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令(组章)

2020-11-12 04:49而己
扬子江诗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断肠夏虫虫鸣

而己

诉衷肠

黄昏时刻,吃完三穗鸭,六人一同上街寻乐。三穗的人跟天气一样热情,三穗的鞋跟黑压压的天空一样大。

你穿着高跟鞋,磨破了脚跟,心情不太美丽。答应过要给你买凉鞋,可走了几条街,都找不到符合你的舒适。

想起古人买鞋的故事,又想到现代人把鞋比作爱情。突然有些伤感,有了些脾气,一不小心,姑娘,我惹你生气了。

东南买瓜,尝到了来自黎平的甜;杨莉投镖,送给你一只玩偶;东权嗍了螺蛳,里面暗含沙子,还有土味……但没有情话,再次原谅我。冷战使情绪持续升温,直至碳火烤着平静的豆腐,果真是臭味相投,被朋友们翻着:往事,飞翔,海燕……

烤鸡翅,烤洋芋,烤小瓜,身边的人群来来回回炙烤着我们。你我都没有想到,会在一杯冰啤酒后冷静下来,所谓冰释前嫌,应如是。慢慢是微妙的变化,碰撞的沉默开始柔软,像后来的夜一样温和。

回乡的路上,稻谷很美,月亮很美,风很美,你很美。喔,忘了告诉你亲爱的,别找了,我就是你三十四码的鞋……

人自醉

酒不醉人是假的。尤其是舅妈的酒,六十岁高龄还可以谈“感情深”,作为当代青年,我们不得不“一口闷”。米酒甜,米酒香,唢呐响当当,米酒上头无意问,此去经年不敢忘。姑娘,你敢不敢忘?

醉人的除了风月,还有山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们玩着扑克,在土地公公面前,都是朴素的农民。在小河沟,我们蹚水捞鱼,大脚挨着小脚,一阵风吹过,躲进伞下,我亲吻了你的脸。

去到竹海,找到了我们的水上乐园,可惜你我都不会水。在浅水区,开心得像两个孩子。进入深水区,我终究没学会游泳,请别问我落水后先去救谁,坐在泳圈上,我依旧不喜欢漂泊。

“矮子洞”里是否真有矮子?没有坐到船,我们无从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我真的晕了,亲爱的,你欠我一次人工呼吸。

相思令

夏日的奥秘在于:从低头看蒲公英到抬头看石榴。这样的蓬勃向上,特别适合形容思念,尤其是我对你。水芋的叶子巨大,让一滴雨水恋恋不舍。不断滚着身子,同时也适合打闹,就像你睡进我的胳膊——我会告诉你唐时的菖蒲正开,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十样锦。

那一日,耐不过闲愁,用相机识别出这样一个名字:地锦苗。

我们也在用眼睛识别彼此,只是记忆的芯片无法清零,好的坏的都无从选择。

就像此刻我明白了这株草的花语——

我不是因为得不到而忧愁,而是因为见不到你而悲伤。

我不会因为吃了它而痊愈,反而会因想你断肠又断肠。

夏日炎炎。没有你,我独自流汗。这样的独自还要多久?我迫切需要你的秘方。下次见面,就算我依旧贫穷,但爱情的腻使我富足。请替我采一株地锦草吧!它的功效如你——清热解毒。

止住喷涌的血,疗好思念的伤。

锦书已是贫瘠,相思请不要负我。

夏虫鸣

夏虫在田野里聒噪,一窗之隔,后院茂林修竹,常有青蛙击管:蹦,跶跶;蹦,跶跶。似有不安之心,炸裂,而夜因声无眠。

起初有人谈论勇敢,有人(或者没人)说起疯子:“疯子是最勇敢的,疯子令人难忘。”

一只疯了的蚊子,多么细小,却敢于吐露自己的针尖,让人疼痛,厌恶。假如我为一只蚊子辩护,那我就是只疯了的蚊子,嗡嗡的,在黑夜里出没;嗡嗡的,在你耳边盘旋;嗡嗡的,等待一个失眠者入睡;嗡嗡的,“啪”的一声,就都结束了。

一个黑点变成墙壁上的一抹红——这有关痛痒。不像一直安静的,藏在竹林中的花蚊,也不像巨大的,满足于剩菜剩饭的苍蝇。我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我的疯狂——

好过一些富饶又荒芜的土地,连一只该死的蚊子都没有。

夏虫又在旷野里鸣叫,仅一念之间,生死无常,对错两半。多少个夜晚,虫鸣像群英聚会,而那些灯红酒绿,被风吹染整个地球。夏虫啊夏虫,请别为我沉默。

晚霞颂

我踩着七色的云彩而来,注定身携霞光而去。

沐得清风细雨,识得春暖花开。辰时,我羞红着脸与你有一面之缘,亥时,你熄灭了灯,停止了我的心跳。我深知你形单影只熬过黑夜,子丑寅卯都是我无奈的错过。

于是我恼羞成怒,释放的野性炙烤着大地,荒原、山野、沙洲,甚至城市。村庄的麦田和三月,南方和北方迷路的鸟,我怀着无尽的歉意注视你,我想是我的热情使你难堪。

你不该属于月光,他的冰冷如何给你安慰?他用黑暗包裹着身体,露出邪恶的微笑。

你也不属于路,不属于。他们握着你的把柄,还要你照亮他们的贪婪,他们无耻地伸向远方,又把头转向黑夜。你和你的同伴同样美丽,又同样可怜。不同的是,她们把一切赠予路人,你把余光留给黎明,只为与我,有一面之缘。

幸福的闪电和雷会告诉你什么是爱。爱,不仅爱你的矜持,还爱着你的澎湃。

午未申酉都是我的期盼,为何你还不醒来?为何你还要沉睡?为何等我跌入西方茫茫的大海,你才被点亮在诗人寂寞的屋檐?

戌时,你在沉默。亥时,你在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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