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代绣娘，用百年风华传承乱针绣

李鸣

“以针为笔，以线为色，似绣似画，画绣一体。”在常州，有一户人家祖孙三代都在做乱针绣。她们付诸百年风华，只希望乱针绣能从镜框中走出来。

今年61岁的孙燕云，是江苏省级非遗项目常州乱针绣传承人。她在绣架前坐了40余年，针法交叉，丝线堆叠，千百种颜色掺杂，飞鸟鱼虫、山水人物都在绣架上“活”了。

她的手艺是跟母亲陈亚先学的。如今，她的女儿吴澄也做起了接班人，用年轻人的方式来传承。

守：50年只做一件事，乱针绣深入灵魂

20世纪30年代，常州人杨守玉在传统刺绣的基础上，融合西画的技法，创造了乱针绣这一全新的绣种。历史不足百年，却以因表现西画效果而见长，被誉为“中国第五大名绣”。刘海粟评价乱针绣：“自成品格，夺苏绣湘绣之先声，登刺绣艺术之高峰。”

陈亚先是杨守玉的关门弟子，同时也是常州乱针绣的第二代传人，从1958年开始学习乱针绣。锅碗瓢盆、三个女儿，都是陈亚先画稿中的素材。穿线、配色、分丝……陈亚先希望把每一个步骤都做到极致，“她五十年只做了乱针绣这一件事，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孙燕云说母亲就连昏迷躺在病床上，手指依然做着绣花的动作，“乱针绣已经深入到了她的灵魂里。”

《沙特阿拉伯国王像》《美国里根总统像》《雅克罗格》……陈亚先的作品多次作为国礼，获得多项殊荣，还被授予中国工艺美术终身成就奖。在乱针绣博物馆里，有一幅浮雕立体乱针绣《祈祷》。这是陈亚先晚年时期的作品，孙燕云说母亲在祈祷，祈祷自己把乱针绣宣传出去，“我既然传承了乱针绣，也要把我母亲的心愿传承下去。”

传：学了油画再拿绣针，重现消失三百多年的止园盛景

孙燕云是常州乱针绣的第三代传人，同时也是这项省级非遗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我从小就是在常州市工艺美术研究所长大的。”小时候看到精美的刺绣，孙燕云就在想要是自己也能绣好这么漂亮的花就好了。她便拿了个小绣绷练习，绣一朵花或是一条金鱼。1979 年，20岁的孙燕云考入了母亲陈亚先所在的研究所，“乱针绣表达的是油画的效果，所以做乱针绣的人必须要有绘画基础，我先学了两年的油画和素描。”

孙燕云对于作品精益求精，“经常会反反复复地做，不断地试色打样。”她说这源于母亲陈亚先的严格要求，不到装裱那一刻，作品都应该要一直调整。

2018 年11月，孙燕云带领多名绣师，以明代画家张宏《止园图册》为蓝本，开始乱针绣创作，“这些画真的太美了，我一定要把它们绣出来。”二十幅作品，上百种配色，一针一线堆叠，绣了将近一年时间，将三百多年前的常州止园盛景重现。

“乱针绣虽然年轻，但是很美。”在旁人眼中，孙燕云是一个纯粹又执着的艺术家，只想做出好看、有意境、艺术价值非常高的乱针绣作品，“她觉得乱针绣就是艺术品，而艺术品绝对不能变成商品。”

争：女儿留学归来要做衍生品，和她吵了三四年

“我生活当中每天都是乱针绣。”六七岁时，吴澄就开始帮外婆陈亚先穿线，而在手帕上绣花是她儿时的日常。即便到了二十岁，吴澄依然认为乱针绣没意思，“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一坐就要坐很久。对于年轻人来说，不是特别酷炫的一件事情，跟当下流行的东西、衣食住行都没有关系。”高中毕业后，吴澄还想过画漫画。

“亂针绣更像是一个工艺，而不是艺术。”吴澄觉得一件艺术作品应该是原创，而传统的乱针绣制作大多是以刺绣的形式来再现绘画作品，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

留学回国后，吴澄就想做衍生品，“让刺绣可以用到生活当中的任意一样东西上去，从墙上到生活中就可以了。”从样式到美观性、实用性，吴澄慢慢摸索，“衍生品的开发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因为不知道市场和适合的人群在哪里。”她希望通过成立专业的团队，改变母亲原有的小作坊模式，让管理规范化。

“最开始的时候，我母亲不愿意转变工作室原有的经营模式。”吴澄和母亲孙燕云在经营模式上的博弈，至少花费了三四年时间，“每天都在吵架，她觉得我目的性太强，我觉得她太有情怀了。”

和：开设衍生品品牌，让乱针绣从镜框中走出来

风格简约的仕女图、自绣像……与母亲孙燕云的写实风格完全不同，吴澄的乱针绣风格更偏向印象派。“我们的标准不一样，但对待东西的态度是一样的，就是愿意把手上的东西分享给大家。”吴澄用自己的成绩，获得了母亲孙燕云的理解。

让乱针绣从镜框中走出来，早已成为母女二人共同的想法，“不单是题材、工艺，更多还是得接地气，让大众接受。”2014 年，吴澄创立了自己的乱针绣衍生品品牌，将乱针绣的元素应用到了摆件、屏风等装饰用品以及胸针、书签、箱包、手帕、手拿包、围巾、裙子、大衣等各式生活用品上。

从固定的博物馆陈列到灵活的艺术展，从只有几个学徒的绣坊到学生遍及各个年龄段的课堂，从线下体验到网络课程，吴澄积极尝试各种途径。看着活跃的粉丝数不断增多，从几十人增加到了三千多人，孙燕云自豪地说：“我们有上海、北京甚至国外的粉丝，他们都是实实在在的粉丝，也让我们有了一定的收益。”

吴澄不想让别人觉得乱针绣只是一种用针丝复制画作的刺绣工艺。她推崇原创，希望乱针绣的艺术价值高于工艺价值，“我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去做乱针绣。”作为常州乱针绣第四代传承人，吴澄说在自己传承的阶段，希望能吸引更多的年轻人，让更多人对乱针绣感兴趣，就是她当下的使命。（责编  许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