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广州蒙难：陈策誓死保卫

王祖远

1922年5月，孙中山为推翻北洋军阀政府的统治，下令北伐。此时，身为内政总长兼陆军总长的陈炯明，大权在握，野心膨胀，与湖南、江西、云南等军阀暗中勾结，欲抗衡孙中山，破坏北伐。

陈炯明一方面与北洋军阀密电勾结，计议南北夹击北伐军;一方面在广州积极策划叛乱。其时，北伐军远离粤境，海军自然成了他叛变的主要障碍，因而他对海军进行秘密游说，加紧拉拢，以协同叛乱。

此时的陈策（1893-1949，今海南文昌人，国民党海军中将，抗战胜利后曾任广州市市长），身任广东江防司令，负有卫护广东革命政府，对珠江流域各县巡防之责。在这之前，陈策为使广东海防力量忠于孙中山，曾发动海军起义，并以武力改造北洋舰队。他从海军同学中保荐丁培龙、冯肇宪、招桂章、林若时、袁良骅等人，分任北洋舰队永翔、永丰、楚豫、福安、舞风等舰舰长。当陈策侦悉陈炯明企图策反海军参与叛乱时，立即召集部分隶属北洋舰队的拥孙舰长紧急商议，研讨对策，并决定将情况报呈孙中山。

会后，陈策星夜兼程，赶赴韶关北伐大本营，向孙中山面报警讯，力主孙中山迅即回师广州，以消灭陈炯明势力，然后再图北伐。时因孙中山专志北伐，大本营对陈策报警不以为然，有的国民党元老甚至认为：陈策所作报告，言过其实，不可听信，劝阻孙中山不可操之过急。陈策力主北伐军回师广州未遂，遂返穗以实情相告，各拥孙舰长焦虑万分。

由于陈炯明有异谋的消息不断传到大本营，6月1日，孙中山决定坐镇广州，安定人心，以期化险为夷，使北伐能顺利发展，遂率少数侍从由韶关返回广州。为确保孙中山安全返回总统府，陈策闻讯旋即派遣小型兵舰前往黄沙，迎接孙中山直达天字码头，护其顺利抵达总统府。

11日至14日，陈炯明部活动频繁，曾多次召开秘密军事会议，并在白云山一带宣布戒严，形势骤然恶化。陈策严密注视陈炯明部动向，获悉情报后，多次敦请孙中山暂离总统府。但孙中山对陈炯明胆敢公开叛变之事仍未置信，不为陈策的敦劝所动。

15日，粤军总指挥叶举接受陈炯明密令，于白云山召开军事会议，具体部署武装叛乱。同日清晨，陈策紧急召集各拥孙舰长会议，研究应变措施，最终确定陈策在江防舰队宝璧舰上指挥，各舰严加警戒。随后，陈策疾赴总统府粤秀楼，报以局势危急，恭请孙中山莅临舰队，以便在陈军叛变时下令讨伐。孙中山此时仍未能下定决断。陈策心急如焚，速返舰队，命令各军舰升火起锚，进入战备状态，以随时应变。

是日下午5时，孙中山仍不虞有变。是晚后半夜即6月16日凌晨，叛军包围了总统府，孙中山生命危在旦夕。陈策在东堤襟江楼闻讯，急从二楼跃下，不顾脚足扭伤，火速奔返舰队，指挥宝璧舰驶近长堤天字码头附近，准备接应孙中山。时总统府参军林树巍、秘书林直勉知情险恶，力劝孙中山撤离险区。在他俩扶持下，孙中山才离开粤秀楼，途中曾遭叛军两度盘查，但终于平安到达长堤天字码头，乘坐小艇登上了早已升火起锚等候的宝璧舰。

陈策迎接孙中山登上宝璧舰后，旋即利用舰上的无线电，向各军拍发孙中山草拟的讨陈电文，号召各军奋起讨伐陈逆，戡乱平难。不久，总统府参军林树巍通报，海军司令温树德至宝璧舰晋见孙中山。温以宝璧舰实力欠足为由，迎接孙中山移乘其座驾永翔舰。

