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时光

2020-09-16 06:42余刚

大众摄影 2020年7期

2013年9月，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昭苏县萨尔阔布乡，牧归。余刚摄

这些照片由余刚拍摄于2010-2018年之间。余刚的本职工作是法官，早年因学习刑侦而接触相机，但他的拍摄不是实证式的，也并未反向而行，直奔抒情。他自己提到，作家李娟的文字很大地影响了他的摄影。对书写者来说，节制是一种品质。

——编者

Q：您是从人民大学毕业的？但似乎并不是新闻专业，何时开始拍照片？

A：我祖籍四川，父母支边到新疆，我出生在新疆，在新疆长大。大学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系，那时候与新闻系的同学住一层楼，看到他们挎着相机进进出出，心里非常羡慕。作为新疆兵团农场子弟，我的家庭条件并不宽裕，当时还要靠学校提供的助学金才能完成学业，照相机对于我来说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后来，在刑事侦查学课中接触到了相机和胶卷，我如获至宝，爱不释手，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工作近十年后，我才拥有了一台自己的相机并开始拍照片，由此一发不可收拾。作为一名法官，摄影是我的业余爱好，但在我的生命中，它与我的职业同样重要。

Q：是一开始就拍摄专题性的作品吗？新疆哈萨克族牧民生活，给你最初的刺激是什么？

2017年8月，昌吉市阿什里鄉阿什里村二队，持望远镜的牧民。余刚摄

A：在新疆，摄影都是从拍摄大美风光开始的，我曾立志拍摄新疆所有的风光，后来发现大家拍的大同小异，跟在别人后面拍这些重复的照片没有任何意义，经过一段时间思考，我开始拍摄自己的专题。

2018年8月，昌吉市阿什里乡努尔加村，村里的年轻人。余刚摄

2017年6月，昌吉市阿什里乡努尔加村，礼拜前的老人。余刚摄

在新疆，哈萨克族是最大的游牧民族，他们逐水草而居，在放牧、迁徒的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游牧文化。由于当代社会经济文化的影响，传统的游牧文化正悄然发生着改变。我从拍摄乌鲁木齐南山牧场一带的哈萨克族牧民开始，逐渐扩展到北疆各地哈萨克牧民生活的广大地区。互帮互助，是哈萨克族牧民长期以来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生存形成的文化传统，在草原上行走，你完全不必担心吃住，到任何一户牧民家，不管是否认识，都会热情地招待你。牧民家中有比较大型的劳动，如建房、搭毡房、剪羊毛、打草等，周围的邻居都会来帮忙。更重要的是，他们对生活从不抱怨。

Q：从最初一两张的场景，到逐步形成自己的关注焦点，能否描述一下这个过程？

2018年6月，昌吉市阿什里乡努尔加村，婚礼上收份子钱的两个年轻人。余刚摄

A：我是一个非常传统的摄影爱好者，所以这组照片中感性的东西更多一些。在拍摄的最初阶段，我不知拍摄的目的是什么，更别说从文化的角度去考虑了。最初几年的拍摄中，我一定要拍人的状态和活动。若干年前一次媒体发表时，确定的方向是哈萨克族牧民“从游牧到定居”的生活，有很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随着拍摄的深入，与牧民交往多了，对哈萨克生活方式也有了更深的体会，拍摄的思路和风格也在发生变化。我更喜欢拍牧民生活的环境和细节，拍牧民的房屋和物品，拍马和马鞍。我更多是在感受一种“游牧时光”，不喜不悲，平和地记录哈萨克族牧民的日常生活。

近些年，拍摄哈萨克牧民转场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旅行社甚至把组织这种拍摄活动作为一种旅游项目。我对这种猎奇的拍摄方式很反感，告诫自己要用平和的心态拍摄，对所见所闻有所思考，把自己的感受体现照片中。

Q：这些年拍摄的地主要集中在哪些区域？自己拍摄的规律是怎样的？

2 0 1 3 年9 月，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昭苏县萨尔阔布乡，身穿哈萨克传统民族服装的牧民。余刚摄

A：哈萨克牧民生活在天山以北、以东的广袤草原上。只要有时间，只要我能到达，我就千方百计地前往拍摄。假期稍长时，就去伊犁、阿勒泰、塔城等地区的哈萨克牧场，时间短，就在乌鲁木齐、昌吉附近的大山中探访牧民。在长期的拍摄中，与很多牧民结成了很好朋友，牧场有什么活动，他们都会热情地邀请我去拍照。

Q：在学习和实践摄影的过程中，对你比较重要的影响，来自哪些方面？

A：传统纪实摄影方面，刘易斯·海因，多萝西亚·兰格，尤金·史密斯、侯登科、吕楠等对我都有很大的影响。另一方面，新疆作家李娟的作品给我巨大影响，她长期与阿勒泰地区哈萨克牧民共同生活，用平实的语言将牧民的日常生活娓娓道来。“正是这种富有价值的、兼具深情与克制的日常记录和生活描写，使她的文学疆域远远超越具体的地理界线与时间限定，在广大的时空获得延伸性的力量”（人民文学奖授奖词）。我希望自己的照片能像李娟的文字一样平实、朴素，兼具深情与克制。这是我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