十条等政策及时出台,四川网络文学产业迎来了20年来最好的发展机遇。从作家作品来看,成都拥有写手众多、大神云集、题材丰富等三大优势,已然发展为网络文学的明星城市。”[1]迄今为止,多部四川籍作家创作的网络文学作品成为市场超级IP,且在文化产业的链式开发中取得不俗的商业成绩,如海宴所著网络小说《琅琊榜》(后改编为同名电视连续剧,孔笙、李雪执导,2015)、唐七公子所著网络小说《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后改编为同名电视连续剧,林玉芬执导,2017)等。但相对四川网络文学庞大的创作团队和数量较多的优秀作品产出而言,网络文学的链式开发态势只能说有点儿亮点,总体仍较为沉寂。由于影视改编是网络文学超级IP链式开发中最重要一环,故透视影视改编经济热的内在成因,梳理四川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现状,结合影视改编特性和文化产业发展理论,探究四川网络文学在影视改编商业价值实现上的可行性路径和方法,对当前四川网路文学的今后发展与四川文化产业的繁荣无疑具有现实意义。

一、内因:大众文化与产业资本催生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热

纵观世界影视艺术发展史,对文学作品的改编一直以来都是其重要题材来源。在今之网络时代,网络文学的出现使影视对文学的改编进入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即从以往更为注重文学题材的艺术性到当下更为注重其商业性的转变。影视对文学的常态改编乃是基于同为叙事艺术的二者于故事性表达上具有的一致性。当下它们又在商业价值上取得了成功联姻,而这则离不开网络文学在大众文化属相上的凸显,及其在文化消费理念上与影视艺术商业价值的频率共振。

网络小说是“以网络为媒介发表、传播、阅读、反馈的文学作品,是首发于网络并带有网络性质的文学”[2]。其大众文化属性可体现为三个方面:一是网络文学创作门槛低,监管环境宽松,人人都有机会发布作品,进而成为创作者,据统计,“2018年,国内主要网络文

学网站的驻站创作者已达到1755万人,较去年新增355万人。其中签约作者61万,占比较去年有所降低。签约作者中,兼职作者占比61.9%,较去年攀升8.9%,反映出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尝试写作,兼职写作逐渐成为新趋势”[3]。这表明网络文学的创作群体现出明显的大众化特征。二是网络文学的创作理念呈现出娱乐至上的大众文化特点,宽松的网络环境为网络文学提供了一个较为自由的创作语境,“阐释‘本我快乐的欲求在这里化身脱缰野马,恣意表现天马行空的想象,刺激感官欲望的满足和享受粉丝追捧的愉悦”[4]——这显然更注重娱乐性的呈现,与传统文学注重艺术性表达相去甚远。三是网络文学网站对网络文学的商业运作使之具备明显的商品属性,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一切似乎都是为产生商业价值而创作,与传统文学看重的去功利性艺术品性已迥然相异。

基于共同的大众文化属性,网络文学与影视剧在文化消费中实现了商业价值的多维频率共振,如充分利用粉丝经濟进行商业链式开发。网络文学前期积累的巨大粉丝量对改编后的影视剧来说,是可以直接引流的庞大消费基数,而影视剧的再次成功又能吸引新的剧粉反馈给网络文学,从而进一步提升网络文学的人气和商业价值。又如注重通过沉浸式体验不断增强消费者的愉悦感,延长产品的生命周期,实现经济价值的增长——网络小说的长期连载更新,影视剧的系列开发和单部剧集的不断增加,都能让表现优秀的作品持续锁住观众的注意力,增加其用户粘性,进而形成长效品牌收益。此外,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热亦离不开产业资本的推波助澜。“过去十年,内地电影市场的爆发式增长,令中国成为全球第二大票仓。电视剧的售卖,最高值飙升到一集900万的水平。作为一个严重依赖资本的小产值行业(编者注:影视行业总产值一年不过500多亿),在这些纪录不断被刷新的背后,资本和热钱的疯狂涌入起到了关键性作用。”[5]网络文学蕴藏的巨大商业价值使其成为热门“IP”的主要供应仓,加之《琅琊榜》《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改编剧集取得巨大成功,更加剧了各大资本集团、影视公司对网络文学改编权的激烈争夺。可见,大众文化和影视资本乃是催生当前网络小说改编影视剧这场热潮的根本内因所在。

