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秘密护送在港民主人士北上记

2020-07-09 09:02孟红
党史文苑 2020年4期
关键词:李济深潘汉年民主人士

孟红

新中国成立前夕,筹备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成为中国共产党一项紧迫的重大政治任务。为此,中国共产党建起了香港至北平的秘密通道,秘密护送参加新政协的在港民主人士悄然北上。1948年8月至1949年9月,香港华润公司在中共中央的直接指挥下,巧妙地以航运贸易为掩护,历经艰险,把受国民党迫害而旅居香港的民主人士秘密安全运回解放区,从而保证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的胜利召开。

组建华润公司,筹划运送工作

早在1938年,中央就派杨廉安(博古的弟弟,原名秦邦礼)去香港开办公司。杨廉安化名杨琳,在周恩来的具体安排下,在香港成立了“联和行”。“联和行”当时的任务很多,除了给延安采购急需的药品和物资以外,还要配合宋庆龄的“保卫中国同盟”保管和运送海外华侨的捐款、捐物,并在爱国华侨中做统战工作。经过多年的努力,到1947年时“联和行”发展成一个正规的外贸公司。

1948年4月30日,中共中央发表纪念“五一”劳动节口号,号召召开没有反动分子参加的新的政治协商会议。

5月,周恩来连续发了几个电报,催促正坐镇大连“中华贸易总公司”、开展“大连—香港”双向进出口贸易准备工作的钱之光“即去香港”。

7月31日,周恩来致电中央军委总后勤部部长杨立三:

港、沪将有一批党员干部和民主人士经大连来华北,已指定钱之光负责大连的接头、招待事宜;由大连到俚岛及由俚岛到石家庄,拟由后勤部负责。

8月2日,正当钱之光经由朝鲜登轮赴港之前,周恩来又致电钱之光:

以解放区救济总署特派员名义前往香港,会同方方、章汉夫、潘汉年、连贯、夏衍(五人都是中共中央香港分局的成员——编者注)等,接送在港民主人士进入解放区参加筹备新政协。

之后,周恩来指派钱之光夫人刘昂赴大连,代替钱之光的工作。接到周恩来的电报后,钱之光立即着手赴香港的各项准备工作。钱之光还安排祝华、徐德明和俄文翻译陈兴华等同他一起去香港。等刘昂一到大连,钱之光便启程出发了。同年8月上旬,钱之光抵达香港,以“解放区救济总署特派员”的身份开展工作。

为了利用经济贸易工作作掩护接送民主人士,钱之光、潘汉年对设在香港的“联和行”进行了改组和扩大。钱之光提议说:“我想给我们的公司取名为‘华润公司。华是中华的华,代表中国;润是毛润之的润,代表我们党。这就是说,这个机构是我党办的贸易公司。”征得大家的同意后,“华润公司”的招牌挂到了香港那条著名的皇后大道上。公司最初由杨琳任经理,后来党中央又决定由钱之光任董事长。

钱之光的到来,为华润公司带来了另一个重要使命:接送在港民主人士进入解放区,参加全国政协第一届会议。

在钱之光等人启程赴香港后,周恩来于8月9日为中共中央起草了致中共香港分局书记方方并香港分局的电报。电报说:

为邀请与欢迎港、沪及南洋民主人士及文化界朋友来解放区,并为他们筹划安全的道路,望指定汉年、夏衍、连贯负责计划,并协商一个名单电告。

方方接到电报后,立即和潘汉年等人着手安排这项工作。钱之光到达香港后,马上与方方联系,并来到方方家中。这时,香港分局负责统战工作和情报工作的领导人潘汉年也正好在方方家中。钱之光应大家要求,首先介绍了解放区,尤其是东北解放区的一些情况。接着,钱之光说:“8月初周副主席给我来电报,让我以解放区救济总署特派员的名义来香港和大家一起安排民主人士赴解放区的事宜。大连的接待工作由中央派刘昂从西柏坡赶来接替。我们租了苏联的货船从朝鲜的罗津港出发,沿途遇到了国民党飞机的监视,现在总算平安来到了这里。”

方方说:“老钱长途航行,辛苦了。关于安排民主人士赴解放区一事,我们也于8月10日接到中央的电报。这项工作意义很大,我们必须好好安排计划。”

潘汉年说:“香港社会十分复杂,港英当局的巡警密探、国民党特務十分注意民主人士的动向。而安排赴解放区的民主人士,社会影响大,一举一动都为人们所关注。所以,这项工作是十分艰巨的,责任也非常重大,绝不能掉以轻心,大家都要很好地商议筹划,才能把工作做好,确保万无一失啊。”

