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的旗帜》主题意蕴分析

2020-11-14 04:59陈树友
电影文学 2020年9期
关键词:布拉德利父辈士兵

陈树友

(内蒙古医科大学 外国语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1)

电影《父辈的旗帜》,以硫黄岛折钵山插旗事件为切入点,一方面,从普通士兵视角,真实还原那场惨烈的战役;另一方面,通过对时空的切换,客观冷静地讲述了这张著名照片所引发的一系列故事。影片从不同角度对战争的意义进行挖掘,这其中既有对英雄的讴歌,对历史的缅怀,更有对种族歧视问题、舆论的投机性、上层社会道德失位以及普通大众非理性心理的揭露和批判……但在这些看似纷繁混乱的主题之下,其对人性问题的深切关注和反思,则是导演伊斯特伍德一贯的创作主题内核和思想内涵。

一、一贯的东木风格,不一样的战争电影

年近九旬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1930— ),分别于1993年和2005年两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被中国影迷亲切地称为“东木”(Eastwood的直译)。这位美国电影界的活化石和标志性人物,无论作为演员或是导演,都为全世界观众奉献了众多经典难忘的影片。从《父辈的旗帜》《换子疑云》《胡佛》《萨利机长》到最新上映的《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作为一位高产导演,伊斯特伍德执导的每一部影片,都充满了他浓重的个人风格,深受广大影迷和评论界的好评。东木导演钟情于将真实事件搬上银幕,一方面,他能够娴熟运用经典好莱坞的叙事手段,为观众提供一个满意的好故事;同时,为了避免落入传统好莱坞式电影的俗套,伊斯特伍德常常在套用类型的基础上解构类型,以“陌生化手法”,打破观众的惯性思维,让他们对原本习以为常的事物重新进行思考和判断。影片《父辈的旗帜》也同样如此,在质朴简单的电影风格下,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以及主人公在生存困境下的不断挣扎,导演实现了对布拉德利、海耶斯和加农等几位硫黄岛战役中插旗英雄的解构与重塑。

在《父辈的旗帜》中,虽然东木大叔用震撼的视觉特效和极致的镜头语言,真实地还原了战争场面的恢宏与惨烈,但其对硫黄岛这场战役的过程描述,仍然只将其作为影片的一个叙事背景。本片将叙事的重点放在了插旗照片事件,并以此为切入点,着重讲述三个幸存战士在战场、国内巡演和战后不同时期的心理状态和行为表现。导演通过巧妙的叙事结构和剪辑方式,令影片的情节发展,始终跳跃性地在硫黄岛战场、全美各地巡游募捐现场、布拉德利儿子对事件亲历者的采访等不同场景交叉切换,三个主人公的个体命运和心路历程,也不断更加清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使这部电影在战争题材的外衣下,却包裹着厚重的人性道德内核。当人们在饱受战火洗涤和残酷的社会现实面前,如何化解不断出现的精神危机和道德困境,从而寻找人性的出路,或许才是导演想表达的真正主题。

二、战争背景下的道德博弈与人性抉择

人在生活中总会遭遇道德困境。所谓道德困境,就是某一个体所遵守的早已经主观化的道德准则,有时会与具体情境下的某些准则发生冲突。人们无法通过自己的认知来辨别孰对孰错,但又必须在不同准则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进而内心陷入矛盾,产生痛苦、不安或焦虑的情绪。道德困境逼迫道德主体必须进行选择,是固守道德准则还是重构道德根基,都是对个体道德能力的一种磨炼和考验。导演伊斯特伍德正是将影片中的人物置于道德困境之下,使我们在深刻的矛盾下,不仅仅看到一个个普通人有瑕疵的灵魂,更将他们人性闪光的部分呈现在观众面前。“战争是人们感情空前裸露的时候……任何地方和任何时期都不会像在战争中那样清楚地显示人的本质”。在极端环境下,恪守伦理和道德有时甚至是一种奢侈,人们往往更易展现人性恶的一面。同样,由于饱受道德问题的困扰,使《父辈的旗帜》中的主角与人们心目中的英雄相去甚远,在战争原则面前,本来就模糊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就显得更加模糊,这些刚从残酷激烈战场归来的普通士兵,就不得不被迫接受人性的考验,下文将列举出影片中几个插旗士兵所面临的道德抉择问题。

