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边缘青少年社会融入问题探析

2020-07-14 10:24炊国亮
科学导报·学术 2020年25期
关键词:社会融入

摘  要:边缘青少年通常被认为是社会不安定的重要因素,并且常常以群体或帮派的形式存在。本文通过对美国社会边缘青少年为分析对象,考察他们的成长经历、成员的领导与服从关系、交往方式以及与非法团伙的关系来说明这一群体组织的特征,进而探讨帮派成员融入社会的阻碍因素有哪些。

关键词:边缘青少年、互动方式、社会融入

从群体构成的意义上而言,边缘青少年常常并不是以个体的方式活动,而是以群体或组织的方式行动,在这样的意义上,边缘青少年也被人称之为某某帮派。一般而言,人们在谈到帮派的时候总与黑社会或者非法团伙联系在一起,然后从法律层面或者犯罪心理学等层面对其违法犯罪行为做出一番解读。但是,我们认为,如果一个帮派及其成员尚没有违法犯罪活动,但是有可能从事违法犯罪活动的时候,我们不免就要追问,这样的帮派其存在和发展的现实基础是什么,促使其犯罪的内部和外部环境究竟是什么?以往对团体犯罪活动的关注多从刑法和心理学的角度作为切入点,本文尝试从人类学的视角对帮派成员的互动模式和社会环境出发作出分析。

一、边缘青少年的成长历程——一个意裔贫民区的观察

在美国东北部的一个意裔社区,有一个诺顿帮,帮派成员主要围绕一名叫多克的头头而建立的。帮派成员在小时候就已相识,成员大多为本街区或者附近街區的同龄人。首领多克在幼年时期就已丧父,自己患有小儿麻痹,左手萎缩,但是多克并不是一个懦弱胆小的人,虽然多克对自己的残疾十分羞愧,但在十几岁的某天,多克发现了自己的优势。某天,多克和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高年级生发生了肢体冲突,结果大家都以为多克要被痛揍一顿,没料到却是多克赢得了胜利,从此大家对多克另眼相看。一些小伙伴们开始经常和多克玩耍。但在学校里,由于多克是少数族裔,对自己的口音和社会地位感到不满,中学没多久多克就辍学了。

辍学后的多克经常混迹于社区的街头咖啡店和俱乐部,多克本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但是经济不景气,对找工作的热情也降低了,经常靠着家里的亲属接济。诺顿帮的另一个重要成员是丹尼,丹尼同样念了几年书就辍学了,到一家工厂工作,同时靠着参与一些灰色地带的活动增加日常收入。约翰是临近街区的一个年轻人,他哥哥因谋杀被判终身监禁,约翰一直和一些粗野的混混们混在一起,他的妈妈十分担心,遇见多克和丹尼后,和他们在一起玩耍,经常靠打零工得到一些少量的钱。还有一名稍微长他们两岁的麦克,麦克开了一家小吃店,但是因为吃饭赊账的人太多,后来倒闭了。除了这些人外,诺顿帮还有安杰洛、麦基、但阿罗等一些年龄相仿的青年。

二、领袖的威望与领导

在一个帮派中最终要的关系是领导和服从的关系,这是一个团体运作的起点,仅仅从帮派成员的口中很难得知,因为他们并不认为相互之间是一种领导和服从的关系,他们认为相互之间是平等的,不分等级的。于是,对真实情况的考察就要从帮派成员日常的互动过程入手,观察他们到底是如何行动的,从行动的过程观察具体的等级关系。

在帮派成员中,威望最高的是多克,其次是丹尼。在日常的群体活动中,如果多克不在现场,那么大家就会相互讨论现在干什么接下来干什么,当多克出现的时候,大家就会等着多克发声。多克说出一个活动的方向,丹尼跟着附和,然后大家一致同意,前往将要活动的地方。

曾经,在群体中,多克的领导地位遭遇了挑战,有一次,多克因为和另一位成员意见分歧,被抽了一耳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多可说,我警告你,你再抽我我就打残你,结果多克又被抽了一耳光,然后就开始追打抽他的小伙,一直追了好几个街区,后来那位小伙被堵在了一个街道的角落里,多克一拳打在哪个小伙的肩膀上,他的肩膀脱臼了,因为多克经常练习拳击,事后,多克懊恼,他认为自己并不是那么凶狠的人。后来那名小伙找到了多克,并向他道歉,他们的关系才又恢复了。