二、现状:四川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虽有佳作但后继乏力

2015年,随着《琅琊榜》及《盗墓笔记》(郑保瑞、罗永昌,2014)、《花千骨》(林玉芬、高林豹、梁胜权,2015)、《芈月传》(郑晓龙,2015)等一批“网改剧”(由“网络文学IP”改编而成的电视连续剧)的火爆,各大影视公司对“网络文学IP”的版权争夺便变得愈发激烈。四川网络文学在这一热潮中亦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琅琊榜》《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这两部由川籍女作家创作的网络小说在影视改编上的强劲表现——这无疑彰显出四川网络文学在改编经济上的巨大潜力。据各大媒体的相关报道,近年四川网络文学在影视改编上影响较大的影视剧便有十余部。从骨朵数据统计的播放量、豆瓣评分及观众口碑等综合来看,《琅琊榜》《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与《琅琊榜之风起长林》(孔笙、李雪,2017)三部改编剧较为成功;而《华胥引之绝爱之城》(李达超、谭友业、于敏,2015)、《藏地密码》(曹东吴,2016)两部剧集则表现一般;至于《斗破苍穹》(于荣光,2018)、《武动乾坤之英雄出少年》(张黎,2018)、《武动乾坤之冰心在玉壶》(张黎,2018)、《北灵少年志之大主宰》(张萌、澄丰,2020)四部剧集则表现得不够理想。

在具体的改编表现上,54集电视连续剧《琅琊榜》的豆瓣评分9.2,高居网改剧第一名,先后获第30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优秀电视剧等二十余项大奖。《琅琊榜》的成功得益于电视剧以较高的还原度忠实原著内核,在俘获原著粉的同时又以制作精良的视听影像和考究严谨的国风造型在架空的历史故事中带给观众真实的人生感受。2017年,据该小说改编的第二部电视连续剧《琅琊榜之风起长林》(50集),因基于同一制作团队从而使其在影像上延续了前作的高质量,豆瓣评分亦高达8.5。同样,改编表现较好的58集电视连续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以奇幻的东方意境、唯美的古装造型、时尚的戏剧情节和浪漫的仙恋故事等为让观众眼前一亮。该剧一经播出便创下多项播出奇迹,至今播放量累计达429亿次,高居热播网络剧前列。然豆瓣评分仅为6.4分,可见其主题表现还较一般。相比之下,网络小说《华胥引》和《藏地密码》的改编则较受争议,口碑上呈现出两级分化之特点。据唐七公子的古装玄幻小说《华胥引》改编而成的48集电视连续剧《华胥引之绝爱之城》,号称投资1.4亿元,且在服装造型、美术设计等方面邀请国内外一流影视精品班底打造,但从映后观众评价来看,其服装造型和美术设计恰是被吐糟最多之处,如网易娱乐上的一篇文章便犀利写道:“那杀马特的挑染风,那淘宝爆款蓬蓬公主裙,那眼角销魂的乌七八糟的眼影,那些廉价花床单土布风……这究竟是什么鬼?演员们照镜子的时候真的不会被自己吓到吗?”[6]由于原著积聚了大量的粉丝,该剧播出时也备受关注,收视率尚可,但争议不断,豆瓣评分仅为6.2。据何马的《藏地密码》改编来的8集同名网络剧在优酷视频、天猫魔盒同步播出。其虽提炼原著一二部的故事精髓,依照探险题材的类型模式进行了较大幅度的改编,播出表现较为火热(不到20天的时间,优酷视频的总播放量已破3亿),虽对一般观众来说,剧中主要人物的表演符合剧情设定、演绎精湛,情节节奏也颇为紧凑,冲突也较强烈,整体上给人以真实、刺激的冒险体验,但对忠实的原著粉来说,情感戏较多,偶像剧感强,总体改编亦差强人意。作为优酷试水新兴网剧市场的一部重磅作品,其网络点击量可喜,但令人遗憾的是,改编剧集过少,未能形成持续影响力,且观众期盼的第二季也迟迟未有下文。

影视改编尚不够理想的《斗破苍穹》《武动乾坤》《大主宰》三部作品,均为网络文学顶级写手天蚕土豆创作。无论是网络小说首部点击量破亿的《斗破苍穹》,还是荣登“胡润原创文学IP价值榜”的《武动乾坤》《大主宰》,均为非常成功的玄幻巨作——它们持续跻身各类网络文学排行榜前列。但据其改编的每一部电视连续剧却几乎都为低于5分的豆瓣评分,这显然表明改编质量不佳。在当今对更为依赖网络平台播放的电视剧而言,《斗破苍穹》等三部网剧的平均单集播放量则刚过1亿,表现低于预期。结合导演创作、观众口碑及收视表现等来看,其改编上的主要问题即表现在原著文本过长且内容模式单一使改编难度增大,导演的二度创作也未能在新受众中形成良好口碑,同时又使原著粉普遍不满,故接受效果与预期相距较远。

