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

黄元太

老邱有一个傲人的鼻子，像大山一样耸立在眉峰下。

老邱发现自己这一独特的现象，还是今年疫情期间的事。老邱正在发放防疫物资，大家都戴着口罩，老邱和大伙儿说着话，但老邱发现，大家说话的时候，随着下颚的上下动作，口罩带金属线的一端会从鼻子上掉下来，露出两个鼻孔。老邱担心对方的鼻孔会窜出病菌，指了指对方的口罩说：“把口罩提上去，戴好。”

“你们看哪，老邱说话没有张嘴，好像是在用鼻子说话。”

老邱听了心里一惊：我明明是说话了，但没有在意是用鼻子说话。

“我还有这么一个高级的鼻子，说话居然没有用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老邱回到宿舍，赶紧摘下口罩，走到镜子前，镜子中的自己把他给惊住了：自己的鼻子不仅会变大变小，还会发出和常人不一样的声音，但他有意识用鼻子说话的时候，只能发出“嗯”“哼”等简单的音节，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他想，慢慢来，练习多音节发音需要一个过程的。

老邱的鼻子确实与别人不同，从眼窝开始一路向下，没走多远，就隆起一个高坡，非常突兀。他用眼睛向下一瞄，就能够清楚地看到那高耸的存在，这使他的脸部看上去非常立体丰满。

不知不觉中，他回想到自己的童年。

孩提时代的小邱生活在农村，自小就是“鼻涕大王”。以至于，他的鼻子常常被娘的两根玉指捏痛。

在不知不觉中，那鼻子被“拔苗助长”，成了今天“山”一样的存在。

他对着镜子，又不自觉地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对捏了一下，又不自觉地“哼哼”了两声，丝毫没有痛感，更没有鼻涕流出。可小时候，为什么娘下手那么重，他想了半天，后来终于明白了。

他开始为自己的鼻子骄傲，他要让鼻子发挥更大的作用。

这天，他上班刚走到仓库门口，就有人来领料。

“主任，早啊。”

“嗯。”

“主任，吃飯没？”

“嗯嗯。”

月底仓库要盘库，有一种物资对不上账。他有点生气，走过去，鼻孔对着保管员，保管员看着那两个瘆人的黑洞，早吓傻了，他知道说什么都已无济于事，只见老邱从鼻孔里拖出一个字：“哼！”保管员知道，月底又要扣工资了。

老邱在一次单位组织的检查中，差点出了丑。那是检查应急物资储备，带队的领导为单位的副总，老邱在介绍时，本来想用鼻子的，但是怕不熟练，就用嘴说，谁知舌头因长时间不用，不会打弯，还是副主任帮他解的围。

老邱还是不甘心，他还在不停地练习，努力让气流在鼻子里收放自如。他想，用鼻子代替嘴说话，能够避免唾沫四溅，老文明了。

忽然有一天，老邱从睡梦中醒来，感到鼻子有痛感，呼吸有困难。他赶紧来到镜子前，镜子中的自己把他给惊住了：鼻子肿大，鼻孔里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鼻毛。

他不甘心，试着用鼻子说话，但就连那“嗯”“哼”的单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我不要这么高级的鼻子！老邱忽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愤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