(一)利己还是利他,善意的谎言还是真诚以对

在影片中,医护兵布拉德利、传令兵加农和一等兵海耶斯,他们并不是在硫黄岛战役中最杰出的士兵。用印第安士兵海耶斯自己的话说,“我的战绩只是躲子弹而已,真正的英雄是迈克,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海军陆战队员”;而加农更是因为战斗素养差而被安排在传令兵岗位,他们都不认为自己是真正的英雄,只是由于作为插旗照片上的主人公,而被政府和军方树立成英雄典型。而“英雄”的身份,也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一定的道德困扰。首先,加农就必须面对利己还是利他的道德困境,在登上回国的飞机前,被他挤掉座位的军官不满地说:“让我给一位英雄让位,他必须有了不起的功绩。”加农知道自己在战场上的碌碌无为,所以也只能说NO,但当上级要求他必须再提供一个幸存的插旗士兵姓名,否则就必须重返战场时,他明知海耶斯万般不愿接受英雄的称号,甚至之前为此愤怒地将刀架在他脖子上,要求加农不要向上级说出他的名字。然而,在荣誉和逃离战争这双重诱惑面前,他依然将海耶斯在照片中的事实告诉了上级。其次,对事实真相的隐瞒,也时刻煎熬着几位“英雄”的内心。事实上,官方对公众公布的照片中插旗英雄的名单是错误的,汉克其实并不在这张引起全美轰动的照片上,他升起的是第一面旗帜,而真正在照片中的哈伦,却并不为世人所知。但政府高层和军队首长对几个士兵下达了“封口令”,因此他们在与“金星母亲”(插旗照上牺牲士兵的母亲)的聚餐中,布拉德利只能用善意的谎言,让汉克的母亲相信照片中有一个士兵就是自己的儿子。三个士兵在巡游募捐的整个过程中,一路上受到高规格接待、媒体热捧以及民众欢呼,看似风光无限;另一方面,他们又因不能向公众讲述实情而内心惶恐。所以我们能够在影片中看到,面对公众时他们的笑容有些刻意和勉强,而更多的时候,都是沉浸在负面的情绪之中。在荣誉和利益面前,在谎言和真相之间,到底该如何选择,无时无刻不困扰着几个年轻的士兵。

(二)个体道德意识与集体意志的冲突

个体道德意识包含道德认知、道德情感和道德意志,这三要素共同构成了个体道德意识的完整心理机制。道德认知是个体道德意识的核心因素,是一个人对道德关系、规范或原则的内化,更是个体道德活动的指示灯。它与道德情感、道德意志共同作用,人们借助个体道德意识这种精神力量,来调节个人行为、个人和他人、个人和社会之间的矛盾及个人利益和整体利益之间的矛盾。在政治社会,为了保护自身的财产、自由和安全,人们“自愿地结合和人们自由地选择他们的统治者和政府形式的相互协议”,从而将权力委托于代表整个集体利益的政府,因此,这个社会中的每一个个体,都必须接受集体意志的指导和支配。然而,作为政治社会最高指导的集体意志,却并不一定合理正确,有时甚至是无情和缺乏道德的。它往往会胁迫个体盲从,以国家意志指引人们的行为,其必然会造成与部分个体的道德意识产生激烈的冲突,使其深陷道德困境。在《父辈的旗帜》中,参战的大多数美国士兵都是在集体精神的鼓舞下登上了开往硫黄岛的战舰,他们对这场战争行为的正义与否其实并不知晓,只是在意识形态的宣传下,以国家、民族、正义为名,以对集体意志的忠诚而投入战斗。

