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童案中的隐秘角落

2020-09-12 06:50万小军樊朔
中国慈善家 2020年6期
关键词:王丽童童姥姥

万小军 樊朔

遭受家暴的未成年人报案率仅为1.87%

辽宁抚顺的一处老旧小区里,靠南的房间中,6岁的童童(化名)坐在床上。出院已近半年,但在童童头上,毛囊坏死形成的多处圆点状斑秃依旧清晰可见;身上,也满是烫伤形成的瘢痕;被掰断的手臂骨伤已经愈合,但手已然畸形,不能正常伸展。

外人无法想象这位6岁女孩从今年3月到5月所经历的一切:她的门牙被钳子拔下来,被逼着吞进肚里;跪搓衣板,吃猫粮,睡地砖;嘴唇被烧毁,腿部被插了三根针……

而谁又能想到,这一切的肇事者竟然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及其同居男友。

“不敢说,我说就死定了”

11月初的一个傍晚,抚顺最低温度已达零下,北风一阵阵来袭,寒意逼人。

行色匆匆的佟明皞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打了出租车朝着不到两公里的家驶去,赶着回去为女儿和前妻的父母做晚饭。

佟明皞是童童的生父。父母离婚之后,童童判给了母亲抚养。童童受虐的事情被发现之后,已经久未见到孩子的爸爸才重新回到这个曾经的家,担负起照顾童童的责任。

童童的家位于新抚区一个老旧小区里。目前,这座两室一厅的住房里,曾经挂在墙上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已经被拿下来了,只剩下满墙童童的照片。墙上那个花朵般娇嫩的女孩,与正在房间里画画的这个伤痕累累的童童,形成了强烈对比。

晚饭后,佟明皞在厨房打扫卫生。他看起来很疲惫,就在记者与律师交谈的间隙,他坐在一旁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童童出事后,他的生活也被颠覆了,每天除了照顾童童,还要在律师事务所、法院、公安局之间跑来跑去。他格外留恋手机中抖音里的父女的日常往昔——在那里全是他们一起吃喝玩乐的片段,视频里的童童一头长发,或是依偎在爸爸的怀里,或是比着剪刀手摆造型,或是贴着脸亲吻,满屏洋溢着幸福。

童童在房间里画画,姥姥王丽(化名)在一旁陪着。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孩,王丽直到现在仍然无法相信发生在自己的外孙女以及女儿身上的这些事情。

那是在半年前,5月22日下午,王丽接到了女儿刘某彦的电话。女儿说,孩子被烫伤,胳膊还骨折了,正在沈阳住院,急需要钱!

挂下电话,王丽赶紧凑了5万元,赶到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盛京医院。

此前,王丽已经有两个月没见到外孙女了。等她赶到医院的時候,童童已经躺在小儿重症监护病房,全身大面积烫伤,多处骨折。

据接诊医生回忆,5月20日,刘某彦就带着童童到了医院。医生诊断后要求孩子马上住院。但是,当刘某彦得知治疗费用需要1.2万元的时候,就带着童童离开了。直到第二天晚上,童童因感染加重,高烧至39.6℃,刘某彦才不得不再次将童童带了回来。

5月22日中午,由于童童病情危重,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童童被诊断为左侧肱骨远端骨折,病情危重,随时可能出现呼吸、心跳骤停等生命危险。而拍片检查发现,童童腿部有一个5厘米长的钢针。

医生告诉王丽,孩子可能遭到了虐待。为此,王丽多次质问女儿,刘某彦一口咬定说,童童就是洗澡烫伤了,躲避时摔倒又引发骨折。但此时王丽已经起了疑心。5月28日,在童童进行手术之前,王丽利用单独与外孙女相处的片刻机会,俯身悄声问童童:

“宝宝,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你不要怕,告诉姥姥,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爸爸(刘某彦要求童童称呼其同居男友陈某威‘爸爸)。”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姥姥?”

“不敢说,我说就死定了,全都死定了。”

这样,王丽才确认童童遭受虐待。她决定报警。

警察赶到医院,在查看了童童的伤情后,决定对陈某威和刘某彦实施刑拘。而此前两位犯罪嫌疑人已经得知王丽报警的信息,匆匆离开了医院。知情人士透露,根据两人手机定位,陈某威和刘某彦正准备外逃。5月29日凌晨,警方将两人抓获。

此后,王丽从童童口中陆续得知,在3月到5月期间,童童多次被虐待:门牙被陈某威用钳子拔下来,让她咽下去;他们吃饭的时候,让童童跪搓衣板,给她吃猫粮;睡地砖上,不给盖被子;用打火机烧童童的嘴唇,导致唇尖被烧毁;在童童腿部插了三根针,其中两根被刘某彦拔出来……

童童身上还有大面积烫伤。“新伤添旧伤,孩子送到医院后,连大夫也判断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伤。”王丽说。

作为姥姥,王丽至今对外孙女的遭遇感到无法理解,也为自己没早一点发现而极度痛心,“她(童童)为什么不托个梦给我啊!”