在议论中,几个人一致认为,在香港的民主人士很多,他们一直与中共常有联系,其中有与香港分局直接联系的,还有中共其他方面的同志所联系的民主人士,这样,宜分期分批行动。至于每一批安排哪些人走,什么时候开船,必须根据民主人士本人的准备情况、货物的采购装运、香港的政治气候以及联系工作的情况等来决定。

大家认为,为了尽快与中央和大连保持联系,还必须建立专门电台,以便随时向中央和周恩来汇报情况,并通知大连方面。几天后,电台建起来了,并与西柏坡和大连沟通了联系。

为了尽快安排首批民主人士北上解放区,华润公司和香港分局的方方、潘汉年等开始就如何秘密联系民主人士,如何避开国民党特务的监视,如何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如何租船、船上装什么货,以及勘察地形、设计出海线路等进行了大量的筹划工作和紧张的准备工作。

在一家高级旅馆五层的一套客房里,钱之光、潘汉年和华润公司的职员们商议着详细具体的行动步骤。潘汉年对参与联系民主人士北上的同志说:“香港情况复杂,而工作出不得半点差错,所以,我们负责联系的同志,要机智灵活,特别要注意密探的跟踪。对于上船要经过的路线,要调查,熟悉要经过的地段。同时,还要事先约好,要经过哪些街道,什么人去接。还要知道,万一遇上了紧急情况,如何应对和处理?”

针对以上顾虑和问题,大家有的放矢地安排相应工作人员一一到位。经过一番努力,在较短的时间内,基本上做好了第一批民主人士北上的准备工作。

租用苏联货轮,运送第一批民主人士

8月下旬,第一批民主人士北上的准备工作就绪,决定9月初起航。航线是从香港北上,经台湾海峡,至朝鲜罗津,再到哈尔滨。

8月底,钱之光向周恩来发出请示电:

准备租用苏联货轮运送第一批民主人士经朝鲜到东北解放区。

8月30日,周恩来起草并发出与任弼时、李维汉联名的致钱之光电:

同意组织一批民主人士乘所租的苏联货船开往朝鲜,但须注意绝对秘密,保证安全。出发以后有什么情况,要随时报告。

收到了周恩来等人发来的电报,钱之光与潘汉年便开始确定具体的护送名单。当时准备进解放区的民主人士很多。因第一批带有试探性,人员不宜安排太多。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冯玉祥在从美国归国途中,因轮船失火不幸遇难。

中共中央得知此消息后,十分震惊,由此联想到马上就要行动的这一大批留驻香港的著名人士的人身安危问题,十分担心在香港租的苏联货轮的旅途安全。9月7日,周恩来为中共中央起草致潘汉年并香港分局电:

民主人士乘苏轮北上一事,望慎重处理。第一,如该轮确无航行保证,以不乘该轮为妥;第二,如该轮有保证,而民主人士表示有顾虑,亦可不乘该轮;第三,如该轮有保证,而民主人士也愿意北上,亦不宜乘一轮,应改为分批前来,此次愈少愈好。

接到此电报后,潘汉年和钱之光等人对第一批北上的民主人士做了更为慎重而妥帖的安排。

为了确保民主人士的安全,大家一致认为:不能让这么多民主人士同乘一条船一起走,改为分批回国更妥。主要考虑有两个原因:一是万一遇上意想不到的灾祸,免受全军覆没的灭顶之灾;二是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兴师动众,暴露无遗,很容易引起敌对分子的注意,会受到阴谋阻碍甚至加害。经过反复权衡,最后决定分四批进行运送,第一批人数要少,这样不易暴露目标,那么就先走四位:蔡廷锴、谭平山、章伯钧、沈钧儒,由章汉夫护送。

轮船是钱之光1947年在朝鲜平壤办了租用手续的苏联的“波尔塔瓦”号。这艘轮船可以停泊于罗津港。罗津港靠近现在的吉林省,便于装运东北物资。护送民主人士时,船上面装满了华润公司的货物,以上5位作货物押运员。问题是,这5个人无论如何不像货物押运员,而当时其他可靠的华润员工还走不开,后三批运送任务更加艰巨。

