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小丫鬟

娇好

简介：她是装腔作势的算命师，也是潜伏在他身旁的卧底，她心思算尽，也没算中他的心，直到临死前她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她。

1

“大哥，我见您印堂发黑，这几日恐有血光之灾。”纪悠悠话音刚落，男人就怒气冲冲地抢回刚给的铜钱，骂了声“骗子”，扯了纪悠悠桌前的招子，然后径直离开了摊位。

纪悠悠望着第N个客人离开的背影，心里默默地流下伤心的泪水。

前两天，她的朋友給她买了个生日礼物——职业体验卡牌。

顾名思义，可以抽到代表各行各业的卡牌，体验该卡牌代表的职业。

纪悠悠匪夷所思地看着摊开的卡牌，这玩意儿抽到了怎么体验？

她满是嫌弃，随意抽了张，上面写的是“算命师”。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牌上的职业介绍，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开启”两个字，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民国时期，成了一名算命师。

纪悠悠本以为就此可以成为一代叱咤风云的神算子，可万万没想到这卡牌只负责传输，不附赠任何增值服务，连新手礼包也只是几枚铜钱。

无奈之下，她只好反复运用一句原来在电视剧中看到的话“施主您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招摇撞骗，至今一个铜钱都没赚到，还被扯了招子。最惨的是她没看卡牌上的要求，不知道通关任务是什么，现在也回不去了。

纪悠悠唉声叹气地望着对面热气腾腾的包子铺，扒拉着剩下的两枚铜钱。隔壁卖书的大叔注意到纪悠悠的表情，吹了声口哨，招呼道：“小姑娘，买书不？”

纪悠悠没搭理他，他干脆直接拿着书走到她身边推销：“看看吧，这是我家祖传的秘籍。”

纪悠悠抬眸看到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祖传算命法”五个大字，她半信半疑地翻开书，里面有图有字，讲解详细，她有点儿心动，捧着书迟迟没有放下来。

大叔喜上眉梢，他抢过书，伸出两根手指，说：“两枚铜钱，包你成为算命大师。”

纪悠悠深知“升级不氪金，通关将无期”的道理，她一咬牙一拍桌，把剩下的家当全部递出去了。

大叔抛了抛铜钱，贴心地叮嘱了她一句：“姑娘，算命就跟做小生意一样，一定要找钱多人傻的目标下手。”

她怎么觉得大叔这是在骂她？

受过多年正规教育的纪悠悠很快就把书背了下来，她托着腮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寻找目标。

突然，一辆汽车驶来，停在路中间，司机从车上下来买东西。纪悠悠灵机一闪，连忙冲过去，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一顿猛吹，她大声说：“这位老板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命，生来就得上天眷顾。”她装出算命的模样，动了动手指：“这几日，您的财运在东边。”

侧对着她的男人这时转过头来，一张精致俊逸的脸庞闯入纪悠悠的眼里，任凭她看过无数经过化妆修饰和美颜过滤的男明星，此时也看愣了眼。

男人勾起嘴角，笑道：“小师傅好生厉害，我东边的药铺确实盈利了。”

纪悠悠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了，她抬起下颌，颇为得意：“哪里哪里，本人不才，风水、算命、八卦……十八般技艺也只是略通一二。”

男人不经意地打量了她一番，嘴角的弧度变大，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师傅会的真多，那不知会不会做家务，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丫鬟。”

纪悠悠定睛看他，长眉飞扬、凤眼深邃，五官就如同艺术品一般完美。她又扭头看了眼自己的算命摊，郑重地点了点头，拒绝谁都不能拒绝帅哥啊。

2

车子到达的是一座花园别墅，纪悠悠才明白这男人不是缺丫鬟，而是缺心眼。

他是广州城最出名的商户——易家的家主易右琛，总管珠江最大码头的生意，负责海内外的货物进出，在广州城内有多家铺面，日进斗金不在话下，但因为他喜静，偌大的别墅里只雇用了一个名叫阿福的管家。

阿福见到她，眉开眼笑：“以后就劳烦纪姑娘帮我分担了。”

纪悠悠抬头看了眼富丽堂皇的别墅，生平第一次体验到心生敬畏的滋味。她亦步亦趋地跟着阿福参观别墅，脚步停在二楼转角的房间。

“这是先生的书房，他回来就会在这里办公。”阿福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易右琛说“进”的声音，他将准备好的茶水递给她，示意她进去。

