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达寺和十八军进藏往事

2020-11-19 08:01汪璐
西藏人文地理 2020年5期
关键词:张国华苯教首领

汪璐

“相比旧西藏时期官兵的恶行,我们这里的老百姓对十八军纪律严明、平易近人的表现,都赞叹不已。”年迈的次珠虽然拄着拐杖,但步伐依然坚实,他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印象。

“当年十八军就是从那条路来到比如的。他们在寺院外的山谷里、对面的山坡上安营扎寨,休养了好几天,才继续往嘉黎方向去了。”桑达寺年轻的堪布、33岁的才成江才,边四下指点、边用汉语缓缓地讲述着,当年井然有序的画面感似乎跃然眼前。

才成江才早年曾在昌都丁青县孜珠寺学法10年,2013年来到桑达寺。他所了解的关于十八军途径比如的往事,正是他后来的师傅、当时的亲历者、该寺的活佛尼达泽旺仁波切亲口告之。

桑达寺,位于西藏比如县平均海拔4000米左右的羊秀乡贡宁村,属于苯教教派,创建至今有500多年的历史。

“师傅曾说,除了十八军,这里也是历史上著名的唐蕃古道,还是昌都去拉萨等的必经之地。我们桑达寺的建筑规模之大,僧人数量之多,政教影响之广,一度还成为过朵康地区历史上极具影响力的苯教寺院。”才成江才说。

最高礼节迎接张国华

在师傅的引导下,才成江才对历史也如数家珍:“萨达苯教寺的历代高僧活佛都与祖国内地关系密切,来往频繁。尤其是清朝时期,驻藏大臣前往拉萨赴任,途径我们寺院时,寺里隆重迎接了他们;驻藏大臣当时赠送过珍贵的礼品、藏汉文并书的牌匾、任命诏书等,只可惜大部分在后来的一些变故中都遗失了,只剩下铜制铙钹一对,至今仍珍藏在桑达寺中。”这对铙钹我们有幸得见,其边缘还有极小的汉字印章,只是已经辨认不清字迹。

在才成江才的带领下,我们绕着桑达寺行至一座主殿前,里面传出器乐之声。他立刻停下来说:“这套完整的汉舞也是那时留传下来的,现在每年冬初的‘马至卓巴法会我们都会表演。寺里现在在彩排,这次比如赛马节上,你们就可以看到。”才成江才所说的汉舞据说又叫狮子舞。

1951年仲夏,十八军在张国华将军的带领下,从昌都进军拉萨,途径桑达寺。“據了解,当时去拉萨,这里并非唯一通道,十八军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因为从清朝开始本地就与汉民族关系良好,二是那时其他地方不安定,匪患严重。” 才成江才说。

当时,普宗地方的老百姓和桑达苯教寺的僧众,在离寺院最近的尼雅地方等候,寺院活佛丹巴嘉措带领僧众,安排每个僧人手持唢呐、法螺等宗教法器,以神圣的仪式进行了迎接。当地普宗首领仁青旺杰也带领群众,身穿节日的盛装,手持洁白的哈达,端着甜美的青稞酒、和酸奶人生果饭,以当地最高礼节迎接了张国华率领的十八军部队。

张国华将军见此情景,很是感动,他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与年长的寺院活佛丹巴嘉措和首领仁青旺杰亲切握手,表示感谢的同时也让自己的翻译委婉地告诉他们:迎接部队无需如此隆重。

按照当地习俗,寺院的僧人和老百姓代表还向部队官兵敬献了哈达和金银礼品。但是,十八军官兵们只接受了哈达,而把敬献给他们的礼品都退还了僧众百姓。

欢迎人群里,一位16岁的少年与父亲一道雀跃着、欢呼着,他清楚地看到并牢记了整个过程,这次经历也成了他往后漫长岁月记忆里最珍贵的画面之一。他就是现年85岁的老僧人才卓,很多生动有趣的细节正是由他讲述的。

十八军部队在寺院附近的哲卧唐驻扎休息了两天。僧众和老百姓主动为部队送去了烧火的木柴和喂养马、骡的饲料,部队给了僧众和老百姓很多银元,以示感谢。

到达的第二天,张国华将军骑着骡子、戴着草帽和随从翻译等,走进了桑达苯教寺,除了慰问僧众还开了个座谈会,肯定和赞扬了寺院僧众和当地百姓对维护祖国统一的坚定信念,还向僧人丹巴嘉措和首领仁青旺杰每人赠送了一副毛主席像。

