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职业教育和学徒制改革状况概览

张俊勇 张玉梅

摘  要：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西方国家的产业结构发生了重大变革调整，由此带来了新的问题和挑战，表现为用工需求和供给之间的矛盾、劳动技能供给和需求之间的矛盾，以及技术发展对劳动市场的冲击。法国的职业教育经历了几番沉浮，马克龙政府上台后，高度重视职业教育在适应经济结构调整、解决失业、促进社会公平等方面的重要作用，在国家政策、体制机制、社会舆论导向上加大对职业教育和学徒制的倾斜力度，以此形成振兴经济的重要支撑力量。

关键词：法国;职业教育;学徒制;学徒税;体制机制

中图分类号：G649.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769（2020）06-076-06

法国作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欧盟内经济总量第二的国家，却一直受到大量年轻人失业问题的困扰。2017年，法国新一届总统马克龙就任后推出了一揽子措施，通过加强职业培训、大力推广学徒制、推动社会福利改革等来重振法国经济。法国的行政管理体制与我国类似，比如都是中央集权国家、都推行全国统一考试、国家在职业教育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因此，分析和研究法国的职业教育及在学徒制上的发展演变、经验、得失等，对我国推动学徒制发展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 法国学徒制的现状

1.法国学徒制的人数规定

学徒制是职业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一般指16～25岁的年轻人从普通教育中分流出来、采取半工半读的方式进行学习的方式[1]。就总体而言，法国学徒人数每年都有浮动，但学徒占该年龄阶段人数的比例只有7%，大大低于欧盟整体15%的水平，也更低于德国60%的水平。20世纪90年代以来，法国一直在推动学徒制改革，提升学徒制对青年和企业的吸引力。1996年法国学徒数量达到31.5万，自2008年以来一直稳定在40万以上的水平，2012年有43.81万，2018年为43.74万。

学徒的构成和范围越来越广，甚至秘书、管理人员、工程师等都可以被纳入到其范围，学徒行业包括建筑业、商業、酒店、食品加工与销售、行政、工商支持、美发、电器安装与保养、汽车修理等。法国是一个农业大国，一些农场主也招收学徒，尽管数量占比不大，但也构成法国学徒制的亮点和特色。近年来法国学徒制改革体现在：（1）学徒所在的行业范围不断扩大，由原来的私营部门拓展为任何具有雇佣性质的行会、企业、卫生健康机构，甚至是公共部门。（2）放宽了学徒的准入限制，一些临时的就业公司、季节性的生产经营活动，只要符合一定的条件也可以招募学徒。（3）放宽了最高年龄限制，把学徒年龄界限提高到25岁;（4）降低了学徒的最低年龄限制，2005年《机会平等法》确定只要达到14岁且完成初中教育，就可以放弃义务教育，进行工学交替，从事预学徒。在所有学徒中，18岁以上占36%，22岁以上占比18.8%，这说明了年龄结构的均衡性，能够充分吸纳18岁以下的青年进入学徒路径。

近年来法国经济疲软，增速乏力，但法国的时装设计和创意、皮革产业的世界影响力很大，全世界很多奢侈品来自法国，这离不开一代又一代工匠们对技能的传承。以皮革产品为例，2017年出口额达到106亿欧元，占全法国出口额的2%，比2009年翻了一番，整个产业从业人数达到13万人，年度销售额达到250亿欧元。因此，一些小企业、小手工作坊成了招录学徒的主力，0～4人的企业招收学徒的人数比例达到36%，250人以下的企业招收学徒的比例达到80.6%，250人以上的企业仅占19.3%。