纪悠悠懵懵懂懂地被推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的书籍，她顺着书籍，看到快触碰到天花板的书柜，久久缓不过神。

“识字吗？”易右琛开口问她。

纪悠悠回过神来，看向坐在书桌前的人。他换了件深灰色的中山装，纽扣随意地扣着，举手投足显出几分慵懒。她努力平复怦怦乱跳的心，忙回答道：“认识，我……我什么字都认识。”

易右琛笑了笑，他指向书架，温柔地对她说道：“帮我拿两本英语字典。”

纪悠悠搁下茶杯，屁颠屁颠地走向书柜，字典并没有放在触手可及的架子上，她又呼哧呼哧地爬上旁边的梯子，才找到他要的字典。

她用下巴抵住两本厚重的字典，眼睛看不到落脚点，只好小心翼翼地探脚，却倒霉地踩到自己的长袍，身体失去平衡，两本书“嘭”的一声掉到地上，眼看她就要摇摇晃晃跌下来时，腰上多了一股力量，帮她稳住了重心。

纪悠悠垂眸看到易右琛站在后面，他一只手扶着梯子，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她顿时觉得有一簇小火苗从腰上烧遍全身。她顶着红透了的脸，从梯子上下来，低头去捡掉在地上的字典。

易右琛接过纪悠悠递过来的字典，看她的眼神深深沉沉，然后缓缓开口说道：“你的袍子不合身，去找福伯给你做几套衣服吧。”

纪悠悠点点头，把羞红了的脸埋到胸前，三步并作两步退出了书房。

3

第二天，易右琛经营的衣美裁缝店派来了裁缝，是位身穿旗袍的中年妇女。她热情地挽起纪悠悠的手，说：“纪姑娘好，我是梨姑，以后做什么衣服都可以找我。”

纪悠悠连连点头，看着她抽出木雕尺子，配合地抬起手，让她量身形。

梨姑回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边在尺子上做标记，边轻声说道：“曼伊姑娘，我是林将军的人。”

纪悠悠被她这突兀的话惊得怔住，梨姑留意到她疑惑的模样，收回尺子，又把自己捧来的布料给她看：“曼伊姑娘，你挑挑看，这里好些料子都是林将军要我偷偷送来的。”

紀悠悠扫了眼料子，林林种种的布料大多绣着海棠花，她伸手摸了摸，迟迟未语，估计这是卡牌上写的剧情提要。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看向一直注视着她的梨姑，貌似可以从她嘴里套话。

从梨姑那里得知，她原名叫纪曼伊，与林将军关系亲密，是林将军派到易右琛身边的卧底。而所谓的林将军，是广州城内军阀林翼。因为国家局势动荡，掌权人多次易主，林翼拿不到上级的军火支援，只好从国外购买军火。私自购买军火属于违法，所以他想与易右琛合作，从他的码头偷运军火进来。可偏偏易右琛此人行事正派，从来不和军阀合作，二话不说就截了林翼偷运的军火。

易右琛是广州城内响当当的大人物，即便林翼有军队也不敢硬碰硬，因此决定派卧底到易右琛身边打探军火的下落。

纪悠悠没想到自己抽个算命师，通关任务竟然是做卧底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儿！她心里有了谋划，叮嘱梨姑道：“周末做好衣服，还请你亲自送来。”

梨姑心领神会，又捧着带来的布料，低眉顺眼地从门口出去了。

4

周五晚上，易右琛在书房办公，纪悠悠像平常一样捧着热茶进去。

书房里还有位易右琛的下属陈开，他看见纪悠悠，立马停下正在讲的内容，朝她射来的目光不善。

易右琛察觉纪悠悠快软成面条的腿，勾起嘴角，示意陈开继续说。

“林翼最近在打探我们的仓库位置，原先放军火的仓库不太安全，我建议换个地方。”陈开铺开图纸，点了几处地方，“三元坊的粮仓、九龙街的胭脂铺以及清华里的当铺，虽不是仓库，但空间足够，林翼也想不到这些地方。”

纪悠悠的注意力跟着陈开指的地方移动，没留意茶杯，洒出来的淡黄色茶水立刻晕开图纸。陈开着急忙慌地抽出图纸，气得咬牙切齿：“易先生，倘若您身边缺丫鬟，我可以帮您找几个称心如意的。”

