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痴迷的手工艺

桑迪·肯（Sandy King）

摄影的现状已随着无情的数字影像革命被迅速改变，使用暗房制作照片进行呈现似乎已经过时。数码照相机已经取代了胶片照相机，大部分图像、照片均由机器制作而不是由手工完成。其他纸媒载体，如书籍和报纸也面临同样的命运，图书馆急急忙忙地赶着“无纸”化运作，报纸和书籍在我们的电脑或手机上以数字的形式呈现给我们。但是，影像的数字革命却没有影响到当前古典摄影工艺的复苏。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

摄影师作为独立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成长背景、教育环境和创作角度，我们并不能从单一视角去解释古典摄影工艺的复兴。相对于其他一些历史和现实因素，我们可以这样看：1.摄影自身在历史和当代语境下的实验性造就了众多古典摄影工艺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出现，不仅仅是基于银盐的工艺，还有铁、金、铂、铀等，此外还有重铬酸盐类工艺，如碳素印相和树胶重铬酸盐工艺；2.渴望个人作品区别于他人作品，即照片呈现的差异性；3.对于传统艺术的兴趣和对数字影像的不适应，并希望得到真正有价值的手工工艺和真正具有学术性的知识。

摄影的迷人之处在于它几乎允许无限制的试验。19 世纪摄影先驱们的初衷与目的和现在人们普遍认知的摄影本质并不一致。塔尔博特称它为“摄影绘画”（photogenic drawings），尼埃普斯把它称为“照相制版法”（heliography）。即使在今天，我们依然不断面临着对摄影本质理解的含糊不清。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唯一可能会同意的事情就是“照片是光对特定物质的反映结果”。这种模棱两可的结果是，不管摄影是什么，是高度民主化的，还是已经变成表现物质的形态，我们依然愿意把银盐印在纸、铜、玻璃上；我们可以使用包括金、铂、钯或铀在内的印相工艺；我们在铜版上蚀刻画面并涂上油墨转移到纸上；我们还把颜料、树胶、阿拉伯胶以及明胶构成的影像置于金属或纸张上。这些非同寻常且自由自在的摄影工艺是一些摄影师痴迷于古典摄影工艺的原因。

1982 年索尼展示了它生产的第一台数码照相机之后，人们开始痴迷于数字技术。但它也使有些人产生反感，因为那个时候正在强调手工制作照片和非常物理性的原始感觉。大家普遍认为数字影像抹掉了“真实记录的痕迹”，这是曾经属于摄影的专利。它修饰了过去和现在那些已经被确定并锁住的图像，包括奥斯卡·雷兰德、亨利·佩奇·罗宾逊和杰里·尤尔斯曼。然而，数字化更严重的结果是，它对影像的结构处理、感性元素处理以及色调值的处理都不会牺牲物理图像的打印质量。总之，数字图像被从银盐、古典摄影工艺中剥离开来，我们不需要再追求被认为是摄影艺术中最重要的和被欣赏的某些特质，比如质感、影调、浮雕效果等。

摄影无可争议的特点是：它以实用主义和有意识的个人表达为目的，往往结果是表现“最初”或“最终”这两类。大多数古典摄影作品属于个人表达的范畴，这属于很多人称之为艺术摄影的一个分支，它追求的是最终结果。摄影将自己定义为艺术的一个主要特点是，它必须以某种方式使自己区别于其他规范的表现样式。30 年前在新墨西哥州《超纯艺术研究》杂志（Studies of Fine Arts）上，亚比·所罗门·戈杜（Abigail Solomon Godeau）写道：“摄影艺术一直在定义它本身，的确不得不改变自己，使它与其他的规范性和无限普遍的摄影形式形成对比。”（

Art Photography has always defined itself, indeed, was compelled to define itself, in opposition to the normative and boundless ubiquity of all other photography

）戈杜的评论倾向于摄影艺术的内心自我表达，无论这一时期流行的是审美还是制作。摄影师可以使用很多别的方法区分他的工作，也包括对主题的处理方法和印放制作在内。古典摄影工艺可以使艺术家通过掌握不同的工艺使自己的作品区别于其他摄影师。

学习古典摄影工艺于我而言是一个偶然的事情。我是西班牙文学博士并且一直在大学里教授西班牙语，这给了我一个从历史的角度了解和欣赏艺术的能力。然而，我选择摄影并尝试古典摄影工艺在很大程度上因为它有随机和随意的空间。例如，我特别感兴趣的是在暗房进行工作，而不是给我的小女儿拍摄照片。在暗房的工作使我对摄影史感兴趣，特别是涉及印相方法和比摄影更宽泛的艺术史讨论。我获得的知识是理解为什么过去几代摄影师使用古典摄影工艺，这对更好地学习古典摄影有所帮助，并能帮助我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古典摄影工艺有两方面最吸引我：首先，这些实践工艺需要极大的耐心，以此平衡我对数字影像快餐文化的心态。其次或许也是最重要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更重视制作印相的过程，而不是最终的结果。这是一个很实际的想法，因为每个人对于自己最终成功的看法不同，我经常会产生短暂的虚幻满足感。

《殿堂海滩》 碳素印相工艺 桑迪·肯（Sandy 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