2.学徒与资格证书

学徒初次进入劳动市场时，一般须持有相关的文凭和资格证书[2]。CAP是职业教育的基础文凭和证书，是技术工人和雇员入职的资格文凭，过去的学徒证书只是相当于中职教育的CAP。1987年的《塞甘法案》通过后，学徒逐步向职业教育的各个层次发展，学徒可以获得的资格范围从职业技术证书扩大到职业高中会考、大专技术文凭、工程技术文凭、专业学士学位，等等。如今，学徒也呈现出更多的层次，学徒证书包括CAP、BAC、BTS等，该系列相当于中等职业教育证书，也包括相当于大专、大学水平的证书，例如DTU、License、Master。与普通教育的证书一样，构成了纵向直通的职业教育和培训体系。就管理体制而言，一种是属于教育类别的证书，另一种则是劳动就业部门所颁发的国家许可的专业资格证书。国家职业资格认证委员会把职业能力证书分为五级，其中五级为初中毕业后两年学徒获得的职业能力证书;四级相当于职业高中层次;三级相当于高职（两年大专）层次;二级相当于本科（高中毕业后三年）层次;一级相当于硕士（高中毕业后五年）层次。2005年后，在政策的推动下，依托高等院校的高等级学徒数量增长较快，学徒中，2/3在中职教育，1/3在大专以上。中职教育学徒数量由2008年的

330 129名下降为2015年的261 192名，降幅为20%;同期，2008年有97 521名学徒，2015年增加到144 013名学徒，增幅达47%，并且未来这一趋势还会持续下去。

3.学徒的合同管理

学徒时间一般为1～3年等，专业类型不同、针对的资格证书不同，时间也不同，最长不超过4年。凡是进入学徒职业路径的学生都需要与雇主签订合同，这种合同既是培训合同，也是就业合同，需要在行业委员会注册备案。法国政府规定，所有的公共或私人企业、协会、自由职业，只要能为学徒提供所需的培训，都有资格签订学徒合同。学徒合同与培训周期相同，比如CAP证书即是2年期的合同，BAC就是3年制的合同。学徒制本身采取了工学交替的方式，因此，学徒的合同分为无限期和有限期。在无限期合同下，在学徒期间，针对青年人的保护依然适用。学徒期结束，学生享有成为企业正式雇员的优先权利，按照普遍法来处理双方的权利和义务，进入正式就业程序，学徒时间也纳入工龄。如果是有限合同，一般以取得文凭或证书为限。学徒所要取得的证书或文凭与接受学徒单位的行业性质吻合匹配，经过考核或鉴定取得证书或文凭后，双方的权利和义务也就终止，比如职业高中或技术高中，获得会考文凭后学徒生涯也就宣告结束。采取这种方式，较好地处理了教育与就业之间的关系，体现出较强的灵活性。

4.学徒的待遇

为鼓励青年当学徒，历届政府都针对性地实施积极的政策，形成了较为完善的薪酬福利体系。学徒不用支付学杂费，既可以享受到同年龄段群体学生的所有优惠政策福利，也享受到作为雇员的各种权利，除了工资之外，包括带薪休假、正常节假日、年节福利、医疗保险、生育产假等与正式就业的员工拥有相同的待遇。例如，针对学徒的工资，法律上按照其从事学徒的年限和实际年龄并结合最低工资标准来确定，表4列出了多年来学徒工资的比例，而具体的数额则随着每年最低工资数额的变化而变动。学徒工资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加，女性和男性工资18岁以下的差距是13%，21岁以上的差距只有3%。产业不同，学徒工资也有差异，一般金融和房地产产业的工资高于生产制造业，更高于农业。企业规模大，学徒工资相对较高。学徒工资是纯收入，免社会保险税、收入税。

做学徒是公民的基本权利，学徒期间，年龄20岁以下的，如果薪水不超过最低工资水平的55%，家庭依然可以享受原有的政府补贴。同样，如果学徒工资并入家庭成员，按照家庭收入纳税，家庭也可以享受税收减免。除了从企业获得的工资，各个地方在住房、考取驾驶执照、餐饮等方面都会有自己的优惠措施。学徒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35小时，超过法定时限要支付加班工资，周加班时间不能超过5小时。

5.学徒的管理

1919年的《阿斯蒂埃法案》标志着法国开始以国家法令的形式规范学徒体系建设。1961年法国建立培训中心（CFA），是由行业和工艺协会发起的，属于雇佣组织与工会组织签订的内部协议。作为学徒重要的管理和培训机构，其承担了学徒理论知识的传授。随后各地的培训中心统一纳入到国家职业教育体系，按照规范获得资金并予以支出。1966年通过的《职业培训和项目法》规定，政府有义务投入学徒经费，由社会合作伙伴共同决定培训政策，扩大政府、社会合作伙伴的共同参与，允许私人资本进入培训市场，构建了完善的培训体系和机制。2002年法国出台了影响重大的《社会现代化法案》，其中包含一些有关学徒的保障措施，如学徒的工作时间、社会保障、工资收入等。