易右琛屈着食指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眼镜，双眸冷冷地盯着陈开：“陈开，你逾矩了。”

陈开张嘴想反驳，但察觉到老板的冷意，到底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张开的嘴改成对着图纸吹气。

纪悠悠不自觉地攥紧手指，忐忑不安地说出刚才在脑海里酝酿好的话：“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听到陈先生说到‘清华里才……。”她停顿了下，偷偷看易右琛的眼色，见他没有动怒，才继续说道：“军火的属性是火，理应放在靠水的地方，‘清华里的‘清属于水系，所以军火放在清华里的当铺最为稳妥。”

陈开唏嘘了一声，忍不住嘲笑：“你当易先生是无知之辈吗？他怎么会信你这种毫无根据的话！”他话音一落，易右琛若有所思地吩咐道：“纪姑娘所言有理，就放到清华里的当铺吧。”

这不是他认识的老板！陈开三观尽毁，瞪了眼纪悠悠，心想肯定是这女人迷惑了老板！他卷起图纸，愤然离去，发誓一定要逮到纪悠悠的把柄！

房间陷入沉寂，纪悠悠这才怯怯地说道：“先生，悠悠有错，请先生原谅。”

“你帮我分忧，哪里有错？”易右琛取下眼镜，带着笑意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纪悠悠抬眸撞见他的目光，莫名冒了一身的冷汗，她又把头低下，乖乖认错道：“我不该逾矩。”

易右琛擦眼镜的手停了下，他笑道：“你倒是聪明，看在你主动认错的分儿上，就罚你中午别吃饭吧。”

“先生放心，我一粒米都不会进的！”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当天正午，纪悠悠谨遵诺言，只吃了一碗鲜肉馄饨、两盅虾饺、三碟蒸排骨，还有若干零嘴。

5

南方的夏天燥热难耐，夜晚的知了和牛蛙叫声连连，纪悠悠睡不着，心里慌得很，因为梨姑传来的消息说，今晚林翼就会动手。

没过一会儿，楼下传来声响，纪悠悠穿好衣服，趿拉着鞋子去看。易右琛站在昏暗的客厅中央，仰头看到她，一步一步踩着楼梯上来。

纪悠悠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紧张不安地杵在原地，听见易右琛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清华里的当铺遭到了突袭。”

“那军火呢？还在吗？”纪悠悠迫切地想知道林翼的行动是否成功。

易右琛眯了眯眼，朝她走近，嘴几乎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道：“当然没有，谁都抢不走我手上的东西。”

狠绝的话语充满寒意，纪悠悠下意识地往后挪，想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可易右琛哪里会让她得逞？他跟着她的脚步移动，硬生生把她逼到楼梯的扶手边，质问她：“你不是说清华里最安全吗？”

“先、先生，天有不测风雨，有些天机也是算不到的。”纪悠悠瞥了眼身后，颤颤巍巍地解释。

易右琛看她打起了哆嗦，忽然就露出笑容，抓过她握着扶手的手，摊开她的掌心，仔细地打量她的纤纤玉手，颇为可惜地说道：“看来，是这只手没用。”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将她的害怕尽收眼底，而后慢慢说道：“又或者不是手没用，而是——你是林翼派来的人。毕竟把军火转到清华里的事儿，只有陈开和你知道。”

他的笑容依旧温柔和善，纪悠悠却觉得汗毛凛立，她急中生智，扯着颤抖的声音，解释道：“先生，你要相信我的忠心，当初我在算命摊前对你一见钟情，心甘情愿做你的丫鬟，绝对不可能是卧底啊。”

易右琛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他嘴唇翕动，迟迟未语。好在这时候，陈开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大喊道：“老板，不止清华里的店铺，我们好几个店面都受到了突袭。”

易右琛这才松开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警告她：“莫要再胡言乱语。”然后往门外走去。

纪悠悠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身躯似乎被抽光了力气，瘫坐在地上。要不是她留了心眼儿，特意嘱托梨姑要林翼多偷袭几个店铺，营造出林翼是广撒网的样子，或许她的小命今天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6

