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男孩》的电影与小说叙事策略比较分析

2020-11-12 04:40
鸭绿江 2020年21期
关键词:奥吉朱利安霸凌

王 倩

电影《奇迹男孩》于2017 年11 月在美国上映,该片根据R.J. 帕拉西奥2012 年出版的小说改编。作为一部青少年成长小说,《奇迹男孩》上架后即成为畅销书,蝉联《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首135 周,受到青少年和成人的欢迎和追捧。它是一个温情的儿童自我成长的故事,主人公是一位有天生面部缺陷的小男孩奥古斯特,从出生起便做过20 多次的手术,却依旧拥有一张“不普通”的脸。10 岁的时候,他进入了父母精心挑选的学校,故事便是讲述了奥古斯特如何进入普通学校,并重拾自信、积极面对生活的励志故事。笔者通过观看电影和细读小说文本,发现除了温馨的成长主题和高度统一的伦理认同之外,该作品的叙事策略和电影改编策略也是其成功的主要依据。

一、陌生化先驱和狂欢化并行

“人物形象的陌生化可以说是主体思考陌生化的外显形式之一,它承载了主创在主观上的奇思妙想。而从观众的角度来说,人在审美过程中,感官是容易进入疲劳状态的,因此人对于陌生、新鲜的事物有着一种期待。当人的思维已经陷入固定、机械的感知觉定式中时,非常规的审美对象的出现能够给人极大的刺激,丰富并满足着人们的感官和心灵。”多数成长小说的主人公都是普通的孩子,他们身上具备某些特质或者一些特殊的经历,让他们最终实现了个体成长。《奇迹男孩》中,奥吉天生脸部畸形,这是他和其他孩子最不同的地方。在小说中,奥吉并没有直接描述自己的脸。直到小说三分之一左右,在维娅的视角下,读者才会对奥吉的脸有一个客观的认知。相较下,电影是一种直观的视觉表达,观众可以更直接地从画面上看见奥吉的脸。在表现形式上,电影极为聪明地采用了延迟,即影片开始,奥吉带着宇航员头盔,通过奥吉的自述让观众对他的外貌有了一定的预判后,在影片3 分50 秒时,脱下宇航员头盔,观众们才看到奥吉的脸。有着之前近4 分钟的自述作为铺垫,观众对这个不平常的小男孩充满了兴趣与同情。所以当奥吉的脸真正显露出来时,就产生了一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叙事张力。这张陌生的、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脸,打破了观众常规的思维定势,并在某种程度上极大满足了人们渴求刺激、新鲜事物的欲望。

恐惧、恶心、害怕,是人们见到奥吉时常见的反应,正如奥吉自己所说的“见小孩子比见成年人还要难受,每个人见到我时的表情都差不多,但小孩子不会伪装自己”。因此,奥吉不喜欢出现在陌生的、公开的场所,不喜欢被人看到。在不得不出现的公开场合,电影进行了狂欢化处理。狂欢化的渊源,就是狂欢节本身。在巴赫金看来,狂欢节的主要特点是:狂欢时,先前存在的等级关系和阶级差别统统暂时取消,人们之间形成了新型的、纯粹的人际关系;狂欢节是全民性的,人人平等,自由往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消融。影片里,上学第一天,奥吉走在学校的操场上,感觉到周围恐惧、避让、疏远的目光和人群,他为自己创造出一个自由、轻松的狂欢化空间。“如果你不喜欢你所在的地方,就想象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奥吉想象着自己身穿宇航员服装,像个英雄一样,身边都是热情欢呼的人群,一只只渴望接触他的手,和一双双充满了期望和向往的眼睛。影片34 分钟时,普通孩子们看到奥吉就像看到了怪物一样,而后,《星球大战》中满身毛发的丘巴卡就出现在屏幕里了。这两处空间是非真实的叙述空间,都是叙述者奥吉在紧张的人际关系氛围下,想象创造,以缓解压抑的气氛和负面的心理投射。影片结尾在学校的礼堂是另一处狂欢化空间,图什曼先生代表学校将毕彻中学的最高荣誉,亨利·沃德·毕彻奖章,授予奥古斯特。这一次,奥吉真实地身处于一片赞扬和掌声之中,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之前狂欢化空间下所形成的叙事张力也得到了缓解。

电影对于陌生化的人物形象和狂欢化空间的处理,不仅吸引了观众的兴趣和同情,更让观众深入了解奥吉的情绪和心理,产生适宜的共情体验,更清晰地感受主人公的心理状态,并跟随奥吉的成长,深刻理解故事的成长主题。

