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安州和它的追梦人

2020-12-20 07:20王广乐李景霞
河北画报 2020年11期
关键词:安州书法

文王广乐 李景霞

摄影赵瑞光 周西娟

说到“雄安新区”的“安”,如果追根溯源的话,与安新县境内紧邻白洋淀的安州古城有着莫大的关系。

安州位于安新县城的西南方向,北临白洋淀,历史悠久,据2000年版《安新县志》记载:“战国时为赵之葛城,东汉时置依政县,唐代置武兴县,后改名唐兴县,五代时又改名宜川县,宋建顺安军,金天会七年升为安州,民国二年(1913年)废州治,民国三年(1914年)安州与新安合并称安新县,历代为州县治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0年县政府迁往新安。”从上面的记载看,雄安新区的“安”字,源出安州。

『有桥无水圣人殿』安州人的思念

雄安新区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当属北宋与辽对峙时期。当时,雄安新区这一线正处在北宋战略防御的关键地带,安州城即为北宋名将杨延昭所筑,用以屯兵御辽。北宋时期安州城还是土城,到明朝万历中期以三合土、大砖修筑,使城池更加坚固。池周五里三十步,高二丈五尺,城墙高大、四门雄伟。清乾隆四十六年重修,规模可观。可惜到了1938年,也就是民国27年,因为军事需要拆除了安州城墙,只留下一米半至两米高的城基以防水患。从此,一座古城黯然神伤,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庄严景象。

从县志里的古城图看,安州城规划有度,布局严谨,东西南北四条主街宽阔平直。城里曾经屹立过天官坊、都宪坊、孝子坊和三代孝坊。特别是在城内南街,曾有明万历年间的吏部尚书房壮丽为其父母请封诰而建造的石牌坊,造型威武雄壮,石雕浑朴精制,横额刻有“中丞疏宠”四字,为安州石坊的代表。据史书记载,安州城有过一桥(依城桥)、一宫(文昌宫)、二楼(齐云楼、奎楼)、二祠(节孝祠、三安祠)、两院(正学书院、察院)、三寺(天宁寺、朝阳寺、观音寺)、四门(望瀛门、耀武门、迎秀门、太平门)、五庙(文庙、武庙、将军庙、城隍庙、二郎庙)……

在安州的历史建筑中,文庙承载了安州人最多的思念,因为它代表了安州文脉的辉煌历程。 “有桥无水圣人殿”,是安州人耳熟能详的一句民谣。民谣里的“圣人殿”指的就是安州历史上著名的文庙。

现在,从安州十字街往西行几十米,见街道右拐然后左拐,在宽敞明亮的民居之间,孤伶伶地矗立着一座正在修葺的古亭,它是安州文庙建筑乃至雄安新区文庙建筑的唯一遗存——敬一亭。在敬一亭内,还存留有敬一箴碑刻。古亭仿佛是安州人心头的一颗朱砂痣,也是解开安州厚重文化底蕴的一个密码。

文庙建于明洪武元年,文革后期被损毁,存世将近600年。历朝历代的修葺彩画,使其真正成为了一处气势磅礴、充满文人气息的风水宝地。据老人们讲,当年拆掉文庙的目的是将其大量木材用于县城的建设,而雕梁画栋的建筑变成一片瓦砾时,狼藉之状使安州人无不扼腕叹息。

回首当年,容城大儒刘因到安州讲学,各地学子趋之若鹜。明伦堂内,学子群集,围观聆听之辈拥塞于途,真是盛况空前。当时的文庙虽然是圣人庙堂,但依律如安州不出状元文庙便不塑孔像,只供奉圣人牌位。直到清朝雍正二年,丙辰科陈德华高中状元,才塑孔像于文庙,并增添文昌阁于东南城墙之上。