法国的学徒教育采取双导师制，即培训中心有导师，负责理论知识，学徒所在企业有师傅具体传授实践技能[3]。不管是理论课还是公共课，都有完整的培训和实践记录。自1919年起，学徒要保证150小时的理论和通识课程学习。1961年规定最低理论培训时间为360小时，1986年进一步要求为每年至少400小时。要获得CAP证书，2年内至少完成800小时的理论和通识课程;要取得学士学位等级学徒证书，3年内至少为1850小时。教育培训的资格证书越高，需要接受的理论课时比重也就越高。教学监管归教育部负责，财务即技术监管由地方负责。学徒结业需要参加严格的考试，考试合格才能获得证书。

6.学徒培训资金的管理及使用

法国学徒培训经费主要来自政府、地方、企业以及社会捐助，其中学徒培训税和政府拨款是经费的主要来源。自2011年以来，法国对学徒的投资每年约82亿欧元。以2012年为例，政府资金19亿欧元，地方政府资金20亿欧元，企业资金37亿欧元，其它6亿欧元。就支出而言，學徒工资35亿欧元，培训中心29亿欧元，企业支出16亿欧元，其它6亿欧元。

自1925年以来，法国一直在征收学徒税，针对不同规模的企业，税率也不尽相同，例如10人以上的企业学徒税为年度工资总额的0.5%，超过250人的企业为工资总额的0.68%。此外，学徒税与职工培训费构成了企业支撑学徒经费的重要来源。学徒税按照比例上缴，大区政府支配51%，学徒培训中心或相应机构支配26%，开展非学徒制的初始职业和技术学校支配23%。这种资金支配和流转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企业的需求，另一方面作为统筹方式，也要照顾到边缘、农村地区职业培训的客观需求，同时可以向一些小企业招录学徒。

自2015年7月起，低于11人的企业招收学徒免交社会摊派金，国家一年提供4 400欧元的补助;超过11人的企业，国家为每一名学徒发放至少1 000欧元的奖励。招募相当于大专学历层次学徒的企业，每招收一名学徒可享受1 600欧元的税收减免，如果是残疾人学徒，每招收一名学徒可以享受2 200欧元的税收减免，针对学徒培训所产生的费用也可以抵扣。

二、 法国进行职业教育和学徒制改革的原因

1.作为应对失业挑战的重要工具

法国每年有12万年轻人由于种种原因辍学，既没有就业，也没有接受培训，失业率远高于德国，也高于欧盟整体水平。而青年的失业率更高，2016年达到22.3%，尽管比历史高位的24.6%有所降低，但依然处于高位。每年都有130万人游离于学习、培训和劳动市场之外。失业尤其是青年的失业成为社会的顽疾，因此历届政府均把解决失业问题作为首要政策目标。政府有关机构的相关统计表明，有无文凭/证书与失业存在相当大的关系，持有高等文凭的失业率仅为14.9%，而无任何文凭或证书的失业率则高达43.5%，文凭/证书等级不一样，能够就业的概率也不一样。经过职业培训，大约69%的学徒能找到长期的工作，持有CAP、BEP证书找到长期工作的比率是60%。专业的BAC证书达到77%，持有三级以上证书的比例是81%，职业培训与专业的贴近程度越高，就越容易就业，如表5所示。

通过学徒制的激励措施，让年轻人重新走向工作岗位是社会稳定的需要，也是社会财富增加的必要条件。2005年，希拉克总统就把就业、住房和公平绑在一起，步入学徒是就业的一部分，同样可以享受优惠住房待遇和相应的公平机会。萨科齐担任总统期间，面对国际金融危机带来的经济衰退和就业压力，大力提倡学徒制，曾提出2009年法国学徒要达到50万的目标。奥朗德也曾把扩大学徒数量作为紧急措施。马克龙执政以来，力图把劳动市场改革、职业教育改革和推广学徒制作为突破口，在职业教育上的改革措施超过了以往历届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