总之,四川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虽有成功的爆款,但更多是不达预期的一般表现。这也说明,四川网络文学影视改编后劲乏力,未能进一步发挥出网络文学在改编经济中的商业价值。鉴此,着眼当前的改编现状,探究改编得失并总结出走出困境的策略,于四川网络文学在影视改编上的链式开发极有助益。

三、策略:四川网络文学影视改编的商业价值实现路径

网络文学影视改编的商业价值实现无疑有着多维考察标准。从改编影视剧的角度看,它可经由网络文学改编成影视剧从而赢取良好的市场表现和公众口碑;从产业链开发的角度看,其应成为优秀影视题材取之不尽的源头活水;从网络文学自身角度看,优秀改编影视剧所形成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又反作用并推动其发展、进步。当然,这些考察标准都基于改编剧能取得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然影响一部影视剧表现好坏的因素错综复杂,从投资体量到宣发效果、上映档期,亦或题材、剧本、导演、表演、置景、特效等,任何一个环节的优劣都将会影响整部作品的良莠表现。也因如此,一些具有超级影响力的网络文学作品并不一定能成功改编成有现象级表现的影视剧。这往往涉及三个层面的矛盾,一是不同媒介的富文本在转码过程中的非通译性,二是依赖集体创作的影视剧内在生产的复杂性,三是受众鉴赏心理的多样性、分层性。显然,第一层面的矛盾是网络文学影视剧改编中的个性问题,而后两个层面的矛盾则是任何一部走向市场的影视剧作品都会面临的共性问题。

从改编表现最为突出的个性矛盾来看,只有网络小说的优秀题材转码成影视剧后能在继续保持相同调性的基础上有所提升,才能最大程度实现改编的商业价值。但优秀网络文学作品(以语言、文字为主导媒介)又是蕴含着专有的文字语言结构、新兴网络媒介特性和独特文学审美逻辑的富本文世界,其内部规则和审美特征并不能完全为其他媒介(影视剧以运动画面、声音为主导媒介)的产品所直接共享。比如“小说的撰写需要文学语言塑造人物形象来展开故事;而电影的创作需要专业的电影语言进行拍摄和剪辑。电影戏剧类作品的叙事重点在于表现冲突、强化共鸣;而小说常常通过人物内心世界的细致描写来增强感染力”[7];而且,小说“不是一个电影化的文学形式”“所描绘的生活常常会伸展到某些绝非电影所能再现的领域”[8]。因此,如何使首次创生的优质文本内容在经过跨媒介改编后依旧能在后媒介产品中持续具备吸引力,则是同一题材不同媒介改编中的核心问题;而打通此一问题的关键,即是寻找不同媒介的内在共通性,并充分发挥共性继而更大程度地实现转码后的频率共振。比较看来,可供网络小说与影视艺术二者充分发挥的共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注重二者在新的叙事特性和审美特性上的深度价值贴合

作为叙事艺术,二者都强调文本内容的故事性。虽然小说与影视剧在故事性的表现上都强调人物性格的刻画、戏剧情节的设置和叙事线条的完整连贯,但因具体审美特性上的不同,其各自表现亦有所区别。小说在审美特征上体现的是一种间接性,即读者利用自己的想象去具象化故事中的人物和环境;而它们的特征在情节描述中朦胧且嬗变,读者要不断通过想象来建构(或重构)文本世界,并借助自我想象获得审美体验上的满足感。影视剧在审美特征上体现的是一种直观性,即观众看到的人物和景物是一目了然的具象化存在,观众只需被动顺从地观看即可,而此時腾出的富余想象力便可以去关注角色形象的演绎是否精湛,故事情节的矛盾冲突是否出人意料,承载剧情的空间布置是否出奇出新;在审美体验上,其渴望一种认同其中的沉浸感。