“有桥无水圣人殿”中的桥指泮水桥,属于学宫(古代地方政府设立的学校)里的桥,是封建礼制的一种形式体现,实际作用不大,亦称状元桥。上世纪八十年代,安州城内还能看到泮桥一座,古柏一棵,白色赑屃一个。现在却只剩一座敬一亭,形单影只,让人不觉有些心痛。夕阳余晖下,徜徉敬一亭处,闻书声琅琅,看亭边人家的小姑娘在亭内石凳上写作业,神情专注,边写边读,古朴的亭台和稚嫩的脸庞辉映,心里陡生庄严宁谧的遐想和感动。

现在的安州城,古迹虽多有零落,但那份穿越时空、从历史深处走来的气韵仍在。城北,巍然屹立的古秋风台,庄严肃穆的天宁寺,蜿蜒流淌的府河水,正气凛然的抗苇税亭,与城中高高矗立的烈士塔、花开香满半城的古槐树,还有这敬一亭都遥相呼应,共同营造出了一份和谐悠远的宁静氛围。

古秋风台位于安州镇西北1500米,南易水流入白洋淀河口地带,因年久风化,清道光十六年,安州天宁寺主持源琇,按原尺寸重刻,碑为青石料,高1.95米,宽0.81米,厚0.16米。

秋风残碑吟悲歌

从安州桥北向西行,大概两三千米的距离,开车只消几分钟便可望见伫立于原野之上的古秋风台——据传这里是燕太子丹送荆轲刺秦处。(秋风台石碑是清天宁寺僧人源秀立石,俞湘书写,后损毁用于兴修水利,1970被文物普查队发现,残存断碑两段,现存于县文化馆,现在的石碑为仿制。)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曾在史书上书写的浓重一笔竟然就在这里。这是安州古城的一个胎记,和荆轲刺秦一起出现在战国之末的人喊马嘶里。那苍凉的文字,依然伴着风声水声,回响在每个人的心里。

古老的易水河,分为北、中、南三条,南易水经安州流入白洋淀。翻开明清《安州志》,有这样的记载:“三官庙前,旧有秋风台,在城北易水旁,即燕丹送荆轲之处。”对于易水诀别,《战国策·燕策三》曾作了这样的记述:“送之至易水,既祖,取道。”这里所说的“祖”,清代大学者王引之、孙冶让等均解释为“祖泽”,就是指当今的白洋淀——古代南易水河畔。

1999年6月18日,《北京青年报》发表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林原的《荆轲壮别白洋淀》一文。以古文献、考古资料与地质学研究成果相结合而推定古祖泽的所在,即今白洋淀,从而使荆轲壮别于白洋淀,得到了进一步证实。

沧海桑田,古易水几经改道,立碑处已变成广阔的原野,而三官庙庙疙瘩的传说仍然在安州长者记忆中流传。那时的白洋淀北淀水草丰美,庙的原址成为一座废弃的土高台,周围芦苇茂密,人言常有异响,村里人单独不敢通过。据说有村民走亲戚晚归路过,见那里人影憧憧,人喊马嘶,吓得赶紧原路返回。

很多村民并不知道荆轲刺秦的故事,它仿佛是一枚古老的邮票,是根植于古城基因里的记录。或许那些不时趁夜色穿越时空而来的车辚辚马萧萧的喧闹也是真的,或许是普通百姓冥冥中生出的敬畏吧。

安州文脉 绵延不辍

安州由于长期地处州府,历任知州又重视教育,所以开创文风较早。宋时即兴州学于州衙东,明时立儒学、文庙于县衙西,多有建树,元明清三代,先后设有正学书院、葛乡别墅、安新书院,兼有社学、义学以及遍及村镇的私塾,使安州的文脉绵延不辍,并人才辈出。据统计,安新县的宋金元明清进士共计61名(不含武进士),其中安州就有39名,三分其二,其间名人辈出,如宋朝的杜常,明朝正德年间的邵锡、万历年间的房壮丽,清朝则首推雍正二年的状元陈德华,官至礼部尚书,成为安州人的骄傲。