本来，永翔舰与永丰舰同为北洋舰队的炮舰，实力相当。从宝璧舰转至永丰舰，路途最近。但温树德却将孙中山接往永翔舰，舍近求远，居心叵测。温在陈炯明叛变前后，取中立态度，且暗中与叛军接触，进行谈判。孙中山留驻永翔舰，势必为温所挟持，成为温与叛军进行谈判交易的政治筹码。

16日晨，陈策在永丰舰上召开紧急会议。永翔舰舰长丁培龙、楚豫舰舰长招桂章、永丰舰舰长冯肇宪及永丰舰军官到会，大家一致认为孙中山不宜留驻永翔舰，为安全起见，应立即转移至永丰舰。会上，他们研究了具体行动方案，认为公开将孙中山迎至永丰舰，必将遭到温树德的阻拦，决定由陈策发动永丰舰官兵请求反击叛变，以此为由，请孙中山到永丰舰议事。

孙中山登上永丰舰后，陈策详述内情，陈说利害，恳请孙中山切勿返归永翔舰，在座的永翔舰舰长丁培龙亦附声应和，表示忠心。孙中山遂接受陈策等人的安排，对温树德提高了戒心。自此，孙中山一直驻在永丰舰上，从6月16日至8月9日，历时55天。

陈炯明公开叛变后，孙中山在广州所能依靠的军事力量主要有：江防司令陈策统辖的江防舰队30艘，多属内河舰，分布在珠江流域各县巡防，对广州攻击的力量较弱;海军司令温树德所辖的北洋舰队（指南下护法舰队）II艘，实力较为强大;广州卫戍司令魏邦平所率粤军第三师，是可以使用的陆上重要军事力量;海军陆战队司令孙祥夫所率的海军陆战部队，是卫护海上舰队的军事力量。這四支海陆军事力量的将领中，以江防司令陈策对孙中山最为忠诚，其他将领则各怀二心。广州卫戍司令魏邦平，对制止和反击陈炯明叛变采取消极态度。16日凌晨3时30分，叛军围攻炮轰总统府时，魏邦平既不加入叛军，也不出击平乱，只作壁上观，以求自保。

17日晨，陈策以海军全体官兵名义，通电讨伐陈炯明，随后遵照孙中山的部署，乘其座驾宝璧舰，率领江防舰队的广庚、广玉、广亨、广贞等舰，协同温树德所率的北洋舰队永翔、永丰、楚豫、福安、豫章等舰，从黄埔向广州白鹅潭进发，驶至大沙头、白云山、沙河、观音山、五层楼等处叛军据点时，舰队以密集的炮火发起攻击，叛军仓皇逃窜，死伤数百人。

但是，魏邦平仍违背孙中山的命令，所率部队寂然不动，没有策应海军作战。海军单方面作战，虽给叛军以沉重打击，但无法解决战斗，收复广州，预定的作战目的未能达到。鉴于这种情况，孙中山只好令各舰退出广州河区，驻泊黄埔，坚守待援。并电令北伐军迅速回师靖乱。

继魏邦平之后，背离孙中山的是海军司令温树德。炮轰总统府后，陈炯明一面以“国会恢复，护法告终”为词，发出请孙中山下野的通电;一面加紧收买温树德所部海军，为温提供海军军饷。当17日陈策率领江防舰队配合北洋舰队，按照孙中山部署进行战斗时，唯独温树德所驻的北洋炮舰永翔舰一炮未发。

海军移驻黄埔后，北洋海军内部两派泾渭分明：受陈策影响的永丰、楚豫、豫章、福安、舞风5舰，拥护孙中山，坚定不移;温树德控制下的永翔、海圻、海琛、肇和、飞鹰、同安等6舰，则准备投靠叛军。温私下与叛军虎门要塞司令吴礼和、海军旧部何子奇、刘大同等不断接触，谈判弃孙靠陈条件。

6月20日，温率永翔、同安两舰，擅离黄埔，与陈部商谈停战。30日，温公然对北洋舰队下戒严令，对孙中山进行威胁。7月3日至5日，温先后两次率海圻、海琛、肇和、飞鹰4舰舰长及随从到永丰舰，企图驱逐孙中山，逼其离开舰队。海军两派斗争开始激化。