多克对成员们的领导不仅表现在其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和后续结果的处理上,同时在物质和社交关系的活动上表现的更为明显。简言之,在这个帮派中,成员对头头的尊重是由领导承担的义务决定的,在日常的活动中,多克经常请一些没有钱的人看电影或者抽烟、喝咖啡,尽管多克自己并不是个有钱人,但是在群体中,其他人也没有钱,他们自觉地认为领袖应该帮助他们。除了物质上的帮助之外,在和其他群里及其人员发生摩擦或者谈判时,他们需要多克站出来代表诺顿帮和他们谈判。正是这一系列的日常活动,使多克在诺顿帮里享有最高的威望。多克自己十分明白,尽管自己的生活面临很多困难,但他还是会选择,帮助团伙成员。这一点也可以从另一面得到体现,即使多克遇到困难时,也不去会向团伙中的底层人员开口借钱,他只向差不多级别的伙伴丹尼或者其他帮派的领袖借钱,因为多克认为向群体里的底层人员借钱不合道义,并且会使自己颜面尽失。

三、成员的互动方式

虽然多克是这个群体的领袖,处于这个群体的最顶端,但多克不可能和每一个人都保持密切的往来,在这个群体的中层和底层各有不同的帮派成员。只有对领导层、中层和底层的关系进行分析才能精准的认识到这一群体是如何组织的,只有了解他们之间的忠诚关系才能理解帮派成员向非法群体活动的意义。

多克并不是一个意见非常强烈的人,多克的许多想法和意见往往受到丹尼等人的影响,虽然在具体的某件事情上是由多克作出的决定,但成员的服从也许并不是服从多克的意见,只是丹尼等人的想法借由多克表达了出来,所以众人服从。在这个意义上,一个帮派行为的一致性在某种程度上也许并不是领袖意志的体现,但是成员之间意见一致性却反过来体现了这个群体领袖的权威和凝聚力。

任何一个群体的的活动都需要进行组织,没有组织的群体是不稳定的,通常很快就会解散,但组织需要载体,通过这些载体,一个群体的组织架构和互动方式就会清晰的呈现出来。不只科纳维尔,美国的其他地方都很相似。

在科纳维尔,诺顿帮成员的日常活动除了外出游玩,站在街角聊天外,群体活动主要通过街访文教馆和俱乐部进行,街访文教馆由市政资助,为社工活动提供场所,街角青年们曾有一段时间是街访文教馆的常客,在这里,经常组织许多剧社活动,由社区居民扮演某些角色,剧本一般为耳熟能详的经典剧本,多克和他的成员们也经常在俱乐部中参加活动、扮演角色。一般情况下,人们会将最重要的角色留给多克,即使排练戏曲的时候多克不在,人们也会自觉将这一角色空出来,等多克出现的时候再排练,当有多克角色的戏时,即使多克并不胜任这个角色,大家也会声明让多克来演。

某次,一位成员在排练戏剧的时候,想要扮演其中一个主要的角色,但这个角色是多克的,虽然多克不在,但是有人说这个角色台词比较长,生词比较多,一般人很难把这个角色演好,随后大家都附和,说这个年轻人演不好这个角色。这位年轻人也就不再坚持了。如果碰上意外情况,比如多克不想扮演主要的角色,那么大家通常就会相互的讨论,最后直到多克点名确定谁来演这个角色,即使多克没有扮演主要的角色,主演在排练和表演的时候,也总是会为多克保留足够的表演空间。

后来,由于剧社社会工作者过多的干预诺顿帮的活动,表演戏曲的节目就慢慢的无法维持了。但是,诺顿帮的成员又参加了其他的活动,在这些新的活动中,成员间的互动模式被维持了下来。

这项活动是打保龄球。打保龄球是诺顿帮中的一项重要活动,在俱乐部里,成员每周都会有固定的时间抽出来打保龄球。一般打保龄球的时候,多克会多拿出一点钱来,其他人也会拿但少一点,群体的行为有群体的规则和惯性认识,成员处于群体中的位置与他在游戏活动中的表现密切相关。在保龄球这项运动中,一般而言多克的水平在这能排在中下游,但多数时候,几局下来,多克总是排在最前面,相反在公开的保龄球活动中,水平最高的托米却总是发挥欠佳。即使偶尔发挥出色,人们也不认为托米真的打的出色,他们只认为托米只是运气好而已。对于托米经常发挥失常的解释,托米自己解释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如果单独和多克比试保龄球的话,我是会赢的,但每次集体活动中,当我要抛球的时候,周围的人就总是起哄,给我喝倒彩,那种感觉简直糟透了,我的心砰砰乱跳,握球的手都在颤抖。托米承认他的心里素质很不稳定,承受不了那样的压力。多数情况下,保龄球比赛的成绩与群体成员各自的地位保持密切且相关。