在这三十九位进士之中,最具传奇色彩的是“陈氏三进士”,即陈德荣、陈德华、陈德正三兄弟。陈德荣为长兄,康熙五十一年进士;陈德华为二弟,雍正二年进士,状元及第;陈德正,二陈之幼弟,雍正八年进士。陈德荣一生致力于造福民生,任职贵州苗地,修堤堰、引山泉、治水田、种桑养蚕、兴纺织,尤其关心教育,在苗族聚居区设立义学二十四所,官至安徽布政使。陈德华曾任广东提督学政,乾隆四年升任户部尚书,乾隆七年调任兵部尚书,乾隆二十四年任礼部尚书。陈德正,最初任职吏部,后调任陕西按察使,主管全省刑政,秉公执法,后因“王女案”罢官。回乡后从事书院教育,著述颇丰。陈氏一门连中三进士,堪称千秋佳话。

检视《宋金元明清进士名表》,陈氏一门,进士非止三人,乾隆朝的陈筠、陈策、陈荃,则是又一个“陈氏三进士”,还有后继的陈耀昌、陈宽、陈庚虞,一共九个进士!历数整个中国,此等家族应为数不多。

当时的安州城,先后有五大家族,都是朝廷栋梁、国家柱石。当地更有“过了城上坡,秀才比驴多”的戏说,可见当时文风之盛。

到了近现代,安州陈氏依然令人瞩目,如曾任北京大学工学院代院长、清华大学副校长的陈士骅,是安州“陈氏三进士”之陈德正的后人,是一位受人尊重的水利工程学家、教育家,多才多艺,擅长书画和旧体诗词。

陈氏后人,人才辈出,现如今大都在大城市或海外生活。仍旧生活在安州当地的陈大慈则是老三陈德正后人,是一位普通的安州农民。到他家拜访时,陈大慈刚刚帮邻居灭火回来,手里端着脸盆,满脸烟灰。他热情地领我们进屋,屋里有个做机床的手工作坊小车间,那是他种地之余的谋生工具。机器零件的摆放虽杂乱无章,但屋角小桌上却赫然摆着笔墨纸砚,新写的书法墨迹未干,字体工整。陈大慈不好意思地说写得不好,只是干活空当的消遣。当我们说起陈家先人的时候,陈大慈则是满脸的骄傲和敬仰。之前在安州古城墙下,有一通陈状元为母请封诰命的“陈德华状元诰命碑”,之前一直由陈大慈保管着,后来主动捐给了安州历史文化研究会。当我们询问起这通石碑的内容时,陈大慈认真地洗净双手,戴上花镜,拿出一个本子小心翼翼地一页页翻开。原来,他已经把碑文一笔一画地抄写下来,那些石碑上的字迹残缺处,他也小心地做了标记。很多地方有疑问的、不太懂的地方,还专门请教了别人并做了注释。“这是陈家的历史,也是安州的历史”,陈大慈动情地说。

另一位陈氏家族的后人陈峻峰老人是陈德荣的第十四世孙,他虽然已是94岁高龄,但每天仍然要坚持练习书法。尽管陈老的屋室不甚宽敞,可文化气息却甚为浓厚,四壁所悬,几案所铺,都是自己几十年的坚守。老人每天坚持书写俩小时,并在每一幅作品上都注明了年龄,八十五岁、八十八岁、八十九岁……

可以这样说,安州的文脉绵长久远,一直未曾断绝。而这些安州的普通人则正是漫长光阴里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印记,正是这种传承,正是这些在历史与现实中闪亮的人们,才使得安州足以在雄安新区的历史文化中,书写重要的一笔。

潘龄皋以德才立身以书法名世

安州绵长兴盛的文风,带来了安州书法艺术的发展与成就。科举时代,书法作为读书人入仕的一个必要条件,哪一个不是写得一手好字?从宋代兴州学开始,随着各朝代成为进士的人数逐渐增多,安州书法的整体水平也越来越高,特别是到了清末、民国时期,随着潘龄皋的出现而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潘龄皋(1867-1954),著名书法家,字锡九,号葛城居士,安州镇西北村人。出生于书香门第的潘龄皋自幼酷爱书法,在祖父潘祖望的指导下练出了一笔好字。潘龄皋1894年中举人,翌年中乙未科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后出任过陕甘地区的知县、知州、布政使、甘肃省代省长等职,因不愿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1922年辞职还乡。从此深居简出,苦攻书法,潜力研究,在书法艺术上形成了独特风格。

