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喝彩与自我精彩

叶春雷

印象里，精彩的人生都是喝彩不断的。这种印象，在体育赛场上尤为突出。但事实上，无人喝彩的人生也可以很精彩。

常书鸿先生毕业于巴黎高等美术专科学校，以他的才华，要是走绘画道路，肯定会赢得无数的喝彩。但是，他却偏偏选择了敦煌，选择了日日与风沙、寂寞为伴。常先生是1943年3月到达敦煌的，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头。他的妻子，因为耐不住敦煌的寂寞和艰苦的环境，最终选择了不告而别。但常先生却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他在敦煌，一待就是40个春秋。直到1982年，国家文物局调他做顾问，他才从西北迁往北京。

数十年的默默无闻，换来的是“敦煌守护神”的华彩声誉。无人喝彩的人生，也因此变得精彩绝伦。常先生在敦煌，失去了很多，金钱、地位、权势、爱情，但是常先生得到的更多。最重要的，就是他亲眼见证了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与辉煌灿烂。没有他的坚守，敦煌文化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国际声誉；没有他前半生的无人喝彩，就不会有现在西方人对敦煌文化的喝彩连连。1

我喜欢这样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我们踏踏实实、默默无闻地做事，不是为了有人喝彩，而是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对得住苍生社稷。同样是身处沙漠边陲的无人喝彩者，邓稼先成就了“两弹一星”的功勋。相比于他留学美国的同学杨振宁，邓稼先是寂寞的，但邓稼先为中国国防事业所做出的贡献，彪炳史册。

生命恰若流星，一闪而逝。所以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也在情理之中。但问题是，如果单单为了成名，为了轰动效应，为了鲜花与喝彩，那这样的做事，功利心未免太重。更可怕的是，单单为了成名，而出卖自己的道德和良知，即使赢得了鲜花和掌声，它们也是有毒的。

有毒的鲜花和掌声充斥着我们的日常生活。这些毒鲜花和毒掌声，催生了一批明星和名人，让他们如昙花一现。社会风气变得鄙俗、浮躁，人人都在名利的道路上奔驰，无人喝彩的人生简直让人忍受不了。譬如微信上的点赞，已经成了“精神鸦片”。很多人每天如果不能获得别人的点赞，简直就活不下去。他们把自己的生活在微信上和盘托出，目的只有一个，赢得他人的点赞。这样一些精神上赤身裸体的人，是多么可怜。2

庄子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当今世界，有几人能受得了“无名”的折磨。但是，回头看常书鸿或邓稼先，“无名”对他们而言，是多么美丽的恩赐。他们在学术的天地里，无人喝彩，也就无人打扰，自得其乐。这样的一份淡泊，这样的一份坚守，这样的一份清苦寂寞，最终把他们推上了人生的巅峰。谁说无人喝彩，就成就不了精彩的人生？

明代薛网《兰花》诗言：“西風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无人喝彩，清香依旧，这是兰，这也是君子人格。3

①对常书鸿先生的“得到”与“失去”进行了分析，在“得到”的这些东西面前，那些“失去”的东西是黯淡无光、不值惋惜的。作者在对这一得一失的论述中，阐明了“无人喝彩的人生，也因此变得精彩绝伦”的观点，鞭辟入里、令人称道。

②“毒鲜花”“毒掌声”“精神鸦片”等词形象贴切地写出了当今鄙俗、浮躁的社会风气，“简直让人忍受不了”“简直就活不下去”“是多么可怜”等语句表明了作者对这一风气的痛心疾首。作者在针砭时弊时态度真诚、言辞恳切、切中要害，这样的论证技巧值得大家学习、借鉴。

③恰到好处地引用古典诗词，赋予“无人喝彩也能成就精彩人生”这一观点历史文化的厚重感。结尾语言优美、余韵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