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不起十二岁的自己

惟念

十二岁那年，我家从农村搬到合肥。因为之前没学过英语，我无法直升初中，必须重读六年级，参加统一的招生考试后，才有被录取的资格。

当下最紧急的，就是在开学前找到补习班，把三至五年級的6本书在一个暑假学完。家中经济捉襟见肘，父亲带我奔走数天，最后选择了由一群在校大学生开设的补习班。招生老师热心地说：“你每天都来听课吧，不限制时段和班级，一定要认真听讲，积极发言。你几乎要从零基础的起点学起，所以我们没法向你承诺学习效果。”

进教室的第一天，我就成了全班同学的嘲笑对象。老师询问谁可以背出26个英文字母时，我勇敢地举起了手。不会说普通话的我，带着浓重的乡音背完26个字母。看着同学们捧腹大笑的样子，站在讲台上的我满面通红。那一刻，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但我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年轻而善良的老师，制止了不断发酵的嘲笑声，用肯定的目光看着我，说：“背得很好，别的还会吗？”我摇摇头，那已是我全部的英语知识积累。就这样，我开始了人生中第一节英语课。

那年的夏天很热，住处没有空调，一台小小的风扇吃力地转着，作业本上满是汗渍。

一周后的第一次测试，我考了35分；第二周我及格了；第三次我考了92分，拿了班级第一名。放学前，老师把我留下来，在卷子上写了一段话，让我带回家给爸爸看：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让她继续学英语，孩子在这方面有天赋，也肯下功夫，我非常喜欢她。爸爸看后沉默很久，但从此之后，只要我说需要英语资料，即使手头再紧张，他也不曾皱过眉。

开学的日子如期而至，过时的打扮、傻气的短发、蹩脚的普通话、怯懦的眼神，又一次让我成了新班级的焦点，淘气的男孩们总拿我开玩笑。我没有力量去抵抗外界的声音，只能埋头学习，从不得不学英语到爱上英语，再到有同学拿我的作业借鉴，用了大半个学期。

对于人生中第一位英语老师，我始终心存感激，所以几年前我也教起了英语。前进动力还来自无路可退、不辜负父母当初执意将我带在身边而付出的辛苦。

我没有对不起十二岁那年的自己。

瓦尔摘自《小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