潘龄皋早年以赵体入门,后研习颜真卿、刘墉诸名家书法,并取百家之长熔于一炉。初看似肉多骨少,有绵弱肥腴之感,反复寻味,则骨骼分明,秀雅超俗,丰满而不臃肿,流畅而不浮滑,轻柔中饱含刚劲,简朴中蕴蓄深沉,世有“潘体”之称。因他与谭延闿齐名,时有“南谭北潘”之论。

潘龄皋的字在冀中、平津颇有名气,影响甚深,效法者甚多。平津许多商号店铺都有他书写的匾额,颐和园和团城有他书写的碑文和楹联,保定也有他的书法遗墨及碑刻存世。北京、天津曾出版过他的十余种行书字帖,其中尤以《胡大川幻想诗》《南濠诗话》《又一村诗话》等最为著名,流传最广。潘龄皋的楷书《千字文》《百家姓》《阴鸷文》《朱子治家格言》《楷书古文四篇》等,结构分明,耐人寻味,当时习楷书的人大都以他的字帖为摹本。

在当时的安州,老百姓以潘龄皋为荣。他的书法深受大家喜爱,有向潘龄皋求字的,有向潘龄皋求教的,潘龄皋都非常热情,有求必应。因此,收藏、学习、效仿之人可以说比比皆是,掀起了一股热潮,后来逐渐演变成一种风尚,沿袭至今。在安州,无论士农工商,也无论年龄大小,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刚入门的莘莘学子,他们天天练习,寒暑不辍,一笔一画,一丝不苟,点、捺、顿、挫,有板有眼。安州人都似肩负着致力于弘扬书法艺术、传承文化精髓的责任,把学习书法作为一种不可或缺的生活。

为了传承和推动安州书法艺术向前发展,一大批安州籍的书法艺术家,因志趣相投相聚在一起,上承百年文风,下启未来蕴藉,组建了安州书画院、潘龄皋书法研究会等组织。

孙玉春,安州书画院院长。孙家世居安州北关,家学渊源。孙玉春潜心研习各家书法,取众家之长,几十年来勤习不辍,渐有自己的风格。他曾到西安碑林、山西晋祠等地游学观瞻,广交当代书法名家,加入张旭光先生组建的北兰亭书友会,效法古人,雅集而书。

潘龄皋的一生是伟大的,尽管身处勾心斗角的官场生活,他却没有沾染上贪污腐败之气丝毫;潘龄皋一生是桀骜的,尽管在入世、出世之间徘徊,他却依旧心向人民;潘龄皋的一生是幸运的,他选择成为隐士,回乡后潜心研究书法35年,成为一代名家。

安州书画院的一众书法学者,如张福记、姬志学、李光明、李涛咏、郭三银、李喜中、郝为民、高健、王双城等,潜心学术,默默耕耘,一边提高自我修养和书法造诣,一边致力于书法教育,在天宁寺内开办学习班,辅导本地孩童书法,免费教学,堪称德艺双馨。为了一个共同的奋斗目标,尽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张福记,安州潘龄皋书法研究会会长,多年潜心潘龄皋书法研究,深受潘龄皋书法风格的影响,书法轻柔中饱含刚劲,简朴中蕴蓄深沉,研究会除了和书院一起举办群众性书画展和义务为群众写春联的活动,还和省书法协会联合举办纪念潘龄皋诞辰150周年,在北京举行潘龄皋书法展,展品全部为潘龄皋真迹 ,传承安州爱国名人潘龄皋书法艺术和家国情怀,使其影响名扬海内外。

安州书画院副院长闫民,也是潘龄皋书法研究会副会长,书宗秦汉、与古为徒,善于简书,后渐成自家风貌。他与孙玉春、张福记等一道为安州的书法事业共同奔走、忙碌,采风访古、笔会识友、拓印碑文、举办书展、培训教师,于忙碌中感悟着书法之道,不断精进。

所谓聚沙成塔,积水成渊,一个地域的文化成就怎么可能离开这些有力的支撑呢?