第三天,部队开拔前往拉萨。僧众在寺院楼顶吹法号,又以最隆重的礼节送部队继续前行。同时,寺院还专门举行了祈祷法会,祈愿部队一切平安。另外,普宗首领家族也专门安排了几位村民和一位和尚与运输驮队随行。一是为了带路,一是为了把劳损过度的马替换下来,重新换上体力强健的马匹。他们将十八军战士送至拉日纳(现嘉黎县一带)就开始返回,十八军则赠给了陪送人员大量的银元作为路费。

1952年,比如县成立解放委员会,首领仁青旺杰担任常委委员,主要负责全面服务进藏部队的各项工作以及运输服务。当时,解放军常年把粮食存放在桑达寺,寺院为部队提供了诸多帮助,关系愈发密切、深厚。

当地百姓拥护十八军

“相比旧西藏时期官兵的恶行,我们这里的老百姓对十八军纪律严明、平易近人的表现,都赞叹不已。”年迈的才卓虽然拄着拐杖,但步伐依然坚实,他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印象。

1953年,普宗首领仁青旺杰因病去世,其子囊斯选为首领,并担任比如县常委委员,继续为解放军提供运输服务。1956年春,比如县解放委员会党组织代表陈祥及顿珠扎西来到桑达寺,传达了党中央对西藏各寺院的亲切关怀,向寺院赠送了毛主席像,并给每位僧人布施了一块银元,宣传了党的民族政策和人民民主的历史意义,赞扬了寺院的爱国精神。

当时,年幼的尼达泽旺仁波切第一次代表寺院发言,感谢党中央解放西藏,驱赶帝国主义,反对蒋介石,毛主席万岁等。尼达泽旺仁波切虽然第一次参加大型会议并发言,稍显紧张,但也清楚表达了自己内心所想。

1957年,中央决定在西藏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不进行改革,除了县解放委员会的少数藏族干部以外,撤走了汉族干部。为此,西藏各地谣言四起、动荡不安。由于普宗地方和桑达寺曾经隆重迎接过张国华率领的十八军部队,并且首领父子都担任过常委委员,为解放军负责运输服务,桑达寺也存放了十八军的粮食。1958年左右,有些叛乱分子以此为借口,到处制造血案,普宗地方的老百姓和僧众被迫逃离家乡,寻找避难处。在百姓前往解放军驻扎地诉说遭遇、寻求援助期间,叛乱分子在村里疯狂地进行烧杀抢掠,在寺院里开枪,劫掠了寺院的贵重物品和大量粮食。

普宗地方的老百姓被迫逃离家乡,逃至色查村进行避难;寺院的年长僧人丹巴嘉措在色查家避难;雅昂家族在色查萨西家避难;普宗家族在噶尔热家避难;嘎斯家族在托仓家避难;其余的群众在雅贡村和色查村避难,避难期间不忘时刻跟解放军保持联系。

1959年,解放军到达麦地卡地方时,普宗地方将私藏的长短枪支弹药,主动交给了解放军,并拿到了票据。为了配合解放军进军、侦查叛乱分子的一举一动,排查威胁,积极参加平息叛乱活动,他们按照解放军的指示,专门派人劝告色查和白嘎部落首领缴械投降(现今白嘎乡一带)。白嘎部落的秀龙热查仁拉苏、色查部落的达拉嘉措和热西索郎旺扎等两个部落的首领及其随从,听从劝告、缴械投降。

后来,解放军派部队平息了叛乱,老百姓重新回到了家乡。当年冬天,部队派了一个连的战士,前来保护桑达寺和普宗地方的僧众不受叛乱分子的干扰。

才成江才介绍,具体相关历史史料,目前已详细记载于桑达苯教寺活佛尼达泽旺仁波切所撰写的《自传》,现收录于那曲地方政协文史资料汇编的《著名爱国人士》系列丛书里。

“我们这里的僧众和老百姓,一直都有热爱祖国、拥护党的领导、坚定维护祖国统一、坚持爱国爱教的历史传统。”才成江才笑着说这话时,我们正好从寺外转进了寺里、又从寺里转出了寺外,里面排演汉舞“马至卓巴”的器乐声再次响起,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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