杨琳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和博古的儿子同船前往,完全当作货物押运员,这两位朝气蓬勃的小青年人都很会讲粤语。博古的儿子高中刚毕业,自博古飞机失事以后,就住在杨琳家里;杨琳的儿子当时在香港读大学二年级。杨琳完全知道,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航行。

1948年9月12日,辽沈战役开始。13日傍晚,杨琳带着两个青春大男孩先行上了船,安排好以后就默默地下了船。行前,钱之光赶到苏联货轮上,在船上迎接四位民主人士和章汉夫,并依依话别。为了避免可能引起的麻烦,直到黄昏时,借助夜幕将临时敌对方的麻痹大意和市井混乱为遮蔽,几位民主人士才在章汉夫陪同下,打扮成短衫工人模样,乘小舢板登上苏联货轮。

沈钧儒已是70多岁高龄的老人,比起过去他在重庆、上海时要消瘦一些,但仍步履稳健。谭平山过去在重庆时与钱之光就有往来,现在见面彼此十分高兴。钱之光说:“可能没想到吧,在这里我们又见面了!”谭平山紧握钱之光的手,连声说:“是呀!是呀!”这时章伯钧攀扶着软梯爬上货轮。他猛一抬头,突然看见钱之光,感到很惊奇,连忙迎上来,兴奋地说:“老兄,你也来了!”两人相握了一下手,彼此会心地浅笑起来。由于工作的关系,钱之光此次到香港后还没有机会与他见过面。这时,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节和场地,二人竟然突然相遇了,彼此都感到十分意外,却又心照不宣,心领神会。

为护送第一批民主人士,钱之光、潘汉年除了安排章汉夫陪同北上外,又派祝华和徐德明两人护送。

夜深人静的时候,轮船驶出香港。轮船在海上行驶了8天,有一天,美国的飞机飞到轮船上空侦察,飞机飞得很低,很久不肯离去,苏联船员拿出苏联国旗,在两个孩子的帮助下,把旗帜铺在甲板上,飞机看到苏联国旗就飞走了。在驶过台湾海峡时还遇到台风,那一夜,华润公司参与此项工作的人员彻夜不眠。同时,毛泽东、周恩来在西柏坡也彻夜未眠。

首批安抵后,细密安排第二批

第一批离开香港后,钱之光立即向党中央和大连方面报告了第一批民主人士出发的情况。

收到钱之光从香港發来的电报后,9月18日,在西柏坡的周恩来马上起草了中共中央致东北局电:

第一批来东北解放区的民主人士近日内抵朝鲜罗津,请张闻天、高崇民、朱学范分别代表东北局、行政委员会、全国总工会前往迎接。

东北局接电后则建议改派离罗津较近的李富春、朱理治代表东北局前往迎接。中央同意了东北局的建议,重新派李富春等人去迎接第一批民主人士。

在香港的钱之光、潘汉年等人一直焦急地盼望着民主人士抵达目的地的消息。直到第8天,焦虑不安的钱之光等人才收到刘昂从大连发来的电报:

货船已顺利到达朝鲜的罗津,中央派李富春同志专程迎接,已前往哈尔滨。

此时,辽沈战役正进行得如火如荼。9月29日,沈钧儒、谭平山、蔡廷锴、章伯钧等顺利抵达哈尔滨。10月3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联名致电沈钧儒一行,对他的这次北上安全抵达表示慰问和欢迎。

第一批民主人士离港安全北上顺利到达解放区之事,使钱之光、潘汉年等人倍受鼓舞。接着他们又开始着手安排第二批民主人士北上的准备工作,并初步拟定第二批民主人士在10月中旬出发。

由于第一批民主人士在香港“消失”后引起舆论界种种猜测,所以,第二批民主人士出发时间推迟。另外一个原因是,“波尔塔瓦”号在香港与一艘法国船相撞受损,需要一段时间修理;华润公司不得不临时租船,后来租了一艘挪威货轮。10月底,第二批民主人士乘坐悬挂有挪威国旗的“华中”号轮离港北上。

第二批民主人士人数较多,其中包括郭沫若、翦伯赞、许广平、周海婴、马叙伦、陈其尤、沙千里、宦乡、曹孟君、冯裕芳、丘哲等。陪同第二批民主人士北上的是连贯,胡绳同志随同北上。钱之光专门派王华生随船护送并负责货品押运,他是广东人,会讲粤语。早在抗战胜利后连贯就奉上级指示,于1946年返回香港从事统战工作了。这次同船的还有原国民党第四十六军军长韩练成。韩练成早于抗日战争之前便同中国共产党建立了关系,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都曾为人民立过功。韩练成在济南战役之后离开国民党部队来到香港。连贯按周恩来的指示送他进入解放区。

