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学会欺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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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我在外地的一所中学念高二。那时候家庭条件一般，我每个月的生活费是500块钱。当时我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食量惊人，而食堂早餐一碗5块钱的面又少得可怜，至少吃5碗我才能勉强吃饱，正餐的菜里肉也少得可怜。

食堂窗口有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当天的菜名，比如“辣椒炒肉”“土豆炒鸡”之类的。我经常在排队的时候，会飞速地把“炒”字的“火”字旁用手擦掉，然后菜名上的字就赫然变成了“土豆少鸡”，引得众人哄笑。

那500块钱的生活费只够我在食堂吃个半饱，因此，月底的时候我经常连水房的热水都打不起。每次打水时盯着校园卡余额的飞速变化，我都有点心惊胆战。有时候，冬天连澡都洗不起，又拉不下脸找室友借水卡，我就硬着头皮洗冷水澡。

我先用冷水把胸口打湿，因为这是人身上最怕冷的部位，一旦胸口习惯了这个温度，我就一咬牙将一盆水从头浇下，然后趁自己还能站稳的时候迅速打上肥皂冲洗。

南方的冬天空气潮湿，室内温度比室外还低，每当这时，室友就一脸惊恐地问我：“李超，你怎么洗冷水澡啊？你不冷吗？”我就哆哆嗦嗦地说：“毛主席读书的时候就洗冷水澡，爽得很，不信你也試试？”

室友一般都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跟其他人说“李超是个神人”。听完我都有点佩服自己了，也就忘记自己大冬天洗冷水澡是因为没钱打热水，还能从中获得一些精神上的快感——毕竟我是全校唯一一个敢在冬天洗冷水澡的人。

如此一来，我不仅没有因为吃不饱饭而变得消沉，反而觉得一切磨难都是上天给我的考验，此后便越发努力地学习，把高中生涯过得像洗一个漫长的冷水澡一样。之后，我成绩突飞猛进，最后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有人会嘲笑说：“你这不就是阿Q精神吗？”但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做得到阿Q那样的乐观呢？有时候回想，我之所以能够在精神上成为一个还算强大的人，得益于我有一个孤独的童年。

有时候被父母揍得鼻青脸肿之后，我就跑去操场的双杠上倒挂起来，一直挂到自己鼻血慢慢流出来，然后我就开始幻想：“过几天他们就会发现我得了白血病，然后趴在我的病床上号啕大哭、捶胸顿足，追悔莫及地跟我道歉。我虚弱地说，想吃……方便面，我妈就把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端到我面前……”基于这种想象，我觉得我跟我的父母达成了和解，然后就擦干鼻血回家了。

虽然我曾经数次离家出走后，经过忍饥挨饿后的深思熟虑，决定原谅他们——等我夜里12点回到空空荡荡的家里时，父母还在麻将馆打牌，他们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但我在精神上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我有一位高中女同学，上大学那会儿一跟男朋友分手就哭得伤心不已，打电话跟我说自己有多么委屈，觉得人生有好多阻碍，觉得爱情让她特别痛苦。等工作两三年之后，我无意中又听说她跟男朋友分手了，本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但她意外地平静。

她说：“以前我觉得失恋是因为自己被甩了，觉得错付了青春，现在想想觉得损失更大的是他吧。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还是没有学会珍惜，最后竟不负责任地离开，那只能说明他是不值得爱的人。而且以他这样的为人，今后恐怕也不会有谁发自内心地喜欢他吧？所以，现在想到他那张脸，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仅此而已。”

听完这番话，我觉得蛮欣慰的，至少她学会了安慰自己。要知道愿意安慰你的人是可贵而稀缺的，最后能帮助自己走出来的，还是自己。但如果我们过度缅怀自己的精神世界，也会产生一些问题——我们会太把自己当回事。就像能洗冷水澡，说明我是一个有勇气面对人生严冬的人，但我绝不认为自己洗冷水澡就比洗热水澡的人优越。

（杨子江摘自微信公众号“温血动物”，苏打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