当前,网络文学与影视艺术在商业特性上的深度融合,正是因为新生的网络小说在叙事特征的娱乐性呈现上有溢出传统小说的常规表现。如二者在叙事中都更追求人物的个性气质鲜明具体、生动活泼,情节的矛盾冲突和演进节奏合情合理、一波三折,场景的时空设定贴合主题、逼真且有代入感……进而发挥出造梦般的审美魅力,给受众营造一种沉浸式的体验。一如有学者所言:“在网络文学中,我们怎么看待玄幻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等……读《阿Q正传》你不会想象自己是阿Q,读《红高粱》你也不会觉得自己是‘我爷爷‘我奶奶,但读通俗文学,你通常会有代入感,认同乃至扮演某个角色。这实际上也是一种白日梦的机制,它表达了人的希望和向往,以缓解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压力和焦虑。”[9]其实,网络小说在影视改编上的火热表现正是基于二者在审美共性上的更多靶点对接。鉴此,促进网络文学影视改编商业价值的实现,便需要网络文学作者在创作中着眼于二者的共性特征,既强化自身吸引力,又贴近影视表达,从而实现价值双赢。

(二)发挥二者在网媒时代基于自由表达和共创机制上的集智创新手段

作为文化产品,二者都追求形式表达的创新性。创新性是网络小说和影视剧具备持久生命力之所在。精神文化消费品从属于体验经济,而“体验经济的特征之一,就在于它的经济提供品要给人们留下永久的记忆。而要达到这种效果,就必须要有好的主题和创意”[10]。相较于传统文学,基于互联网技术出现的网络文学之所以能在市场经济中脱颖而出,实源于“网络文学场域从传统文学场域中裂变出来,具有独特的运转规则与组织结构,场域中的行动者主要由互联网用户构成,拥有互联网时代全新的惯习”[11]。可以说,这种全新的习惯成为了网络小说不断创新的核心动力,而这主要体现在自由性和共创性两个方面。当前,较为自由的网络创作环境使网络文学创作者较少受现实禁忌的束缚,可恣意表达“本我”欲望,释放富余精力产生的“游戏”冲动,进而织造出以“我”为中心的梦幻空间——这也是网络文学创作者在网络文本中进行自由创新表达的内在动力。同时,注重作者与读者共创的网络文学生产机制也为网络文学作品打开了新的创新渠道。网络文学作者在创作文本的过程中多采用“日更”(每日更新)连载的方式,即能够实现作者即时创作,读者即时阅读;作者亦可在与读者的实时互动中不断地更改和调整前期的所有设想。这种即时互动的作者与读者的共创特征也是网络文学能够集智创新的重要手段。如近年据网络小说改编的热播电视连续剧《延禧攻略》(惠楷栋、温德光,2018)、《庆余年》(孙皓,2019),就是在剧情上不按常规套路出牌而以出人意料的、密集性的情节突转给观众带来超强的新颖感受继而受到热烈追捧的。

毫无疑问,网络文学在自由性和共创性的创新机制下诞生的优质文本极易成为影视剧理想的改编蓝本。但这种改编也并非没有风险,如天蚕土豆的《斗破苍穹》《武动乾坤》,我吃西红柿的《莽荒纪》、孑与2的《唐砖》、江南的《九州缥缈录》等虽是具备超级影响力的网络文学IP,然改编成的影视剧却让人大失所望。实际上,电视连续剧《琅琊榜》的最终成功,与其在创作过程中广泛利用微博等发布系列互动活动,使受众参与演员的征集、剧本改编意见的征集和片中主题曲的征集等有重要关联。《琅琊榜》等电视连续剧较为成功的改编实践启示影视制作者亦需深度参与共创模式。由此可见,在社群经济、粉丝经济表现突出的“互联网+”时代,需要让受众参与影视剧的内容生产和价值创造,从而使其体验到价值分享的乐趣,以实现文本内容和结构形式在集智机制中不断创新,更大可能地双向发挥出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较大程度地促成网络小说改编影视剧的商业价值的实现。