古安州的红色基因

我们的走访中,发现潘龄皋与这座古城还有着很多的联系。

他在安州受人敬重,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清末翰林,又曾出任过北洋政府徐世昌时期的甘肃省代省长,也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圆润浑厚、丰满俊秀、柔中带刚的“潘体”为人喜爱,更主要的原因则是他为人正直、爱国、有气节。他在抗日战争时期因为拒不接受伪职而被投入了日本人的监狱,城北矗立的那座抗苇税亭则记录着他与安州席民的一段抗暴经历,那是安州席民为了生存而奋起抗争的一段历史!

虽屡经风雨,抗苇税亭却依然精神矍铄。木亭内,石碑上那些激动人心的字迹仍然清晰可辨,保有着安州两千多年的传承与操守。

这件事要从苇席谈起。苇席,是白洋淀的特产,唐宋时即作为贡品上缴朝廷。妇女编席,男子卖席,作为贸易曾“遍满直隶及于关东口北”。民国时期,苇席的种类、规格、式样都有了进一步发展,安州的苇席闻名遐迩,号称“州席”,安州作为当时最大的苇席集散中心,成交量相当可观。但作为席民,生活依然清苦,整日的劳作也只能解决温饱。1925年,安新乡绅陈起和曲堤村潘希福等人,倚仗权势,向安州强征苇席税,引起席民激愤,潘龄皋得知此事,全力支持席民抗税!在潘龄皋的支持下,经过斗争,强收苇席税的阴谋终于破产。为此,席民们自愿捐款在安州北门瓮城建亭立碑。潘公挥毫写下“赐福不闻宽大令,缔苛犹存好生心”一联,记于亭北向的东西立柱上以示纪念。

九十余年的时光,似弹指一挥,往事历历,如在目前。

从抗苇税亭向西南方向望去,城中矗立的革命烈士纪念塔依然高大庄严,灰白相间的塔身如一柄利剑直指苍穹。从1946年开始,它就一直俯视着全城,眺望着白洋淀,回忆着发生在淀内外的烽火岁月。年年清明时节,来自安新县各级党、团、群众组织和无数莘莘学子,都要献上花圈,表达无限的敬意。塔内石碑上,“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八个大字是对安新县2361名在各个革命斗争时期牺牲的安新儿女最高的尊崇!

面对强敌,软弱与退缩只能伴生屈辱、停滞与没落,只有抗争与牺牲才能赢得自由、尊严、发展与富强!

钟毓之所,必孕育代代英杰!

历数前贤,无论青史留名的荆轲、高渐离、杨延昭、徒单航、房壮丽、潘龄皋,还是普通猎户、渔民出身的雁翎队员们,面对入侵者都绝不会屈服,更不会变节投降!每一个燕赵儿女,只有滚烫的热血与不屈的脊梁!

资料记载,安新县最早抗日武装是1937年10月王仰军在安州组建的人民自卫军,聂荣臻还曾在安州东关住过,记得老辈人说过,当时人们好奇前面那个大黑个是谁啊,警卫员说,这是我们聂司令。

下面有一个九旬老人讲过许多次的故事,那是一个在即将看到黎明的时刻发生的悲剧,一个在默默讲述总让人伤感不已的故事:

那是抗日战争时期,年方十四五岁的他,替他做地下党的哥哥送信给抗日的共产党组织。信每次都放在三官庙的庙疙瘩处,用土块压好,自然会有人来拿走,后来听说是交给马村的曹延东。而哥哥还会把从大烟馆里伪军换烟抽的子弹偷偷买出来,由他那只有十来岁的儿子缠在腰间带出城门。现在想想不觉后怕,老实木讷的孩子不知如何在城门高高的炮楼下躲过日本哨兵的盘查,一路向南绕石冢、午门去到当时的革命根据地建昌。