经此一事，纪悠悠算是明白，易右琛就是彻头彻尾的笑面虎。为了不再引起猜忌，她只好静观其变，小心翼翼行事。

这天，易右琛无缘无故要她陪他去游湖，她直觉这事儿不简单，一路上提心吊胆。

船是简单的木船，有一个小小的舱室，里面的案台上摆放了不少吃食。纪悠悠进来后，眼神就没从案台上离开过。

“想吃？”坐在窗棂旁的易右琛出声道，“那就吃点儿果仁吧。”

纪悠悠以为他良心发现，欢天喜地抓了一大把，正准备往嘴里送，易右琛朝她摊开手，接过果仁，洒向湖里的鱼，然后夸赞她说：“你倒是越来越伶俐了。”

敢情他一直在跟鱼说话？纪悠悠气极。

看着他撒完了手里的果仁，又撒碟子里的，纪悠悠觉得自己再也不快乐了。

“你看，这湖里的鱼也怪伶俐的。”易右琛掏出手帕边擦手，边说道，“它们看到吃的，就从湖底快速游上来，只露出小小的鱼嘴，看似安全，却不知道湖水清澈，它们一早就暴露了身形。”

纪悠悠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摆明就是在含沙射影，她尴尬地笑了笑，说：“听说这种聪明的鱼味道不错，我看能不能给先生抓几条。”

也不等他同意，纪悠悠逃命似的跑出了船舱。

两岸的商户已经远远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浅浅的绿色，她站在船头，看见迎面有艘画舫划过来，朦朦胧胧的琴声从那里传出。

“前面是谁呀？”她不免好奇。

船夫是陈开，他难得搭理她：“那是琴玉小姐的画舫，她的琴艺和歌技在广州城数一数二，易先生每回游湖都会请她上来唱一曲。”

易右琛许是听见声音，吩咐陈开：“等下也请她上来吧！”

这琴玉小姐出现得也太及时了吧？！

纪悠悠心生一计，她揉了揉脸，整理好表情，用力掀起帘子，冲进船舱，质问易右琛：“先生，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语气里满是怒意，生动地诠释了戏精的修养，她现在得想方设法让易右琛相信她是真的喜欢他，消除他的猜疑。

易右琛没想到她好端端的突然变了脸，他纠正她话里的毛病，解释道：“不过是请她唱个曲儿而已。”

纪悠悠不依不饶，带着哭腔说道：“倘若不喜欢她，也不一定要听她唱的曲，先生若是想听，我也可以唱。”

她鼓着腮帮子，一对杏眼可怜巴巴地瞅着他，殊不知他早就识破了她拙劣的演技。

易右琛收起偷偷扬起的嘴角，起了逗她的心思：“不请她也行，本来还想让你尝尝她做的桂花糕。”他叹了口气，说：“外人只知琴玉小姐的琴艺和歌技高超，却不知她做点心的手艺一绝，你往日里最喜欢吃的那家聚味坊点心铺就是她开的。”

纪悠悠的表情顿时不好了，她勉强扯出开心的笑容，违心地说道：“只要先生不见她，不吃点心又何妨？”

7

接下来的日子，纪悠悠不仅吃不到点心，就连点心屑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易右琛狠起来根本不是个人！

她正愁没办法对付他，张局长就出现了。

张局长有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平日里足不出户，昨日出门碰巧遇见易右琛，对他一见钟情，发誓非他不嫁。张局长疼爱女儿，对她向来有求必应，所以马不停蹄地赶来说亲事。

“我家小女知书达理，通晓琴棋书画。”张局长以退为进，软硬兼施，“易先生仪表堂堂，能力非凡，张某向来是高看一眼的。倘若你做我的女婿，我张某发誓，在这小小的广州城里，有我的立足之地，就不会少了易先生的位置。”

易右琛眉心紧蹙，摆明不想娶张家小姐，又抵不住局长大人的官威。纪悠悠站在一边看戏，这下总算有人挫一挫易右琛的威风了。

纪悠悠的表情没有逃过易右琛的眼神，他为难地看向局长，说：“令爱确实很好，我不是不愿，而是有难言之隐。”然后他叹了口气，说，“纪姑娘，你跟局长好好讲讲。”

纪悠悠毫无防备地被易右琛推出来挡枪，她一脸困惑地看着几道齐刷刷射来的视线，手握重权的局长疑惑地盯着她，易右琛悠然自得地靠在沙发上等她说话。她气得想吐血，却只能唯唯诺诺地开口说道：“张局长，令愛确实不适合易先生。”