隐蔽的角落

不仅姥姥没发现,在案发前童童的亲生父亲佟明皞也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遭到如此虐待。如同许多虐童事件一样,童童的遭遇发生在家庭内部,隐蔽性高,不容易被察觉和发现。尤其,这还是一个已经脱了轨的家庭。

童童父亲佟明皞是一名司机,2011年,他和当时在商场里卖床垫的营业员刘某彦结了婚。

这段婚姻持续了不到8年,2018年12月12日,夫妇俩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女儿童童判给了母亲抚养。

王丽过了很久才知道女儿离婚的消息,因为离婚后佟明皞和刘某彦还继续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多时间。对于离婚的原因,佟明皞始终讳莫如深,“这是我的隐私,反正不是为了钱。”

直到2020年1月1日,佟明皞和刘某彦大吵了一架,刘某彦把佟明皞赶出了家门。“我自己没有房子,就只好把孩子交给她(刘某彦)了。”佟明皞对《中国慈善家》说。

刘某彦联合男友对童童的虐待就是从佟明皞离开这个家三个月后发生的。2020年春节前后,童童一直住在姥姥家里,直到元宵节(2月8日)那天,刘某彦将孩子从姥姥家带回了约十公里之外自己与陈某威的住处。

王丽回忆,3月18日,她再次见到童童时,发现孩子的手骨折了,但当时身上还没有其他伤痕。对于骨折的原因,刘某彦的解释是童童在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王丽也一再查问童童,孩子也是同样的说法。

王丽说,当时孩子的情绪状态都正常,她就没有起疑心。“你说谁能怀疑呢,那是亲妈带的。”

父亲佟明皞当时也没有察觉有什么不正常。此前,原本开出租车的他已经转去开货车,专跑广州至无锡的快递专线,一直在外面奔波。时而与女儿视频,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2020年春天新冠疫情开始快速蔓延,抚顺城里也开始暂停了一切社交往来。佟明皞父母都已去世,被刘某彦赶出来后的他暂时居住在哥哥家。那两个多月时间里,王丽和佟明皞就没有见过童童,也正是这段时间,对童童的虐待一步步升级。

期间,想念外孙女的王丽多次发微信给刘某彦,要求和童童视频,但刘某彦一直搪塞着说,“没事,妈,挺好,一切正常,放心吧。”

有两次,在王丽的强烈要求下,刘某彦依旧没让孩子和姥姥视频,只是让两人通了电话。童童在电话里告诉王丽,自己在外面玩得很开心。

似乎,一切都正常。

如今回想起这些,王丽和佟明皞痛悔不已,“今年的疫情把我们一家害惨了。”

妈妈和她的新男友

是什么样的母亲,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

回想起与刘某彦共同生活的9年时间里,佟明皞对前妻的评价是“一直都挺正常”,只是生完童童后,才开始有了点暴脾气的倾向。但无论如何,他都难以想象这种性格的急躁能上升到虐待孩子的程度。夫妇俩共同养育童童的这些年,和其他的母亲一样,刘某彦也喜欢给孩子买东西,还会把童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遇到其他的小孩欺负童童,她也会上前护着自己的孩子。

“是亲妈吗?怎么下得了手。”对于自己的女儿,王丽心头一直萦绕着这样的困惑,“如果再次见到她(刘某彦),我要把孩子最惨的照片摔到她脸上,质问她。”

王丽说,女儿刘某彦确实脾气不太好,但对周围亲戚朋友态度挺和善。如今回想,这个女儿历来一意孤行、任性,做什么事情都不计后果,“只要是她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

对于女儿的男朋友,王丽也了解不多。2019年末,刘某彦曾跟她提出来,要带新男友和母亲见见面。王丽当时没答应,心想女儿和佟明皞离婚还没多久,不太合适;此外,见了陈某威就等于是认可了这段关系,作为母亲,她希望女儿和男友多相处一段时间后再确定关系,这样更稳妥一些。

此后,刘某彦也没再提起陈某威。直到今年5月童童住院后,王丽才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女儿的男友。“比孩子的父亲高一点,偏瘦。”王丽告诉记者,陈某威给她留下的印象是“挺能说的”。