二、隐含作者的安排

观看电影《奇迹男孩》的时候,观众会发现全片都是以儿童的视角讲述的,但是人们能感受到作者的伦理价值,无论是读小说还是看电影,读者/观众们都被一种力量和思想引导着,向着作者所预设的目的地前进。这就是叙事进程中,隐含作者作用下产生的效果。隐含作者是布斯在《小说修辞学》中提出的一个重要概念:“对有的小说家来说,他们写作时似乎在发现或创造他们自己”。

在叙事进程的安排上,电影和小说有些许不同,如对萨默尔的处理上。小说中,第三章是以萨默尔的第一人称内聚焦而展开的。萨默尔是奥吉在毕彻预科学校的第一个朋友,开学第一天,她主动和奥吉一起吃饭,是第一个无视奥吉的外貌而主动接近他的同学。在电影中,没有萨默尔作为第一人称叙述的部分,杰克是奥吉在学校的第一个朋友,萨默尔出现在奥吉与杰克万圣节友谊破裂之后,她是奥吉学校里的第二个朋友。显而易见,电影中,奥吉在被朋友背叛、中伤后,再次收获了友谊,无疑让他已经灰心丧气的心再次温暖了起来。这样安排后,电影里出现了两个友情背叛事件的循环,奥吉和杰克,以及维娅和米兰达,维娅和米兰达友谊破裂在前,奥吉和杰克的万圣节事件在后。和好时,奥吉和杰克在前,维娅和米兰达在后。两组“背叛-和好”事件形成了一个嵌套式的叙事圈层,让整个电影的叙事结构更加紧凑。叙事进程的发展层面,友情的背叛,新友情/爱情的出现,与老友和好,这种循环紧凑,带有补偿性质的叙事安排,有利于烘托作品的成长主题,更重要的是,更符合儿童和青少年的心理接受能力和对真善美、友情以及爱情的美好期待。当然,这也更能实现隐含作者在创作故事时的初衷。

毫无疑问,《奇迹男孩》中,成长和友谊是两个重要的主题。然而,电影中还涉及了其他青少年成长中常见的问题——校园霸凌。奥吉上学前,到学校参观,朱利安就问了奥吉一个无礼的问题“你的脸是怎么弄的?”;上课时,故意提及《星球大战》里的达斯·西迪厄斯;叫奥吉“恶心的丑八怪”;学校里的同学不希望碰触到他,认为他身上携带“瘟疫”;朱利安的母亲将学校合照中的奥吉PS 掉。在杰克和朱利安大打一架之后,朱利安变本加厉,说服所有男生和杰克绝交。捉弄、孤立奥吉和他的朋友们,并开始在奥吉和杰克的桌子、柜子里留纸条,威胁、侮辱的话语层出不穷。有趣的是,随着叙事进程的推进,观众并没有感受到其他霸凌主题作品中流露出的无助、痛苦、阴暗等负面情绪,反而越发地欣赏奥吉等人对校园霸凌的应对方式,这无疑得益于隐含作者对叙事进程的控制和对叙述时间的操控。热奈特在他的《叙事话语》中提出,可以根据叙述时间与故事时间之间的长度比测量两者的关系。一是叙述时间短于故事时间:即“概述”。二是叙述时间基本等于故事时间:即“场景”。三是叙述时间为零,故事时间无穷大:即“省略”。四是叙述时间无穷大,故事时间为零:即“停顿”。

隐含作者在叙述霸凌问题时,对负面的信息一带而过,没有详细地叙述奥吉和杰克收到纸条的具体信息,也没有描写他们的心理和反应,仅仅通过图什曼先生和朱利安一家对话的只言片语来正面讲述霸凌事件。然而,从十月的学校照片,或者,更早一些,从九月的入学到暑假前图什曼和朱利安一家的谈话,故事时间将近一年,隐含作者在叙述时,采取了叙述时间<故事时间,即“概述”的方式。当图什曼拿出装满了各种字条的厚厚的文件夹时,观众清楚的知道,许多加诸奥吉身上的霸凌事件被隐含作者省略了,隐含作者意在强调学校老师、校长等正面力量在处理霸凌事件时的正面裁决和引导作用。对负面事件的弱化、对正义力量的强化,以及公正的裁决,最大化地将青少年文学中难以处理的“霸凌”问题,以最小的创伤可能呈现给未成年观众和成人观众。

《奇迹男孩》不仅仅是一部脉脉温情的成长主题电影,它具有近些年青少年电影中少见的普世观——善良的本性、友情的力量、人品的考验,和勇敢的力量共同交织出一部伟大的奏鸣曲。为了把故事讲好,隐含作者精心地编织叙事策略,为所有青少年和成人奉献出一部激励人心、震荡心灵的温情盛宴。

注释:

[1]王雯瑶.蒂姆伯顿电影的陌生化审美特性[J].电影文学,2017(19):74

[2]Wayne C.Booth.The Rhetoric of Fiction[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3.

[3]Gerard Genette.Narrative Discourse[M].New York: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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