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牛”

佟才录

18岁那年的夏天，我第一次参加高考，以3分之差败走麥城。

父亲问我以后有何打算。我说想去南方打工挣钱，让他和母亲过上好日子。父亲听了我的话，紫红的脸瞬间变黑，大声喝道：“难道你就没想过复读一年，明年7月再奋力一搏吗？”被父亲误解、责骂，我心中委屈的闸门也轰然打开：“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们家能拿得出我去市重点中学复读的钱吗？”“钱的事不用你瞎操心，你只管用功读书就行。”

开学时，父亲把一千元复读费压在我的手心里，说：“抓住这次机会，用功读书，你一定能行！”

为了节省路费和时间，平常周末放假我也不回家，而是留在学校里复习功课。那年寒假，是我复读后第一次回家。回到家后，我发现家里的牛棚空空荡荡的，便问：“咱家的牛呢？”母亲眼里掠过一丝惊慌，父亲却一脸淡定地说：“卖了。”原来，为了替我交复读费，父亲把家里唯一的一头耕牛卖给了村里的吴二叔。我哽咽着问父亲：“那秋后地里的粮食你和妈是怎么收回来的？”父亲轻描淡写地说：“是借别人家的牛车拉回来的。”

翌年7月，我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省城师范大学。父亲高兴地在家里摆酒为我庆贺，把全村的乡亲们都请来了。我端着酒杯给每位乡亲敬酒，敬到吴二叔那桌时，微醺的吴二叔拍着我的肩膀说：“二娃子，日后出息了，可千万不能忘了报答你父亲。为了让你去市重点中学复读，你父亲把家里的牛卖给了我，他自己却变成了一头拉车的‘牛！”

送走乡亲们后，我逼问父亲：“吴二叔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父亲支支吾吾：“你吴二叔喝……喝多了，说胡话呢。”我当然不信，又去逼问母亲。母亲含着泪说：“你爸把牛卖了，可秋收时家家户户都忙着收割庄稼，有谁肯把自家的牛借给咱们啊？你爸借不到牛，就自己拉着小车，起早贪黑，一车一车陆陆续续把粮食收回了家……”

听了母亲的话，我顿时泪如雨下。父亲啊，你架好“梯子”帮我登上了“天”，自己却弯下腰变成了一头拉车的“牛”！父亲啊，你似海深的恩情，我一定铭记在心，将来好好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