“怎么不适合？我家宝贝女儿长相、学识没得挑，哪里配不上了？”张夫人听不下去，怒气冲冲地开了口。

纪悠悠硬着头皮，解释道：“张小姐自是配得上易先生，是易先生配不上令爱。”

既然易右琛卖她，那就不能怪她瞎扯了：“不瞒二位贵人，晚辈略通算命之术，已经多次算过易先生的八字，先生命数复杂，命格太硬，三十岁前万万不能结婚，倘若结婚……”

“如何？”张夫人急急追问，显然是迷信的很，相信算命的事情。

纪悠悠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心：“自是不顺。这也是俗称的‘克星，张小姐嫁过来，易先生无妨，倒是张小姐可能命运多舛，恐有性命之忧呀！”

张局长胆战心惊地喝了一句：“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此事，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莫要诓骗我们！”

“晚辈万万不敢，哪里敢拿天机说笑！易先生有所隐瞒，也是为了个人声誉。”她怯怯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儿，易先生恐怕早就娶了琴玉姑娘了。”

张局长一听易右琛既克他女儿，又迷恋歌姬，神色复杂，当即立刻起身，携妻离去。

“你倒是厉害。”易右琛抿了口茶水，看着她，幽幽地说道，“倘若这谣言传出去，没有女子肯嫁我，你说怎么办？”

“那敢情好，她们不愿，先生就只能娶我了。”

纪悠悠任何时候都不忘表达自己的“痴心”，说完之后又怕他怪罪她，知道他等下要出门，于是忙说要给他拿外套，急匆匆地跑到楼上去避风头。

纪悠悠磨蹭了半天，才拿着灰蓝色夹克下来，易右琛还没走，竟然靠着沙发睡着了。

她轻轻喊了两声，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大着胆子拆开刚才局长带来的点心。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聚味坊啊！她边吃边托着下巴观察易右琛，生怕他突然醒来。

他侧着头，露出分明的下颌线，纪悠悠不得不感叹，这人真的是毫无死角，也难怪能把张家的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哼，这时候闭着眼，倒是浑身散发着人畜无害的气质。纪悠悠心想。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嘴角，做了一件很想做的事情。她倾身上前，唇瓣轻轻地落下。

肌肤的触碰猛然惊醒她迷失的神思，她连连往后退，差点儿被茶几绊倒，又怕发出的声响惊动了他，丢下外套匆匆逃跑了。

易右琛这时候才睁开眼，他用余光看向纪悠悠的背影，手指抚过她吻过的位置，上面满是点心屑，他笑了笑，抿抿唇，嘴里的甜味迟迟不散。

8

眼看一时半会儿偷不回军火，林翼开始谋划怎样不着痕迹地毒死易右琛。

纪悠悠从梨姑那儿收到林翼的指令，一连几天，都没有下手。林翼想要易右琛的命，可她并不想。回想这段时日与易右琛的点点滴滴，她才发觉自己动了心。可如果不这样做，那么她可能又会失去一次回现代的机会。她想得出神，连车子停下来也没察觉，还是易右琛喊她下车，她才发现前面就是孤儿院了。

易右琛是慈善家，不仅资助了不少孤儿院，还时不时抽空去看望这些孤儿。他带着书走下车，早就在门口张望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往他怀里冲。他们举着各色各样的风筝，闹着要他陪他们放风筝。易右琛放下手上的书，没有半点儿架子，蹲下身子问他们的学业和生活。

纪悠悠不禁湿了眼眶，暗暗决定回去就把梨姑给她的砒霜扔了。

孤儿院有个很大的院子，足够孩子们奔跑。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把自己的老鹰风筝塞给纪悠悠，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纸鹞飞飞。”

纪悠悠尴尬地笑了笑，一筹莫展地盯着手里的风筝。

“右手拿线，左手拿风筝，迎着风跑的时候松开左手。”易右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帮她捆绑好凌乱的风筝线，给她讲放风筝的技巧。

纪悠悠按照他说的，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还被风筝线绊倒了。小男孩捂着嘴偷笑，易右琛看见也开始笑她。她把风筝递给他，气鼓鼓地说：“先生既然会，那就先生放好了。”