(三)重塑二者在网媒时代扣合大众文化新消费理念上的愉悦性追求

作为大众文化,二者都顺应心理体验的娱乐性。网络文学及其改编影视剧商业价值的实现,需要扣合大众心理的愉悦性追求。在传统大众传播社会中,媒介信息常以自上而下的单向度传播发生,把关人严格的意识形态把控和泛化的传播对象导致传播内容的趋同与普遍,公众的相似属性与诉求得以较大限度地释放,而用户的整体价值取向也趋于接近,并自觉顺从社会的主导价值观。然在依托互联网技术构建起的新型大众传播社会中,新媒体的即时交互与无限传播打破了传统媒体的信息垄断,人人都可成为信息的生产者,并能不断生产出风格迥异、个性突出的多元化传播内容——这种对个性永无止境的追求,催促集体社会中的成员不断打破墨守成规的思维方式和循规蹈矩的体制规范,并期望重塑符合自身利益和自我价值的范式。[12]所以,无论是网络文学,还是影视剧,在流行文本中常常出现打破禁忌的多元文化杂糅,而表现最为突出的便是穿越小说和穿越影视剧,如《宫锁心玉》《拐个皇帝回现代》《庆余年》等——它们多打破了传统一贯强调的时空禁忌。在不对等的时空语境中,现代角色自带主角光环,往往以全知全能视角不断挑战和调戏历史人物与历史规则,使主导过去历史时空的稳固规则频遭矛盾危机,见出落后、愚昧,甚而被戏耍、调侃的落魄姿态。在主题上,它们也不再关注历史人物受困于特定历史情景下的人性矛盾和悲剧挣扎,而是去满足现代人玩弄历史规则和调戏权威叙事得逞后的心理快感,也扣合了网络时代大众渴望操控规则的叛逆心理。其实,对规则的叛逆还常表现为不同时空的语言、物件及社会规则等的相互混搭,如《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古装人物的语言常穿插现代化的表达用语,《庆余年》中古代环境里出现的机器人和狙击枪,《大主宰》中东方魔幻与西方环境的混搭等。事实上,这种突破理性规则的多元文化混搭创作在网络文学和影视剧中可谓俯拾皆是,既有着反叛权威、调侃传统为世俗伦理难解的无厘头色彩,也以更鲜明的姿态表达出个性鲜明的现代价值——淹没在芸芸众生中的无名个体在个性得以张扬的网络时代渴望重塑符合自身利益和自我价值的范式表达。因此,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还需关注网络时代的大众新的心理期待和文化品味。

诚然,大众的愉悦性需求不能简单等同于对感官快感的追求。恩斯特·卡西尔曾说:“我们在艺术中所感受到的不是哪种单纯的或单一的情感性质,而是生命本身的动态过程,是在相反的两极——欢乐与悲伤、希望與恐惧、狂喜与绝望——之间的持续摆动过程。”[13]可见,美感的愉悦性作为一种精神性的享受,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复合的情感体验,它既包含快感,也包含痛感。而当下一些网络文学作品往往只重感官快感的营造,多以解构传统、戏谑经典、调侃崇高、谄媚庸俗、激发生理快感等手段来迎合部分受众的低级审美趣味,如言情题材、同人题材、耽美题材的泛滥;或对性暗示的丰富描写,对男欢女爱、暴力情节的深入刻画等。它们常常被裹挟在当前娱乐文化消费的潮流中被大众不假思索地接受和推崇。事实已经证明,这类网络文学作品在影视剧的改编中并不具备生命力。而恰是《琅琊榜》《芈月传》《庆余年》及《王贵与安娜》(滕华涛、林研,2009)、《蜗居》(滕华涛,2009)、《杜拉拉升职记》(陈铭章,2010)、《裸婚时代》(滕华涛,2011)、《甄嬛传》(郑晓龙2011)、《那年花开月正圆》(丁黑,2017)、《都挺好》(简川訸,2019)等一些关注现实、探究人性、传达真情实感、情节构思巧妙且始终遵循“真善美”价值观传达的网改剧成为了深受大众喜爱的作品。因而,网络文学创作及其影视剧改编都要深刻认识到:大众的愉悦性追求并非单纯的感官刺激,而是叙事本文是否能以观照现实、振奋人心的主题建构及“具体生动、真实丰满的人物性格,适合到位、富有张力的动作场景,新颖贴切、合乎情景的视像风格,跌宕多姿、疏密有致的叙事节奏,合于逻辑、机趣横生的情节铺陈”[14]等,给大众带来饱满的精神上的审美愉悦感。

傳统艺术的创新,往往强调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作为大众艺术的当下网络文学,应如影视艺术一样,强调为更广泛人群所接受的民族性甚而是地域文化性。对四川网络文学及其影视改编的发展研究,无疑应着眼于其如何能够赢得大众的广泛文化消费需求。概言之,只有顺应了新时代的文艺消费观念,四川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方能扣合大众最迫切的心理诉求,加之为大众所普遍接受的媒介表现形式,其才能实现商业价值的成功,从而在越是世界的影视作品中凸显越是民族的、地域的文化艺术特色。

参考文献:

[1]陈海燕.四川网络文学发展现状、问题及对策研究[ J ].西南石油大学学报(社科版),2018,20(2):10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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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徐菲,彭郑子岩.影视业的资本寒冬来了?[EB/OL].https://www.huxiu.com/article/264593.html.

[6]《华胥引之绝爱之城》:相见不如怀念[EB/OL].http://ent.163.com/15/0717/11/AUNKIQA100034R9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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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德]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189-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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