航行途中的11月2日,辽沈战役胜利结束,他们在船上收听广播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十分兴奋,高兴得跳起来。

11月中旬,“华中”号轮抵达安东(后改称丹东)石城岛。郭沫若等第二批民主人士改乘小船上岸,东北局派负责同志迎接。12月6日,郭沫若一行到达沈阳。后来接到周恩来电示,要连贯领着韩练成经山东到华北解放区去。这样,连贯便同韩练成一起坐船到烟台,经济南转到华北,最后到达中共中央机关的所在地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村。

周恩来接见了连贯和韩练成。表示热烈欢迎韩练成,也肯定了连贯完满完成任务并告他:“据香港分局的电报,你离港后三天,住家就受到了当局的搜查,看来,你不能回香港去了……”原来,爱国民主人士经香港从海路进入北方解放区的事,早已引起海内外关注,国民党特务处伺机破坏。连贯所在的中共香港分局统战委员会机关所在地筲箕湾,自然也成为特务窥伺和破坏的主要目标之一。连贯随北上人士离港后数日,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住所卫生间的水龙头忘关。而香港常缺水,因没水,开了龙头就常忘关,来水后又没人及时发觉,自来水便漫了出来,从三楼直往下流,闹得楼下居民嚷了起来。港英警察便借口搜了房子,拿走了文件和资料,连贯私人的书籍、照片和衣物全被搜走,还把一位刚刚进门来联系工作的干部给带去“审查”(经营救,不久就被释放)。根据周恩来的指示,连贯就留在解放区并被分配到中共中央统战部工作,担任了以章汉夫为主任的二室副主任,主要负责海外和华侨方面的联系和统战工作。筹备新政协是当时统战部的重点工作,连贯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第三批上船遇奇险,机警甩脱敌特跟踪

第三批民主人士最多,除了李济深之外,其他同行的民主人士还有朱蕴山、梅龚彬、邓初民、章乃器、施复亮、彭泽民、茅盾、洪深、孙起孟、吴茂荪、李民欣等30余人。乘坐的是“阿尔丹”号苏联货轮,徐德明陪同并负责押运货物。

如此一批又一批地往返运送,虽然没有声张一丁点,尽量进行得极为低调、隐蔽而讲究策略,然而,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真正做到悄无声息。俗语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11月以后,这个人来人往的“华润公司”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不断有人到“华润公司”摸底。为了安全起见,也为香港与东北的贸易需要,1948年年底,华润公司购买了自己的轮船,命名“东方”号,组建了“华夏航运公司”,隶属于华润公司。为便于国际航运,该船挂巴拿马国旗。

第三批护送任务,选择在圣诞节后第二天,即12月26日。为安全起见,避人耳目,要走的人事先都不知道和谁是同船出行的,各走各的路。有的从家里转到朋友家里再上船,有的在旅馆开个房间停留半天再上船,有的人还搬了家,把要带的行李放在了原来住所,由华润公司派人去搬上船。民主人士不随身携带行李,看不出出门远行的迹象,到达了约定的地点,由钱之光派人护送上船。

夜晚,香港到处是一片火树银花、人声鼎沸、欢乐悠闲的景象。在这种热闹繁华的浓重氛围中,位于坚尼地道的皇家酒店三楼,高朋满座,杯盏交错,谈笑风生。而一群记者也聚集在酒楼内外,凝聚起浑身的警觉神经,特别是那双锐利的眼睛,时时刻刻不放过蛛丝马迹地窥测着酒宴的动静。甚至香港当局也出动了警探,布置在酒楼的周围,悄悄地巡视着一切。因为席间有一位引人注目的人物——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李济深。

原来,为了让李济深摆脱敌特监视安全北上,华润公司筹划了一幕十分惊险的“金蝉脱壳”之计。

沈钧儒等一大批民主人士悄然离港,使滞留在香港的李济深格外引人关注。围绕李济深的去向,各种势力展开了激烈争夺。美国人积极拉拢李济深。桂系为了实现划江而治的企图,极力拉李济深加盟。国民党则千方百计要把李济深扣在香港,如不能达到目的,不惜置他于死地,而港英当局又是倾向国民党的,要达到目的并不困难。

李济深周围杀机四伏。朋友们都在为李济深的安全担心,手心里捏着一把汗。何香凝一针见血地说:“任公,你还是早走的好,一则是形势的需要,二则为了任公你自身的安全。”李济深闻之怦然心動。