就在抗日战争即将胜利之前,哥哥不幸被叛徒出卖。被捕后的哥哥被关押在县衙西侧,后被活埋在安州的西城门外。历史如此的巧合,老县衙后来成了安州中学,而学校后操场上后来矗立起了安州烈士塔,牺牲的哥哥和他的那些战友们又回到当初关押他的地方……

每每说起这件事,这位老人都会陷入沉思,低下头去,用沉默回避那个最痛的点,牺牲的是他的亲哥哥,当年抗日敌工部重要负责人俞平河。当我们一起穿行在安州大街小巷时,91岁高龄的老人就坐在门前高高的台阶上,阳光明媚,门前共产党员户的牌子和他的白发一样亮闪闪的,他是安州目前在世不多的几个解放前老党员之一,问起当年替哥哥送信的事,仍旧记忆犹新。

安州,是一座文化之城,更是一座英雄之城。在这里不只有斑驳的古城墙,还有为英雄修建的安州烈士塔,红色基因已流淌在安州人的血脉中,让安州人忠勇与坚毅、包容与开阔。

一砖一瓦唤醒古城记忆

虽然繁华远逝,但这座古城给人们留下极其繁多的老物件,石碑、柱础、门墩、砖瓦、格窗、家具,俯仰可见,比比皆是。它们作为古城岁月的见证,虽然缺少王者风韵、贵族气息,但收纳的是古城的岁月,带着凡尘烟火的缕缕温度。

李九兵,一个执着的收藏者,他将这些老物件都安置在了安州小学后操场西侧的“葛城记忆展览馆”(葛城是安州的别称)内,经过安新县文化和旅游局的助力,这座小小的展览馆已经有模有样。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潘龄皋的生平事迹资料和他的字帖书籍,它们被放在了最醒目的位置,一座古城需要铭记和尊崇的,自然包括这些分外有力的撇捺支撑与点画艺术。许多新石器时代的物件、汉代的陶瓷碎片、明清的瓷器、民国时期百姓的生活用品被分类放置在不同的展区,它们将一座古城的历史一一展现,如一条条涓涓细流,如一朵朵美丽的浪花,在一条名叫安州的大河里闪着点点微芒。

当问起李九兵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时候,他说是从2001年开始收集,足迹遍布安州大小村庄。这些东西,有朋友捐赠的,有花很少的钱买来的,也有自己偶然发现的……

“有一块‘永垂不朽’碑,是两个半截。下半截是从桥北村收来的,后来在西角村,一个老人说他家里有块碑,你弄去吧。弄回来,怎么这么巧,这块是上半截,正好合成一块!”或许是他的赤诚之心感动了上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这块石碑多年之后再度重逢。

在长长的叙述中,他变得越来越激动,告诉我们许多感人的故事,有的乡亲主动打电话与他联系,有的开着车把东西送到学校,有的在赠送之前将他们的心爱之物擦拭得干干净净,有时课间会有孩子将拾到的瓦片举到他的眼前,问他这个可不可以放入展览馆……风中、雨后、炎暑、寒冬,那一个个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一片温情……

2019年的上巳节,许多志同道合的安州人组建了安州历史研究会,主要负责人是孙玉春、张福记、姬志学。在此之前他们一直自费做当地文化历史的收集研究工作。他们之中,有熟读《安州志》、在当地媒体连续发文书写安州历史的超市主人,有修电器的师傅,有退休的教师,有在外打拼多年的生意人。他们多方奔走收集石碑、文物,存放于天宁寺。在他们带动下,村民主动捐献,免费运送,号称也给安州文化“加把柴”。安州西北村的村长听说研究会需要匾额,自愿捐赠木头,于小雪之中斧凿叮当打造匾额。赵素贞老师,辗转北京西安,最后在北京的国家图书馆古籍馆找到两个电子版资料,一是014《安州志》(康熙);一是015《安州志》(道光)。他们补充编辑《安州志》,找安州画师重现安州历史名人风采,目前正在筹备安州历史名人书画展。

