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节日对印度人如此重要？

尘雪

隐居于美国山间海滨城市的我，常常会怀念热闹的印度生活。在新德里居住的两年里，我经历了各种欢乐喧闹的节日。这其中包括政治性节日，例如国庆日、甘地纪念日，也有各种宗教节日。

印度官方认可的节假日每年有120多个，其中多数节日不仅与宗教有关，有着神话般的由来，而且有着别具特色的传统庆祝方式。

对于普通印度人来说，他们还经历着日常的节日—婚丧嫁娶。我也有幸参加了好几次印度教徒或穆斯林的婚礼。此外，印度还有各种我最喜欢的国际文艺节，例如果阿国际电影节、焦特布尔国际民歌节和斋普尔国际文学节。

“人要在外面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你的世界在我的心灵织成文字，而你的欢乐又给文字配上音乐。”泰戈尔在宗教抒情诗集《吉檀迦利》中的这两句话，恰恰也表达了我在印度游历、写作时的心情。

在孟买过温馨的象神节

2012年9月20日至22日，我在印度的经济中心、大都市孟买度过了几天。那时正值全城庆祝孟买最隆重的节日之一、象征着家庭温馨和幸福的象神节。在印度，孟买人尤其热衷于庆祝象神伽内什在9月的生日。

印度是一个多宗教国度，光是印度教信奉的神就多达几万个，但象神伽内什无疑是最受印度教徒喜爱的神明之一。象神的形象是象头人身，大腹便便，憨态可掬，或坐着，或挠耳倾身，四只手中，两只手握持法器，据说很灵验。伽内什在印度教里被看作是财富、智慧、幸运的象征，被誉为印度的家庭守护神。

全印度在每年雨季即将结束的八九月期间庆祝伽内什诞生，但要数孟买市的庆祝最为壮观。由于孟买有著名的旅游胜地象岛，孟买也被称为象城。每年的象神节，在为期11天的节日最后一天，信徒们还要举行大型祭拜仪式。

2012年的象神节从9月19日正式开始，但从18日晚，孟买人的庆祝活动就陆续开始了。走在孟买街头，你会发现平日里昏暗的马路变得光亮，人们用五颜六色的彩灯装点着社区临街的巷口，有些路口还用板材搭建起牌坊，上面印刷有各种象神图案。在每个社区的空地上，工人修建起临时棚屋，在里面搭一个台子用来供奉象神塑像，棚子四周则挂满鲜花和小彩灯。

按照印度的国家法律，象神节开始当天全国放假一天。当天上午，我们驱车来到位于孟买市中心的印度教神庙。每年大批信徒会云集在这里，膜拜伽内什神像，祈求一年好运。道路两旁都是排队前行的人们，由于祭拜的人很多，在离神庙大门约500米处就有铁栅栏围住，由警察和志愿者维持秩序。

约正午，神庙内几位志愿者带领大家诵经祈福，众人双手合十，伴随音乐，整齐划一地诵读经文。诵经声在庄严的大殿之中形成共鸣。祷告区外一个摆放贡品的地方，堆满了椰子、鲜花和糖果；结束祈福活动的民众排队领取这些贡品，希望能把福气带回家。

印度朋友說，这个节日是除洒红节和排灯节外，当地最重要的宗教节日。为了过节，很多家庭都会把家里重新装饰布置，再请一尊伽内什神像供奉在家中，然后制作许多美食，邀请亲朋好友到家中一聚，共庆佳节。

全印度在每年雨季即将结束的八九月期间庆祝伽内什诞生，但要数孟买市的庆祝最为壮观。由于孟买有著名的旅游胜地象岛，孟买也被称为象城。

我受邀来到一位朋友家里做客。他家门前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客厅也被布置得金碧辉煌，彩灯像柳枝一样从天花板垂落下来。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数客厅中央的方桌上供奉的伽内什神像，它头戴皇冠，头上还被玻璃制品点缀，显得雍容华贵。

离开朋友家已近午夜时分，路上依然到处是庆祝节日的车辆和人群。从路边的临时棚屋里传出的印度音乐、锣鼓击打声，填满了整座城市。人们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期盼在伽内什的庇护下，家庭和睦、生活富裕。

在新德里夜观印度教婚礼

在印度参加过好几场印度教婚礼，记忆最深的是2012年刚来印度时参加的第一场。

6月27日下午6时，我的印度朋友X邀请我跟他的家人一起参加侄子的婚礼。他的侄子可谓是新德里的“富二代”，坐拥好几处房产，不工作仅靠收房租就能过上富人的生活，他的美丽新娘是双胞胎姐妹之一。

印度人结婚，先要去住所附近的社区印度寺，接受神的祝福和亲友的金钱祝福。寺庙里供奉着印度教徒尊崇的克利须那神和寺院的建造者。进入寺庙时，我被要求脱去了凉鞋。人们进门后，向神祈祷，然后跟坐在地上的新郎官合照，并给他礼钱。因为寺院里非常黑，所以照相师都举着瓦数很高的照明灯，晃得人感觉像在白昼。

我和X的妻女在寺院门口，等待回家换礼服的X。门口有一个小商贩，卖着印度特有的敬神用的花朵—被串起来的清香的白色小花、黄色的花，还有免费赠送的玫瑰花瓣。小商贩看我总是俯下身去闻白色的小花，就麻利地剪了一节送给我。旁边的一位印度妇女主动帮我戴在马尾上，说我就像一位新婚的妇女—她说在印度，只有已婚的女人才戴这样的白花。