中国共产党对李济深的争取工作也是不遗余力。为了解除他出走香港的后顾之忧,钱之光先对他的家属做了周密妥善安排,同时在安排同行的人员时尽量组织民革中与他亲近的人一起走,以增加他途中的安全感。最后,李济深终于决定秘密北上。

李济深的离港时间定于12月26日夜。圣诞期间,全港放假。如果直接出港登上苏联轮船,将会引人注目。为了迷惑外界,钱之光特地安排李济深参加一个宴会,做东道主的名义上是香港名士邓文钊。邓文钊,系广东五华人,香港早期建筑业巨富之子,大英银行华人经理、华比银行华人副经理。邓文田、邓文钊兄弟继承祖业,和睦相处。抗日战争开始,中共中央派廖承志赴港,设八路军办事处,邓氏兄弟甘冒风险,将自己经营的崇德堂进出口庄,作为办事处的通讯、联络站,接收、转运侨胞和国际友人捐赠的款项、物资,支援八路军、新四军。1941年中共在港创办《华商报》,邓文钊出钱租房为报社社址,并提供部分办报经费;邓文田出任督印人兼总经理,并资助4万元自办印刷厂,使报纸顺利出版。同时,千方百计为解放军进军大西南提供大量汽油,为解放海南岛协助进口大米7万吨……同时赴宴的有朱蕴山、吴茂荪、梅龚彬、李民欣、陈此生、何香凝。

这次宴会尽管召来了不少人,可是没有人能接近宴会的包间。包间外,两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剑拔弩张,任何人接近包房的企图,都会化成泡影。李济深难得这样高兴,环顾左右,都是至交好友,多年来忠诚地追随在他的左右,现在,他将带领他们开始一次新的征程。

李济深感慨地说:“中共朋友安排得如此周密,可谓煞费苦心了。你我定不负中共朋友的厚望,为新中国的建立贡献绵薄之力。”最后他对大家说:“诸位,今天晚上,我们就要离开香港了,我的宗祖李白诗曰‘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此一行,对我们来说,是回家。大家风雨同舟这么多年,这一回是真正风雨同舟了,别的,我就不必多说了。来,我请大家一起干了这杯酒,祝我们旅途顺利,早日回到家中。”大家纷纷起立碰杯。

酒阑意尽,大家陆续离座而去。新闻记者们蜂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发问:“李先生,你对毛泽东的邀请将持什么态度?”“李先生有离港的打算吗?”“李先生是否准备与白崇禧将军合作?”

李济深笑而不语,随行人员从人群中奋力推出一条缝,李济深冲出记者的人墙。记者们失望地瞧着一行人登车而去。仍有些人余犹未尽,不甘心一无所获,而尾随李济深一行身后,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欲打捞点什么。

李济深一行的车队浩浩荡荡直奔维多利亚海湾,早有几条游艇等在码头上,小艇上有酒有菜,一行人弃岸登舟。近处渔火明灭,远处万家灯火,良辰美景,泛海赏月……

记者们眼睁睁望着小艇远去,好生纳闷:时局如此艰难、阴霾密布,李济深反而还有这等游山玩水、把玩风景之雅兴?

乘风破浪几波折,最终平安到大连

港湾里游艇如梭,李济深乘坐的游艇在港湾中来回巡梭,很快混淆其中。所有的眼睛都紧张而焦急地在海面上搜寻,在焦急不安的期待中,游艇在海面上漂荡了近一个小时。这时,一条小艇飞快地向他们冲过来,驶到近前时,按事前的约定发来信号。艇上的人不约而同地长吁一口气,接应人终于盼来了。渐渐地,大家看清小艇的船头立着一个人,海风狂吹着他的长发。

那人,正是钱之光。钱之光的小艇在前方不远划了一道弧,然后,调头向东南方驶去,李济深的游艇立即加大马力,紧随其后。前方出现一艘巨轮——苏联“阿尔丹”号货轮。小艇一驶近货轮,便发出信号,巨轮立即放下软梯。当李济深被搀扶着颤悠悠登上甲板后,定睛一看,四周熟人不少,有茅盾夫妇、章乃器、彭泽民、邓初民、王绍鏊、柳亚子、马寅初、洪深、施复亮、孙起孟等人。他们不是西装革履,便是长袍马褂,一副商人的打扮。