易右琛看她气得跺脚，嘴角噙着的笑意不减，他没有接过风筝，而是微微托起她的手腕，把风筝举起来，带着她跑起来。

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纪悠悠浑然不觉，担心地看着越飞越高的风筝，追问他是不是要收线。

易右琛低眸看向她，雪白的肌肤因为奔跑沁出汗水，像个水灵灵的水蜜桃。风迎面吹来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他不由自主地入了迷，忘了收线，“啪”的一声，“老鹰”乘风而去。

小男孩看着心爱的风筝消失得无影无踪，眼泪哗啦啦直流，四岁的孩子还不懂事儿，任凭纪悠悠和易右琛使出浑身解数，他还是哭着闹着，要自己的“老鹰”。

纪悠悠擦了擦小男孩的眼泪，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自己藏的糖果，塞进了他的嘴里。

9

哄好小男孩，从孤儿院回到易宅，已经是傍晚。

等在门口的陈开看到纪悠悠，瞪了她一眼，然后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易右琛：“这是刚才从纪悠悠房间搜到的砒霜。”纪悠悠没想到会东窗事发，她看向易右琛，急忙解释道：“先生，不是这样的，我从没想过要……”

“梨姑都已经招认了。”陈开见她还狡辩，打断她的话，把收集到的证据拿给易右琛看，“这个女人，果然是林翼派来的！”陈开最后这句话无疑给了她当头一棒，她惊恐地看着易右琛手里的字条，看样子她是彻底暴露了。

易右琛脸色阴沉，他把字条狠狠地丢到她面前，质问她：“纪悠悠，你告诉我，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

纪悠悠，原名纪曼伊，精通英语、日语，不会算命，喜爱海棠花，曾是林翼在日本留学时的女友。林翼回国后，两人分手，纪曼伊对其念念不忘，从日本追到广州城。她曾靠衣美裁缝店的梨姑给林翼传递过信息，暴露过军火的位置……

字条上写的信息详细无比，包括她的来历和她接触过的人，好多信息甚至连纪悠悠本人也不知道，她看完字条，一颗心如同坠入深渊。

“我看你还是承认吧，当初你在老板的店铺对面摆算命摊的时候，老板就怀疑你了。”陳开讥笑她，“你不知道吧，卖给你算命书的人是我老爹。”

难怪一开始见面，陈开就对她有敌意，原来他们一早就怀疑她。当初她还疑惑，为什么易右琛会让仅见过一面的人做贴身丫鬟，原来是抛出诱饵，想看她耍什么把戏，亏她还以为自己伪装得滴水不漏。她无话可说，露出无奈的笑容。

易右琛见她笑，怒意汹涌袭来，他伸出大拇指抬起她的下巴，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瞳，再一次命令她：“纪悠悠，我要听你自己说，是不是每句话都是真的？”

“倘若……喀喀喀……我说不是真的，你又会信吗？”他手上的劲儿很大，捏得她喘不过气，她只能被迫仰视他，承受他的怒气。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动怒，这种结果他不是早就预料得到了吗？她觉得好笑，也自觉走投无路，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每一句都是真的，我就是林翼的人！”

易右琛蓦地甩开手，冷冷地看着跌倒在地的纪悠悠，道：“把她锁到库房里。”

10

易右琛也许看她还有价值，大动肝火的情况下，还不忘日日让福伯给她送聚味坊的点心。倘若纪悠悠真的知道林翼的猛料，这些点心确实管用，只可惜他打错了如意算盘。

纪悠悠被关进库房后，易右琛一直没去看她。林翼突然与北方的军阀联手，一跃成为广州城势力滔天的人物，这几日肆意搜查易右琛的店铺找寻军火。易右琛为了避免军火落到作恶多端的林翼手中，处处精心部署，每晚都要忙到深夜。

这天深夜，易右琛站在库房门外，等了片刻才终于推开门。

“看见外面的军队了吗？”这是他进来问的第一句话。

纪悠悠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去，她知道外面是林翼的人，林翼在威逼他，福伯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易先生是想拿我做人质威胁林翼吧？”纪悠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易右琛冷哼了一声，说：“你当我是林翼那种小人？”

倘若不是这事儿，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纪悠悠开口说道：“如果想从我这里知道林翼什么机密，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易右琛皱起额头，冷冷地说：“你就这么喜欢他？时至今日还处处保全他？”

