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木雕

2020-12-07 10:53时潇含
视野 2020年24期
关键词:匠气董桥篓子

时潇含

回学校之后时间过得很慢,大家都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校门出不去,大四的课程不多,除了吃饭连宿舍门也不出。去年这个时候我在潮汕,在吃饭的短暂闲暇之余被领着去看了陶瓷博物馆和木雕博物馆,之前一直没有听说过潮汕在这两个方向还有建树。

我最喜欢的是明式家具,不需要雕刻,只用流动的线条勾勒出形状,透出一种很高级的审美,雕刻和匠气若有似无,堪称中国的蒙德里安。有一种独自走了很远很远的雅致在里面。

潮汕人做的东西有一种属于富裕凡夫俗子的欢喜,摒弃了一切简洁的线条,非要用繁复的雕工和层层叠叠的通雕来表现富庶。

潮汕的木雕喜爱镂空雕刻,一块完整的木头雕刻出立体层次,简直比画还要详尽。里面的木雕人物把头探出来,像是下一秒就要从木头里挣脱出来一样。最有名的代表就是虾蟹篓,木头雕出来的镂空竹篓外缠绕着水草、错综复杂的麻绳,边上还有跳跃的游鱼,封闭的篓子里有几只活灵活现的虾蟹。

这算是最简单的,更复杂的连篓子的外面都爬满了虾蟹,大篓子外面挂着小篓子,让人一眼望过去眼花缭乱,在感叹工艺精湛之前,先要定睛看好一阵这个庞然大物是什么,就像是一大块凝结的时间。

在博物馆下面有一个很大的工作间,里面就是工人们雕刻的地方。他们低着头,面前摆着还未完成的木雕,或是木雕形状的时间。时间穿过他们,就像是一阵冷风穿过没有窗帘的窗户,他们在这张小小的工作台前,不是衰老,只是淡去,在虾蟹篓里留下一个大大的空洞。

让人想起冯唐评价董桥的话:“董桥小六十的时候,自己交待:‘我扎扎实实用功了几十年,我正正直直生活了几十年,我计计较较衡量了每一个字,我没有辜负签上我的名字的每一篇文字。他一定得意他的文字,写过两篇散文,一篇叫《锻句炼字是礼貌》,另一篇叫《文字是肉做的》。这些话,听得我毛骨悚然。好像面对一张大白脸,听一个六十岁的艺妓说:‘我扎扎实实用功了几十年,我正正直直生活了几十年,我计计较较每天画我的脸,一丝不苟,笔无虚落,我没有辜负见过我脸蛋上的肉的每一个人。”

潮汕瓷器的风格也是一如既往,体现了中国人很奇怪的追求,瓷器要不像瓷器,要用瓷器做出布料的质感,或是做出花瓣的纤细。就像在清代非要推崇诸如看起来像水果、腊肉之类的玉石,还要用瓷器模仿木器、漆器等。

匠气太重,审美水平看得人想要玉石俱焚。

我一直觉得木和瓷都是很樸拙的材料,有一种古典的审美在里面。就像汪曾祺说,苹果花像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而梨花像是月亮做的。看见稀薄的雪花就感到一阵凉意,一片阳光就能让人感受到余暑的热气。不用把一切都堆砌出来才能会意。

潮汕其实有很有烟火气味的市井生活,街上挂着的小摆件小巧又好看。像什么形状各异的小葫芦,上面画了些热闹画的大葫芦、竹子编的蝈蝈笼、苇草编的小动物,反而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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