夏日晴空,静穆的天宁寺,来自雄安新区雄县的近80位师生及学生家长来这里,观看安州历史研究会先期完工的26幅人物画像。安新县孔子学校15名小学生对背诵的《安州志》原文进行了生动的讲解。斑驳的古城墙,维修加固的敬一亭,孩子们字正腔圆古色古香的稚嫩讲解,让这普通的小镇有了别样的风采……

故园是什么?是对一个个失去时光的惦念,是将一砖一瓦精心收藏的初心,是一次次用心地聆听与记忆,是来自于一个个普通人的爱心奉献,是从小根植心中的那份纯真!

安州,是一个有情怀的地方。

安州古城,犹如一条缓缓流淌的历史长河,悠悠过往,丰厚积淀,有待后人用心去打捞,探索,发现,传承。

千年古城 烟火依旧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也正因为有烟有火,古城的每一块青石板都有它的故事,古城里面生活的每一个人都带着安州独特的气质。

行走在安州的大街小巷,心头有说不出的亲切。古朴的房屋,宽敞的院落,大小的门店,各色的招牌,闲谈的邻里,漫步的路人,都在清风和暖阳中带着几分恬静,这是属于古城午后的静逸与悠闲。它一脸平静地眺望着退得远远的白洋淀,曾经的金戈铁马、激情澎湃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太阳升起,月亮落下,但这里的街道、庭院,充盈的却不仅仅只是安州人的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这里还有安州人骨子里深藏的一份故园情怀。

毕竟是几百年的州郡,俗话说“一州管三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朝代更迭给安州造成过创伤,但也带来过繁荣。津保航线给这座城带来了商旅,也带来了见识,更带来了深刻的记忆。

历经岁月蹉跎、建制更替和经济大潮洗礼,安州从县再到镇,昔日风光不再,从当地民谣可见一斑。古有“安州上庙由州不待客”的说法,因为繁华时的安州庙宇繁多,几乎每一两个月就有庙会,所以请闺女叫亲戚上庙就成了并不富裕的安州人的经济负担,索性就打破惯例不待客了。而后来安州屡次起庙而不成,于是有了“安州起庙瞎嚷嚷,乡里跟着做衣裳,衣服做好了,庙也拉倒咧”的戏谑,形象地道出了四方乡里对安州复杂的情感。

但千年古城的基因却从未衰退,仿佛没落大家族,虽布衣旧衫仍熨帖整洁,眉宇间自带凛然,架子和范儿还在。安州人自称“城里”,周边村镇皆为“乡里”,具体称呼时在名字前冠以方位,南乡的,东乡的,语气中满是古镇大国的小傲骄。

沿着老街向北走到河边,看府河水继续向东流淌。回想那些大中型木帆船扬帆远航经过这里的年代,来来往往的船只赋予了安州无限商机,上埠入船的商旅,桥北街市的繁华,还在老人的眼前闪动,客栈、茶馆、酒肆里传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堆积的苇席、粮食、棉花、煤炭、建材和日常用品,还在记忆里铺陈。站在桥头,看,河面之上,舟楫排列,河道两岸,老街瓦舍,人流熙攘,各类市场,交易喧哗,是不是有点像微缩的清明上河图?

晴空下,烈士塔和秋风台隔着几千年的光阴遥遥相望,记载着人喊马嘶壮烈故事的古城墙岿然不动。时间向前,一刻不停,但历史的印记却不会湮灭。古城的大街小巷,会在某一个瞬间凝固你的思绪,你会看到那些曾经晃动的身影。雄安新区的设立,打破了小镇往日的宁静。随着新区建设步伐的加快,安州古城也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新篇章。悠久的历史,优秀的文化,壮烈而荣光的红色基因,必将为新区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我们期待,我们参与,我们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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