在温第二次登上永丰舰时，陈策率各拥孙舰长和军官，分立孙中山两旁，陈策则守卫在孙中山身旁，以壮拥孙声威。当温扬言其“决意中立，并已预备仪式，欢送孙中山先生”时，气氛骤然紧张，陈策手握左轮枪柄，欲拔出处治温树德，为孙中山示意制止。在陈策率领的海军军官的拥护下，孙中山怒斥温树德的怯懦背叛行为。温树德在众怒之下，无计可施，只得率其随从舰长，悻悻而退。当时，永丰舰长冯肇宪、舞风舰长袁良骅、楚豫舰长招桂章等人一致表示，离温拥孙，讨伐陈炯明，义无反顾。孙中山遂命陈策统一指挥海军，坚持讨陈靖乱。

7月8日，温树德为陈炯明20万巨款所贿买，公开叛离孙中山，率领海圻、海琛、肇和三大舰附敌。为摆脱被动挨打局面，陈策率领江防舰队宝璧、广玉、广贞、广庚、广亨和北洋舰队的永丰、楚豫、豫章、舞风等9舰，以火力压住陆上炮攻，一齐驶离黄埔，寄泊新造河面，掩护陆上拥孙部队撤退。

至此，由于魏邦平、温树德、孙祥夫的相继叛离，广州局势渐趋险恶。

7月9日晚，孙中山在永丰舰上召集各舰长和陆上部队指挥人员会议，决定率舰进驻白鹅潭，以利于北伐回师讨逆和分化陈炯明部，并派陆上部队进攻江门。但驶进白鹅潭必经险要区域——车歪炮台。因此，决定由陈策指挥永丰、楚豫、豫章、舞风、宝璧、广玉等6舰，冲入省河，向白鹅潭进发，拥孙陆上部队则由陈策部署江防舰队其他6舰载送出发，攻取江门，建立根据地。

7月10日凌晨7时，陈策部到达白鹅潭入口峡道的三山、石壁河面。河面左方是叛军车歪炮台，右方是阿南惩戒场炮兵阵地，形成左右夹击、两面封锁江面的严重态势。陈策临阵指挥果敢，率领各舰以永丰舰为首，用强大火力，向叛军阵地还击，顿时炮火连天，烽烟蔽日。由于各舰炮火密集，威力猛烈，命中叛军炮位多处，使叛军炮火受到压制，渐渐稀疏。陈策审时度势，及时指挥舰队全速疾进，鱼贯冲越车歪炮台和惩戒场的江面峡道。上午11时，舰队驶入白鹅潭，在芳村下锚，按预定计划完成了转移任务。

是役战斗剧烈，双方均以大炮互轰，配以重机关枪对击，火力空前猛烈，但是舰队伤亡很少，仅永丰舰死2人，重伤1人，轻伤10余人。陈策以较小的代价，取得了转移任务的完成，大受海军将士的赞佩，也受到孙中山的奖掖。

白拥孙舰队进驻白鹅潭后，为确保孙中山的安全，陈策一方面部署各舰加岗增哨，严加警备;一方面安排江防舰队安北舰和雷乾舰前來协防。同时，陈策还雇佣两艘商轮，分派卫士队和大本营办公人员，巡逻北至沙面、南至白鹤洞的河面。叛军曾派员潜放水雷，妄图炸毁永丰舰，杀害孙中山，但终未得逞。

8月9日，孙中山得悉北伐回师失利，知待援无望，固守省河已无必要，决定离粤赴港转沪，另图讨陈良策。是日午后，陈策与各舰长护卫孙中山乘小电船，登上英领事提供护送的摩轩号炮艇，启程赴港转沪。

陈策在孙中山安全移驻永丰舰后，在魏邦平、温树德、孙祥夫相继背离孙中山，广州局势渐趋险恶的困境下，临危受命，担负起指挥海军讨伐陈炯明的军事重任。陈策团结海军将官，为卫护孙中山和讨伐陈炯明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对陈策的忠诚和智勇，做出了“忠诚国父知”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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