大家见过面,彼此握手寒暄。钱之光上船,与大家告辞,同时又叮嘱大家:“诸位先生已经顺利登船,但是后面的航程还很长,我们这艘船是跑东北这条线的,所以大家现在都是去东北做生意的,衣服口袋里都有一份给大家准备的订货单,大家抽空看一看,还要事先准备一套话,以便应付路上的盘查。为了保证航行安全,请大家一定要记住自己新的身份。龚饮冰、卢绪章同志将陪同诸位先生赴东北,另外,徐德明同志随船护送。”最后,钱之光又说:“诸位先生是国家民族的宝贵财富,我们有责任把诸位安全地送到目的地,但是目前在海上,我们的力量有限,我们只有靠机智、勇气和纪律,战胜一切可能出现的困难,在航行过程中,希望大家与陪同随行的同志多联系。”

与此同时,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里,潘汉年、饶彰风和夏衍三个人神色肃穆地候着电话机,紧张地关注着李济深一行人的行踪。在李济深车队所经过的路段,都已事先安排好了人,一旦有事,可立即接应。电话铃声不断,一切都是严格地按着预定的计划运行着。当最后一个电话打来时,报告消息的人几乎抑制不住兴奋:“船开了,‘货放在大副房间里,‘英姑娘没有来送行。”这就是说,一切顺利,英国警察没有察觉。

为庆祝这次难忘的航行和1949年元旦的到来,1948年12月31日,茅盾特地请李济深题词。李济深信笔写道:

同舟共济,一心一意,为了一件大事!一件为着参与共同建立一个独立、民主、和平、统一、康乐的新中国大事!同舟共济、恭喜恭喜,一心一意,来做一件大事。前进!前进!努力!努力!

李济深的兴奋之情,跃然纸上。

“阿尔丹”号一声长鸣,缓缓出港。船到青岛海面,遇到逆风行驶,又偏偏坏了一个引擎,每小时只能走6海里,走了12天,直到1949年1月7日上午,总算平安抵达了目的地——大连。茅盾这样描写道:“轮船驶进了大连港。大家蜂拥到甲板上,贪婪地眺望这片神圣的土地。啊!我们来到了!我们终于胜利地来到了!”

中共中央已派李富春、张闻天专程在大连迎接,先期到达解放区的民革中央常委朱学范和中共大连市委负责人也恭候在大连港。李济深等上岸后,立即被安排到大连最高级的“大和饭店”。因为当时天气很冷,中共接待人员根据周恩来的嘱咐,给他们送来了事先准备好的貉绒大衣、獭皮帽和皮靴。李济深对此十分感动,连声说:“恩来同志想得真周到,吃、穿、住、行都给我们安排好了,真太感谢了!”

当天中午,李富春、张闻天在关东酒楼举行欢迎宴会。晚上,李济深等人到火车头俱乐部观看苏联海军歌舞团的演出。次日一早,李济深就把朱学范叫到自己房里了解东北情况。李济深对中共与民主人士真诚合作的态度很满意,对筹备新政协、成立联合政府、建立新中国十分乐观。1月10日,李济深一行到达沈阳。

第四批民主人士是1949年3月14日从香港出发,在天津上岸的。那时北平、天津已经解放。中共中央决定把召开新政协的地点由哈尔滨改为北平。因此,第四批民主人士的北上路线是“香港—天津”。在潘汉年等人的安排下,在刘恕陪同下,著名的民主人士黄炎培夫妇、盛丕华及其儿子盛康年、俞澄寰及杨延修等人,乘坐華润公司自己的“东方”号轮船,秘密启航离开香港,于3月25日到达北平,董必武、李维汉、齐燕铭等前往迎接。

从香港北上参加新政协筹备会议的大多数民主党派代表人物和著名进步爱国人士,主要是这四批,先后平安到达东北和华北解放区。另外,也有一些民主人士是通过其他关系、经过其他路线进到解放区的。在接送民主人士进入解放区的过程中,中共中央还作过其他计划和努力。

就这样,在辽沈战役、平津战役的隆隆炮火中,从1948年9月至1949年9月,华润公司联合驻于大连的中华贸易总公司等有关方面,圆满完成中央交办的这样一个伟大的历史使命,先后把从香港北上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的大多数民主党派代表人物和著名进步爱国民主人士350多名,分批平安地运回东北和华北解放区,保证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的顺利召开。

题图 李济深等民主人士下榻的大和饭店(今大连宾馆)

责任编辑 / 马永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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