三、个体道德的重构与永恒的人性光辉

面对道德选择的困境,有些人展现出人性中“黑暗”的一面,如传令兵加农,他为了逃避战斗而“出卖”战友,让本不愿成为英雄典型的海耶斯,被迫回国违心在各地为募捐而作秀,并自始至终无视海耶斯的痛苦,尽情地享受英雄称号为他带来的荣耀和优待;另一方面,他又善于利用其“英雄”的光环,四处结交权贵,试图为今后的个人发展铺平道路。但加农的战后生活并不如意,最后沦落为一个工厂的看门人。在片中,伊斯特伍德也对民众的麻木、政客和商人的伪善等方面,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揭示,让观众感受到了人性中冷漠甚至残忍的一面。但这并不是导演想昭示的电影主题,因此我们能够看到,参加硫黄岛战役的更多美国军人,更向观众展现了人性光辉的一面,为了减少士兵伤亡而怒摔电话的将军,为了与战友共患难而拒绝升迁的迈克,为了救治更多伤员而不愿离开火线的救护兵布拉德利……同时,影片还着重刻画了海耶斯和布拉德利两位插旗照片中的士兵,他们所经历的残酷战争,闹剧般的国内巡游,以及大战过后的平静生活,在跌宕起伏的人生里,他们通过对自身个体道德的重构,对道德修养和道德准则不断进行自我改造和自我完善,最终实现个人道德的自我超越。因此在影片的叙事中,他们从不对任何人谈及自己曾经辉煌的过去,甚至包括自己的子女,内心始终认为真正的英雄是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战友。同时,为了弥补巡游募捐时不敢对牺牲战友的母亲说出真相所带来的道德内疚,海耶斯步行了1300多英里,向哈伦的父亲说出了插旗照片的真相,使这对由失去爱子而关系僵化的老夫妇彼此相互原谅;而布拉德利也在战后拜访了牺牲战友伊吉的母亲,虽然影片并没有交代两个人到底聊了些什么,但给予逝者家人以心灵上的慰藉,也可以算是布拉德利实现对自己人性上的救赎。《父辈的旗帜》将救护兵布拉德利作为主角,不仅仅因为其是传记作者的父亲,他身上所展现出的道德高尚者应当具有的品质,也更是导演想传达给观众的。《父辈的旗帜》这部电影涉及的话题虽然众多,乍看给人以纷繁混乱的感觉,但全片自始至终围绕插旗事件,将布拉德利和海耶斯所面临的道德困惑进行深刻演绎,并将他们对待战争和英雄称号的态度加以呈现,其目的是为了赞扬两人身上闪耀的人性光辉,而在更深层次上,导演是将他们作为千千万万个参加二战的美军士兵代表,向观众诠释为国家为人民而战的军人所具有的人性光辉,这才是本部影片的主旨所在。导演伊斯特伍德为我们展现了人性终究是向善发展的,并且这种高尚的道德品质也会像父辈们挂起的旗帜那样,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

战争是残酷而真实的,当个体情感与集体利益产生冲突时,个体的道德良知有时势必要屈从于集体意志,如何在道德困境中实现本性的还原和道德的重新定位,则始终是人类一个难解之题。本片在战争冲突中,着重刻画几个普通士兵在宏大历史背景下的个体生存体验,通过深入他们的内在个体世界,来探索人性困境的根源,正如片中开头旁白所言:“我们喜欢简单美好的事物,善良或邪恶、英雄或恶棍,黑白分明的东西,很多人两者兼具……但事情多半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人性始终是复杂多变的。在本片中,导演不断通过战争现场、战争后方募捐和现代人的回忆等不同场景的切换和闪回,将极端战争环境下所催生的人性之“善”与“恶”真实呈现出来,从而让观众能够从中去探寻人性的光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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