“那个时候,他就在我面前炫耀自己辅导童童功课怎么怎么厉害,对孩子怎么怎么好。谁知道正好相反,真会伪装!”王丽愤愤不已。

抚顺市委宣传部通报显示,陈某威和刘某彦都是1986年出生,均是无业人员。陈某威曾因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2006年刑满释放。

两人是在网上认识的,陈某威租住在位于顺城区天城小区某栋楼的顶层,后来,两人在此同居。

小区里很多人也是近期才知道童童的事情。一位邻居说,曾在晚上听到这里有孩子的哭声,当时只是认为是谁家的家长在管教孩子,就没有特别在意。

另一位邻居张阿姨见过童童,她回忆说,在三四月的时候,住在6楼的刘某彦下楼找孩子,说是让孩子去取快递,但孩子下楼后就一直没见回家。找了半天,终于在隔壁楼道里找到了童童。张阿姨记得,当时刘某彦还报了警。“我還寻思,这么大孩子怎么找不到家呢?现在一想,是不是孩子受不了,自个儿跑出来的。”

对于陈某威,张阿姨和家人印象也不深,只是经常在晚上看到他坐在红色的小轿车里抽烟。

陈某威所租住的顺城区长春街道天城社区工作人员说,疫情期间入户排查外来人员时,他们曾在2月和3月三次对陈某威住所进行了走访,但三次都没有人开门。为此工作人员还专门在门上贴了告知条。5月下旬,全国两会召开期间,小区楼下都有人员24小时站岗,也未发现异常。

而对于佟明皞来说,陈某威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两人从未谋面。他只知道前妻有了新男友,但从来没有过问过前妻的生活。只是偶尔从童童的口中,得知闯入她生活中的这位男子,后背有一个“龙”的纹身图案。

对着镜头微笑的童童

童童出事后,见到女儿的第一眼,佟明皞甚至没认出她来。

他的手机里,有当时拍下来的照片:光着头的童童坐在床上,全身包着绷带纱布,烧伤的唇尖下没有了门牙,但她依然对着镜头微笑。

“想死的心都有了。”谈及童童,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

劫后余生的童童第一次见到爸爸,情绪并没有特别激动,也没有哭。后来姥姥王丽问她,见到爸爸为什么没哭,她回答说,“我不能哭,我要哭了,我爸就完了。”

在爸爸和姥姥眼中,童童是个特别乖巧可爱的孩子。她的乖巧懂事已经超越了她6岁的小小年纪。

出院后的童童在家休养,房间里摆满了人们送的娃娃和玩具。人们来探望她的时候安慰她,“好日子会来的。”“现在就是好日子。”童童不紧不慢地回答。

前来探望的人离开时,她吃力地挪着还没恢复好的身子慢慢下地,坚持要把客人送到门口。姥姥和爸爸都拗不过她,只能在一旁跟着。佟明皞说,之前身体还很差不能下地的时候,童童也要他抱着到门口送别。

家里有一块落地镜,童童有时候会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露出了俏皮的微笑,随后又用双手捂上脸。

这些天,有爱心人士帮忙协调了沈阳的各大医院,从口腔、骨科、整容等方面为童童展开会诊。每一个查看过孩子伤情的医生,都感到非常震惊——孩子的头皮大部分毛囊已经坏死,头上是一块块的斑秃,或许后期可以通过植发进行修复;而不幸的是,左肘关节由于没有及时就医,无法修复,将落下残疾。“她的胳膊是被掰折的,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畸形愈合了。”佟明皞告诉《中国慈善家》。

5月以来,童童的康复治疗成为一家人的头等大事。到了10月,治疗已经花掉十多万元,佟明皞四处借钱,仍然捉襟见肘。朋友得知这件事后,提出帮忙联系辽宁当地媒体,让更多人关注到童童的遭遇并施以援手。

10月29日下午,佟明皞在银行发现,向公众公开的童童的医保账户里,比原来多了“15万元”。陪同他的律师在一旁笑着提醒他说,“你看错了,是150万元。”

那段时间,一共有23745笔爱心捐款汇入了这个账户。

佟明皞一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镜头前,他不断鞠躬向爱心人士表示感谢,“太感动了,谢谢大家。”

此后,随着关于童童的报道越来越多,更多的爱心款项奔涌而至。最终,捐款超过了243万元。“小姑娘加油”“愿孩子早日康复”“保重,坚强”,一些爱心人士在汇款时备注留言道。很多人汇款时没有留名字,佟明皞把这些汇款信息一一打印了出来,厚厚一叠共有135页。