四、诺顿帮的解体与替代

随着时间的进展,诺顿帮解体,这种解体不是缓慢的,是随着领袖人物的退出而瞬间完成的,多克虽然是诺顿帮的领袖,他有义务要承担,但是他付出的往往超出自己的能力,最终,在一件事情上,多克彻底的放弃了,随后诺顿帮也解体了。这件事是政治选举及选举资金。

诺顿帮成员几乎全部处于社会底层,在就业谋生方面的困境通常要大得多,领袖多克就是因为工作不稳定、收入低,常常心情抑郁,失眠头痛,他早就想离开诺顿帮,但有时终未能放下,在帮派里,多克没有什么钱,但却经常要花钱,哪怕这些钱很少。而更刺痛多克的一件事就是选举,诺顿帮的成员希望多克通过政治选举能得到一些好处,同时也想通过选举让本帮派团体在和其他团体交流的时候有一些政治资本。但是多克在去选举的时候为难了,因为他需要大笔的钱,但同时又不得不去筹借,某一天,多克无法忍受了,他退出了选举,他不愿在政治选举这件事情上费太多心力,他觉得自己连生活问题都解决不了,做这些事情简直是浪费时间,况且不断的借钱,让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后来,多克经公共事业振兴暑介绍了一份工作,慢慢的离开了诺顿帮,诺顿帮的底层成员分别跟着不同的中层领袖离开了,有的去了其他区,有的加入别的帮派。

五、帮派与非法活动团伙

诺顿帮只是众多帮派团伙中的一个,并不是每一个帮派都会与非法团伙建立联系,或者一些帮派团伙会向非法团伙演变,但不可否认,确实有许多帮派团伙最后与非法团伙走到了一起,美国东部的科纳维地区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诺顿帮虽然解体了,但新的帮派同样会出现。和其他帮派不同,诺顿帮成员很少参加非法活动,除了丹尼偶尔在灰色地带干些勾当外,大多数街角青年只是相互之間经常参加一些聚会。而其他帮派,如理发馆帮和咖啡馆帮则不然。理发馆帮是一些熟识的小伙子经常聚在一起的地方,因为有个小伙子是理发店的老板,大家有一个经常聚会的地方,所以这些人被称为理发店帮。还有一个团伙是咖啡馆帮,一些熟识的年轻人经常聚在一些喝咖啡,或者经常被人看见他们在一起喝咖啡,于是被称为咖啡馆帮。两派的头头分别是卡洛和托尼。这两个帮派起初并不熟悉,只是后来才建立起了联系。而这个起因又与从理发店帮成立、发展了科纳维尔地区的社交和体育俱乐部有关。

在美国,俱乐部是一种普遍的娱乐和其他活动场所,为群体活动提供了各种便利场所。理发店帮的发展也是从成立俱乐部开始的。卡洛的朋友们经常去卡洛的家里喝咖啡,由于卡洛已有妻儿,经常性的拜访活动给卡洛的家庭带来许多不便,于是有人提议在外面租间房子,办个俱乐部,大家都赞成了。卡洛的朋友迈克提出了组织计划并制定了会员的收费标准。后来,托尼的朋友们知道这个俱乐部,也开始加入了这个俱乐部。

与卡洛和他的朋友们不同。托尼在威望上高于卡洛,卡洛只是一名工薪阶层,而托尼则拥有自己的产业,在科纳维尔地区的社会和经济影响力都远在卡罗之上,托尼在俱乐部里面并不经常出现,他有自己的生意要经营——地下赌场。但是只要托尼回到俱乐部当中,就会给大家整箱整箱的买啤酒和三明治等东西,一些公共活动的开支托尼也经常慷慨解囊,威望与具体的实惠使得俱乐部成员非常敬重托尼。与托尼相比,卡罗只是一个普通的帮派团伙成员。随着双发关系的变化,两人在对带俱乐部作用的看法上也出现很大分歧。