纪悠悠沉默了，事已至此，就算她告诉他，她不喜欢林翼，连他那个人都没见过，恐怕易右琛是不会相信的。毕竟她的确是林翼派来的卧底，为了回家也的确需要完成他给的任务。

她默认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易右琛，他的手肘重重地捶向墙壁，挥开的胳膊扫过一排排柜架，珠宝瓷器散落一地，他怒道：“你既然喜欢他，就不应该招惹我！”

纪悠悠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否认道：“我没……唔……”

易右琛不想给她否定的机会，他不顾地上的碎片，一个箭步冲上前，捧着她的脸，用力吻住她的唇。

狭小黑暗的空间让旖旎的情绪蔓延，他的手慢慢往下移动，停在她衣服的纽扣上。纪悠悠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你醉了！”她离他近，自然而然闻得到他身上的酒味。

易右琛见她如受惊的兔子，捂着衣领站得远远的，他的心口隐隐作痛，自嘲道：“原来，你到底还是喜欢他……”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开始，易右琛设局把她带到身边，确实是想看她耍什么把戏，可没想到最后会被她的把戏搅乱了心。为了得知军火安置的地点，她會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为了博取他的信任，她不仅谎称爱慕他，还装模作样地吃醋。

她小心翼翼又自信满满地耍心机的模样，在易右琛看来，觉得可爱有趣。他的生活因为有了她，逐渐变得鲜活起来，所以他不介意她是谁的卧底。他气恼，是因为她喜欢林翼，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他。

11

易右琛知道如果自己迟迟不答应，在易宅外的林翼迟早会失去耐心，一场生死之战即将拉响，所以为了保证纪悠悠的安全，他把她从库房里放了出来。

“你走吧！”这句话，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因为这就意味着她会回到林翼的身边。

风吹乱纪悠悠的衣襟，她攥紧衣角，弯曲的手指松开又握紧，想说的话到了嘴边终究只剩下两个字：“保重。”然后，她头也不回地朝院外走去。

易右琛不愿拿她做人质，那她只能去说服林翼，她不想让易右琛出一点儿事。她走到易宅门口，为首的男人骑在马背上，喊了她一声“曼伊”。她确定这男人就是林翼，于是祈求道：“林翼，看在我们的情分上，你放过易右琛吧！”

林翼神色冷峻地说：“之前我还好奇，砒霜给了你这么久，易右琛为什么还好好地活着，敢情你早就移情别恋了！”他毫不留情地踹了她一脚：“你以为你在我眼里很重要？我不过是被你死缠烂打烦了，看你还有点儿利用价值才留你……”

她没料到林翼是个冷酷残忍的渣男，全然不顾纪曼伊冒着生命危险帮他的情分。眼看马蹄就要踩到她，她条件反射地抱着头，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一声枪响，马直接倒地不起。她睁开眼看向枪响的方向，易右琛举着手枪看着她。

从地上爬起来的林翼，快速掏出别在枪套里的手枪，对准易右琛的方向，纪悠悠来不及思考，直接扑了过去……

铺天盖地的痛苦像潮水一样袭来，她看到易右琛瞄准林翼，然后林翼中枪倒地;她听见易右琛歇斯底里的声音，身体被他温暖的臂弯紧紧抱住。

她费力想抬起手擦干他脸上的泪水，但只能艰难地开口说：“易右琛，假如下辈子可以见面，我想给你唱……”唱好多好多情歌，比那个琴玉唱得好听一百倍，我还想再陪你去看孤儿院的孩子，和你一起放风筝，我还想偷偷吻你……只可惜这些话她都没来得及告诉他，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12

纪悠悠再次醒来，是在现代的家里。她摸了好几次被子弹打中的位置，才确定自己毫发无伤。这职业体验卡牌系统也太多故障了，她不是没完成任务吗？心里正诧异，她看到桌上的卡牌上写着：替代林翼派去的卧底纪曼伊，成为易右琛的丫鬟，做反卧底保护易右琛的安全，通关任务是为保护易右琛而付出生命，为他逆天改命。

……

纪悠悠气得抓起卡牌就要撕掉，然后发现底下还有一张卡牌，上面写着：成功完成通关任务，赠送一次复活机会！

那她还犹豫什么，现在立马回去，把未说完的话说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