佟明皞承诺,孩子治疗所需费用如有结余,会将善款投入公益事业,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量刑过低

童童的遭遇并非个案,此类案件屡见报道,每每引发众怒,却禁而不绝。最高人民检察院2020年5月公布的数据显示,2017年至2019年,检察机关起诉侵害未成年人犯罪分别为4.76万人、5.07万人、6.29万人,后两年同比分别增长6.8%、24.2%。

家庭暴力常常发生于家庭内部,往往难以发现。在虐童案件中,受害人为未成年人,缺乏自主报告的意识和能力。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张雪梅撰写的《未成年人遭受家庭暴力案件调查分析与研究报告》显示,遭受家暴的未成年人报案率仅为1.87%。

今年10月17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通过了《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案,首次增设了发现未成年人权益受侵害时强制报告制度。其中规定,国家机关、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密切接触未成年人的单位及其工作人员,在工作中发现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受到侵害、疑似受到侵害或者面临其他危险情形的,应当立即向公安、民政、教育等有关部门报告。未履行报告义务造成严重后果的,由上级主管部门或者所在单位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法给予处分。

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未成年人事务治理与法律研究基地执行副主任苑宁宁告诉《中国慈善家》,关键是要提高全社会和强制报告义务人的报告意识。此外,新修订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对家庭、国家等多个责任主体的义务进行了规定,公安、民政、教育、共青团、妇联等部门和群团组织仍需要构建快速反应机制。

“一旦发现虐童相关线索后,公安机关快速立案、甄别案情,民政部门判断是否申请安全保护令、撤销监护人资格,共青团和妇联如何动员社会力量为受害者提供心理辅导、社会救助等,只有多部门快速联动才能将法律落到实处。”

而另一个问题是,虐童案件中的施虐者量刑过低,犯罪事实与“虐待罪”不适配。

2020年8月,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对涉及虐童内容的2974份判决书分析发现,判决书民事類案由占比高达83.2%,刑事类案由仅占15.4%。民事判决集中在变更抚养关系和确认抚养能力的纠纷上,相关案件的结局也多为将抚养权赋予其他监护人,缺乏对施暴者的惩戒。

多年来,不少专业人士呼吁“虐待儿童罪”纳入刑法。全国人大代表、广东国鼎律师事务所主任朱列玉曾公开表示,非刑事性儿童立法缺乏对虐待儿童行为的制裁规定,刑事立法方面,所设罪名难与“虐童”行为直接对号入座。“因为没有独立的虐童罪名的威慑,很多人并未认识到自己针扎、殴打儿童违反了法律。”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青少年犯罪与少年司法研究中心主任皮艺军也曾倡导,虐童应“先入法再入罪”。他认为,对于轻微的虐童行为,例如当众辱骂、打耳光等可以放在治安管理处罚法中进行规定,将此种虐童行为先定义为违法行为,给予训诫、赔礼道歉等处罚。若情节恶劣,对于造成一定后果的虐童行为,就将其定义为犯罪行为。

“刑法的确有进一步改善的空间,最理想的状态是能够把虐待儿童罪单独从虐待罪中脱离出来。”苑宁宁表示,在现阶段,执法机关需要提高专业意识和专业能力,从《治安管理处罚法》和《刑法》的角度,进一步加大对侵犯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行为的打击力度。

辽宁必达律师事务所律师杜振家受当地法律援助中心的指派,对童童提供法律援助。他对《中国慈善家》表示,在“虐待儿童罪”未纳入刑法前,地方可以出台相关细则进行弥补。他认为,在严惩犯罪行为的同时,也要注重预防和发现,发挥社区里退休人员的力量,对儿童家庭定期上门走访。“把工作做在前面,要像朝阳群众那样筑牢儿童保护网络,也要提高大众对虐待儿童行为及罪行的认识。”

9月8日,检察机关以陈某威、刘某彦涉嫌故意伤害罪、虐待罪向法院提起公诉。根据抚顺市公正司法鉴定所对童童的伤害程度鉴定结果,童童共有10项伤情。其中,轻伤一级五项,包括头部、胸部、骨盆、胸椎等部位;轻伤二级三项,重伤二级一项(用开水烫后再用凉水冲,再用开水烫后再用凉水冲,反复三次),另有轻微伤多处。

父亲佟明皞和姥姥王丽均对《中国慈善家》表示,希望对刘某彦及陈某威判重刑。佟明皞已经向法院申请公开审理,“希望童童的经历让更多人知道,能引起更多人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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