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养的那群鸡

2020-12-07 10:53李娟
视野 2020年24期
关键词:统统鸡苗荒野

李娟

我家的公鸡特心疼老婆,喂食的时候,母鸡们一拥而上,只有它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其实看得出它也很想吃,但极力忍耐。直到所有老婆都吃得心满意足,渐渐散开,它才凑到盆前啄些剩下的碎渣子。

这只公鸡又瘦又矮,羽毛枯干稀松,尾巴上的长翎毛秃得只剩最后一根。冠子萎缩着,耷拉到一边。但仍然显得非常神气,国王一样神气。因为在所有的鸡中,它是唯一的公鸡。它骄傲地拖着最后一根尾巴毛,巡视后宫,踱步众爱妃间,对一切感到非常满意。

我妈在荒野中养了五十多只鸡,反正地盘大,养得下。地盘何止大,简直无边无际。至于为什么不养五百、五千只?原因也很简单,鸡食不够……总之我非常反对我妈养这么多鸡,为了节省麸皮饲料,得天天到地里拔草。

我妈和外婆都特喜欢养鸡,当我家只有六平方米面积的时候都坚持养鸡。问题是我们家无论谁都不爱吃鸡肉,也很少吃鸡蛋。

在阿克哈拉村,为了帮助定居牧民致富,有几年政府每年免费发放鸡苗。大家不管会不会养,多多益善往家里领。然而养鸡和放羊到底是不一样的,再加上对免费的东西懒得上心,于是成千上万的鸡苗放下去没几天就死了十之八九。

第二年,我妈在店门口挂起收购鸡的牌子。很快,就有村民把最后的幸运者送到我家——那些哪里是鸡?分明就是刚下了战场的残兵败将……一个个背上、翅膀、腋下统统没有毛了。正值夏天,裸露处被蚊子叮得红肿吓人,伤口累累。还有好几只经历严冬后,爪子整个冻掉了,只剩两支光脚杆,一跳一跳地在地上戳着走。夜里上不了鸡架,只好卧在冰冷的地上过夜。所幸存的鸡里,鸡冠子整个冻掉的占一半之多。

我妈大恸,连呼造孽。不管还能不能养活,统统买了回来,然后翻出一堆破床单、旧衣服、烂窗帘,给这群光屁股的家伙们一人做了一身衣服……我妈是资深裁缝,她还给我家狗缝过裤衩(避孕),给我家牛缝过胸罩(给小牛断奶)。

这群笨蛋,不知道穿衣服是为了它们好,穿上后,一个个跟上了刑似的,惊得上跳下窜,又不停从墙篱笆最窄的缝隙里挤过来挤过去,指望能把衣服挂掉。太小瞧我妈了。好在时间久了一个个也就习惯了。还有了自己的新名字,穿红衣服的叫红鸡,穿绿衣服的叫绿鸡……每天早上一打开鸡圈,红黄蓝紫一窝蜂涌出,那情景蔚为奇观。这支队伍被我妈命名为“丐帮”,无论流窜至何处,总能引起村民惊呼:“啊!这是什么?!”

再后来村民熟视无睹,但路过此处的司机,突然看到了前面路边花花绿绿的一群,有天大的急事都会踩一脚刹车,看个仔细。虽不雅观,却卓有成效。一个个从此白天不怕蚊子咬,晚上也不怕冷了。

不到两个月,大家裸露的皮肤渐渐消肿,伤口也很快愈合、结疤。到了秋天,一个个腋下和腹部还渐渐长出了一层新的绒毛。大家都好好地活了下来,只是一个个丑得我们都不敢吃。为了省饲料,有好几次我妈打算宰杀,但拎着刀,看着它们疤连疤的皮肤、畸变的腿脚、残破的鸡冠——没法下口,于是这个系列的鸡最后统统寿终正寝,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总之,我妈去野地种葵花时,把这支队伍也带上了。这支队伍特别能吃苦,置身荒野后更是个个如狼似虎。相比之下,我妈养的第二拨鸡统统都是良家妇女。不过,良家妇女在荒野中散养了没几天,也纷纷改头换面,成为泼妇。每次喂食,我端着食盆刚刚出现,下一秒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一般。个个上蹿下跳,鸡毛满天飞,恨不能把我也吞了。

其中有一只特狠,我身上只要露出一点肉的地方,比如脚脖子,就会立刻被它扑过来一口叼住……这家伙就像叼虫子一样,只叼着一丁点儿肉,死掐着不放。我提起那条腿甩啊甩啊,我不使出几分劲儿还真甩不掉它!真是小鸡中的战斗鸡!

华丽摘自花城出版社《遥远的向日葵地》

飞不出掌心的鸟

/黄小平

朋友是玩鸟的高手。一次,我见他把一只小鸟放在他的手掌,手掌摊开着,而小鸟却怎么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好像粘在他的手掌上一样。一只会飞的小鸟,怎么飞不出他的手掌呢?

我问朋友是不是施了什么魔法?朋友说,他根本没施什么魔法,而完全是靠自己的手掌来控制鸟的。

手掌就这样摊开着,怎么来控制鸟呢?又怎样做到让鸟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呢?朋友說,只要掌握了方法,再加训练,很多人都能做到。

朋友所说的方法,就是顺势而为。小鸟想走左边,手掌就向左移;小鸟想走右边,手掌就向右移;小鸟向下蹲,想用腿触住手掌,借反弹之力而飞时,手掌就向下拉,让小鸟的腿无法触到手掌的实处,从而也就无法借力起飞;当小鸟的翅膀欲向上提时,手掌又向上托,使小鸟始终找不到一个起飞的着力点。

一些看似无法做到的事情,并不是我们做不到,而是因为我们还不懂得顺势而为的道理。

一米阳光摘自“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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