对托尼来讲,俱乐部的作用在于帮助他更大程度的维护和提升自己的生意和人脉。因为俱乐部成员是某一片区土生土长的人,对地区人口和事务更加熟悉,在公共社会政策和地区选取中的动员能力并不能小觑。托尼十分清楚这一点。而卡洛也需要托尼,但是意义不同,卡洛只对自己的团伙和社区有一定的影响力,超过这个范围,卡洛在很多事情上就无能为力了。所以在俱乐部的事务上卡洛影响力更大。但是,在此之外,则是托尼更占优势。以具体的实例来讲述可能更为生动。某年,在进行地区议员选取的时候,托尼一直在做动员,让某位竞选人到这个地区的俱乐部做演讲,希望俱乐部成员投这位非意裔成员的票,并组织游行为其拉票,虽然俱乐部成员有人不赞成,但最终这项决议还是通过了。事后,大家得知,原来托尼的地下赌场被查了,还被警察抓了十几个人。托尼于是找到这位竞选人,希望他能从中斡旋,而回报则是,帮助这位竞选人在地区选举中造势。果然,托尼的人被警察放了,而托尼则邀请竞选人到该地区的俱乐部演讲,向竞选人展示他在这个地区的社会影响力。

与此相同,卡洛也需要托尼,卡洛及其帮派的成员在经济能力和社区外影响力都很弱,因此需要托尼,在参加外出活动的时候,托尼有能力调来许多大卡车,为大家提供交通工具。在有些人失业的时候,托尼还会为他们介绍工作。在卡洛和其成员需要将其诉求反馈给地区的行政长官之时,他们需要托尼代为传话。而这些事情是卡洛所不具备的能力。当然,卡洛及其成员并不是都那么看重托尼,他们有人认为托尼过于看重自己,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但无论如何,卡洛和俱乐部成员与托尼及其团伙的联系是始终存在的,不管有时候松动还是有时候更加紧密。

六、边缘青少年的社会融入阻碍因素

通过对美国东部地区科纳维尔的帮派团伙的成长经历和社会活动过程的观察不难发现,大多数帮派团伙成员的社会地位通常比较低,生活质量也处在社会的中下层。这些团伙的成员在青少年时期的学校生活和家庭生活中并不顺利,要么是因为在学校里不适应,比如无法忍受对其他人自己意裔身份所带来的口音和价值观差异的介怀导致自己自尊心受挫,要么是家庭问题导致过早进入社会,受朋友影响或者生计所迫,在灰色地带做一些勾当。

人们一般认为帮派成员无法无天,没有自己的组织,是一种乌合之众,只知道惹生非但是在科纳维尔,成员对领袖的忠诚和领袖对成员的义务清楚说明了这是一个有组织的群体。只是这样一个群体缺乏被人理解。

另一个误解是,在外人的人的眼中,这些帮派成员和问题分子得不到人们的同情,他们不求上进,与那些社会声望和地位比较高的人是天然对立的。但是,按照一般看法,这些帮派成员想要靠智慧和自己的勤奋成功从社会的下层往上层攀爬,甚至最下面的以上层也是非常困难的。对外来族裔的排斥又强化了这种态度,想要通过正常渠道向社会阶层晋级的人不久就会发现,限制他的因素一直存在。要想成功,科纳维尔的意裔青年必须进入商业或者加入共和党政治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和街角世界相隔甚远,以至于可以被看成两个不相干的世界。当一位青年想要成功进入商业或共和党政治,他会被视为成功人士,但是不久他就会发现,他会被科纳维尔视为异己分子。如果他继续留在科纳维尔底层厮混,他就会获得本地人的承认,但在其他地方,他会被视为被抛弃的人。街角青年在本地区所受到的教育和熏陶使他们极有可能从事非法活动或与政治有关。所以,问题在于,科纳维尔本身的世界和外部世界是分离的。滞留于科纳维尔的街角青年们有一种行为的惯性,这种惯性使他们过于依赖自己的生活世界,如果通往科纳维尔以外的世界就会被认为背信弃义。即使他自己想忘记这个地方,他周围的亲戚和朋友也不会让他忘记。

所以,科纳维尔的街角帮派并不是天然的潜在的非法团伙,他们有自己的组织和行为习惯,成员之间有着忠诚和义务关系,这种群体内部交往关系被外在社会排斥所一次又一次的强化和复制了,街角帮成员缺乏社会晋升的渠道,被主流社会排斥,于是只有返回自己的群体和社交网络中,一次一次的在本地社群中寻找生活的支柱和忠诚。

参考文献

[1]  [美]威廉·富特·懷特,黄育馥译. 街角社会[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作者简介:炊国亮(1986—),男,河南洛阳,汉族,助理研究员,博士。研究方向:刑事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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