从印度寺出来后，我们开车约40分钟到达新德里的卫星城古尔冈（Gurgaon）一处专门出租结婚场地的区域。我们走过一座被霓虹灯装饰得斑斓璀璨的大门，里面是一大块绿油油的草地，点缀着白色的桌椅、舞台、举行仪式的高台。尝了些土豆、炒面等印度小吃和苏打汽水后，我看到一位位身着各式各样晶光闪烁的华丽纱丽的印度女子款款走来，而小孩子们在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下载歌载舞。特别是迎接新郎前来时，亲属朋友们抖动身体，在巨大的乐队伴奏声下比赛跳舞。男男女女欢呼雀跃，使出全身的力气来比拼舞艺。跳舞的人群中，不时有人抛撒印度卢比，引得乐手们纷纷低身拾钱。

不一会儿，跳舞的人群拥着新郎到了大门口。新娘的几个姐姐已经拿着盛着花朵、蜡烛和甜食的托盘，齐刷刷地站着等待新郎。当男方递上一个大红包，一位姐姐将托盘在新郎前面晃了几圈，另一位姐姐则将一把草和树叶放在新郎头上，口中念念有词。这里，草和树叶代表健康。

此前，新娘早已打扮妥当，在婚礼场地的新娘休息室里，跟亲朋好友们合照、接受其祝福，等待新郎前来迎娶。有意思的是，中国的婚礼习俗是新娘在自己家等待新郎的迎娶，再被接到夫家才举行正式的结婚仪式。而在印度，当所有的仪式都浓缩在郊外的一个婚庆场所时，是新娘等待和迎接新郎前来，一起举行结婚仪式。

因为我是婚礼上唯一的中国人，新娘新郎的家人对我都很友好。我所看到的高潮部分，便是新郎新娘登上一个高高的被精心装点的旋转仪式台，互戴花环，接受大家撒花祝福和照相，然后旁边的另一个仪式台上，亲友们纷纷和他们合照，我也凑上去拍了不少照片。

接着，新郎移步到门口的一个帐篷里，嘴中喃喃细语地祭祀，围观者多为男性。由于时间关系，到晚上12时，我也只看到一部分仪式。最后一部分，据说要到一两个小时后举行，即新人双手松开后要并排坐在一起，将他们俩披的纱巾的一角绑在一块，然后新娘在前、新郎在后，脚踏着地上的树叶绕火堆走七圈；每走完一圈停步，新郎从后面抱住新娘，两人双手将米倒入火中。这是新人双双向神灵祈祷保佑他们生活美好，将一切灾难、痛苦、贫穷等在火焰中烧尽的意思。

离开婚礼现场，凌晨1时我才回到家，本以为已经很晚了，但印度朋友说，完整的印度教婚礼会持续到次日凌晨四五时，人们的欢庆要维持5天左右。这让我不由得佩服印度人的精力。

在果阿看《少年派》首映

除了婚禮，各类国际文艺节也令人向往。2012年11月，由于报道第43届印度国际电影节，我来到印度西南部的海滨度假胜地、果阿邦首府班纳吉。这里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电影“盛宴”，全城被装饰得异常漂亮，夜幕中的街道更是璀璨多姿。

作为参加国际电影节的最大福利，我接连看了印度导演拍摄的《小色戒》、法国和波兰合拍片《她们》、菲律宾和英国合拍的《利耶从未发生过》，以及印度导演穆扎法尔·阿里1981年拍摄的《勒克瑙之花》。巧合的是，我无意间选的电影，全都是反映边缘女性的题材。

离开婚礼现场，凌晨1时我才回到家，本以为已经很晚了，但印度朋友说，完整的印度教婚礼会持续到次日凌晨四五时，人们的欢庆要维持5天左右。

此次，我特别关注华裔导演李安的新作《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我不仅幸运地早于中国看了其在印度的首映，还采访了伊尔凡·可汗等主要印度籍演员。该片的选角导演还在论坛上跟大家分享了发掘男主角苏拉·沙玛的秘诀。

自1951年首届印度国际电影节在果阿诞生以来，该电影节成为印度向全球观众推介印度电影的重要平台。电影节闭幕片，是印度女导演米拉·奈尔的新作《拉合尔茶馆的陌生人》，该片探讨了“9·11”恐怖袭击对居住在美国的巴基斯坦裔穆斯林人生的影响，让我回味无穷。印度人的英语语言优势，使其电影容易被欧美英语世界接受。近年来，印地语、马拉地语等本土方言电影，也频繁被翻译成英文版本。

2012年恰逢印度电影在孟买诞生100周年，因而本届电影节除了国际电影竞赛和展览单元外，更浓墨重彩地推介印度经典电影，不仅在“印度全景”单元放映了20部剧情片和19部纪录片，还推出特别致敬单元，放映印度著名导演姆里纳尔·森、阿多尔·柯普莱克里什汗等人的影片，包括印度导演维杰·阿南德1965年导演的老电影《向导》、2011年获得印度电影最高荣誉奖—帕尔奇奖的印度明星演员沙米特拉·恰特尔吉的七部代表作等等，同时也为印度电影专业的大学生提供展示的平台。

电影节期间，一位印度中央电影局负责人发言说，印度设立支持纪录片的基金会已经13年了，如今印度电影商业片资金充足，不缺广告商和投资商，甚至还远赴海外拍摄，然而印度的独立电影却缺乏足够的资金支持。另一位印度电影导演则说，自己在电影学院学习了三年，也不及亲身跟印度导演B.维杰拍摄一部电影学得多。

在印度的两年，参与这些热闹的节日和庆典，成为我快乐生活的一部分。印度节日多，意味着工作时间相对变少，显得工作效率低下，但是相比生活在物质富裕国度的人，宗教信仰、与亲朋相聚的节日，对印度人来说，比赚钱更重要。这些仪式感强烈的时刻，让印度人有归属感，也是逃离现实中的困厄、追寻幸福瞬间的捷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