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乐的雅致形态诠释
——由天姿国乐“国风·四季音乐会”之《聆听国乐》谈起

2021-01-11 01:13文/宁
音乐天地(音乐创作版) 2020年12期
关键词:国乐室内乐乐团

文/宁 汐

中国民族乐队自远古时期的“六代乐舞”即已有之,经过先秦的祭礼大乐、汉代的房中乐、隋唐的宴飨乐、宋元时的器乐小合奏、清代的弦索乐队等形式,到了近代西方管弦乐及室内乐等形式的融入,郑觐文藉此而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创建了中国民族管弦乐队,胡登跳于六十年代开始探索民族室内乐丝弦五重奏的形式,并以系列作品创作与之相应地协调发展,改革开放后的民族室内乐队在形式上开始多样起来,新世纪以来的形式更为多样,像十二女乐坊(2001)、红缨束女子打击乐团(1999)等偏重于大众审美喜好的类型,像金豈组合、紫禁城民族室内乐团、圣风民族室内乐团等偏重于学术探研的类型。

天姿国乐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于2004年成立后,就以其音画系列如《情歌中国》、《国乐丹青》及国乐观念剧《伎乐•24》等,很快在业界闯出了名堂,业界对其印象是游刃于学术与大众之间的民族室内乐团。在今岁疫情后的深秋,天姿国乐以精心准备的《聆听国乐》音乐会再次回到大众的视野中,它是乐团“国风•四季音乐会”之一,展演的9部作品将经典曲、新创曲进行合理并置,带给观众别样的高雅、精致的民族室内乐形态之美,其格调与手法在雅俗之间探索出自己的个性特色。

音乐会以历史发展为序,先后呈现了彭修文配器的《步步高》、关乃忠编配的《望春风》、赵季平创作的《大宅门写意——卢沟晓月》、罗永晖的琵琶独奏《千章扫》、崔炳元的《梅花三赋》、郭元的《九寨蓝》、王丹红的《翡翠》《草原天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后一首因音乐会时长而临时未演)、彭修文改编的《花好月圆》(加演)等作品,将致敬经典和探索新曲在同一语境下呈现,将民族室内乐自我品牌表演艺术的个性探索诠释开来,而音乐会呈现的老中青三代作曲家在民乐探索上的成就,天姿国乐以其表演展现了继承发展学术性的历史责任感。笔者在惊艳川蜀之地有这样一直技艺高超的民族室内乐队在表演形式探索的同时,也为其民族室内乐创演融合的形态诠释而由衷地点赞。音乐会给笔者的突出印象是,注重表演艺术视听综合美的协调发展,注重作品新探与个性表演的协同发展,注重社会责任与艺术品格的融会发展。

一、表演艺术的综合美显现

所谓“七分看戏三分听”,观众到剧场(音乐厅)首先要感受的演员的表演艺术魅力。这种表演现场的艺术美由三方面内容构成,一是表演技艺的内涵,二是表演艺术的外延,三是表演场境的氛围。我以为天姿国乐将这三方面都做到了恰如其分,由此而给人以综合美的舞台艺术美享受,将剧场观演效果发挥到极致。

从技艺的涵量及其完成的程度而言,当晚的曲目难易程度搭配合理,既有令人赞叹的高难度作品,也有唯美、饱含情趣的闲适之作,而难易相间、浓淡缓急的次第呈现,也遵循了艺术欣赏的规律,满足了观众临响乐品不同阶段、不同层次的审美需求。《千章扫》的繁难现代音乐手法展现了演奏的高超,让观者在惊叹演奏技艺之时获得音乐欣赏中技术魅力的满足感;《梅花三赋》以古曲素材而挖掘出的多声部线条交织发展,给人展现了此起彼伏、绵延婉转的线条之趣;《翡翠》《草原天地》的演奏所展现粗犷民风之作的大开大合之美,《九寨蓝》则以纯粹的音乐动机素材及配器的音色渐变而展现了民族音乐的静美之妙;《步步高》《花好月圆》《望春风》展现的民族民间音乐旋律的多样形态,以每一种风格与情趣的变换而展现民族器乐表演艺术的各美其美;《大宅门写意》中的京韵,给演奏留下了对比之美的深刻感受,尤其的指挥家肖超操起了京胡,他的声情并茂演绎,给现场表演注入了又一份情趣与韵味,让人感受到这部作品的别样艺术魅力。所以,从曲目的演奏技术难度及其曲目的风格、内容配置上看,这场音乐会无疑做到了演奏技术欣赏的满足感。

在表演现场的视觉艺术享受上,这场音乐会亦做到了惟妙惟肖,将每一部作品的内容表现注入了演绎者的才情。在《步步高》《花好月圆》的演奏中,演奏员始终洋溢着喜庆的笑颜,欢快的音乐演奏之时,演奏员也有着丰富的演奏仪态而与每一部分的音乐内容相合。《梅花三赋》的古雅意境在演奏家的表演中加入了深层视觉意象,这使得观众也沉静下来而关注于“梅花三弄”音乐主题在不同乐器上的色彩显现,将欣赏者带入音乐内蕴之中。《翡翠》《草原天地》在演奏家的诠释中注重了外在粗线条的艺术形象展现,而《九寨蓝》则以对比的静若幽兰的表演气质,将长线条的音乐织体进行了交叠、渐变的延展。肖超在《大宅门写意》中注意了外在演奏肢体语言的呈现,在观众欣赏作品中京韵的同时,也注意到领奏者的表演艺术美。尤为值得强调的是,天姿国乐的整体艺术表演做到了精妙视界,表演不仅在意音乐内容本身的内涵挖掘,还从表演的整体性视觉上注意了艺术美显现,表现在举手投足上的演奏肢体动作的传神到位,在每一处音乐细节处理中的力度把握,在起伏线条的渐变处理上的悠然仪态等,这些手法不仅在于乐团的整体表演风格的显现,在意在表演现场中演、观两者的相互呼应,将欣赏现场的特有意趣进行了充分挖掘,总体上给人以天生丽质、姿态万方的国乐表演美感新视界,将高雅、精致的表演艺术美送达每一位观众眼前。

此外,从服饰与装扮、场境与舞美等方面,天姿国乐也将表演美学的外在附加要素进行了精雕细琢。其服饰是富有民族古韵的,其装扮是飘逸悠然的,其舞美是写意清微的,其场境也是营造得简洁有效,这些外饰的表演形态由外至内地影响了观众对作品的欣赏,自然也成为表演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最终汇集而呈现了舞台艺术的综合艺术美。

二、作品创新的个性表演

乐团的个性及艺术风格的形成还要有相应的作品与之协同发展,这些成功的经验已由丝弦五重奏、十二女乐坊、金豈组合、紫禁城民族室内乐团等既往探索所验证。天姿国乐在十余年的发展中也明确地知晓这一原理,最为成功创意就是其《国乐丹青》《伎乐•24》等专属作品的创演。此次音乐会亦是这一理念的又一次展现。除了郭元、崔炳元的专属委约作品外,《大宅门写意——卢沟晓月》、《望春风》等作品也有一定程度的创新编配,并赋予了表演成分的加持,还精挑了王丹红的民族室内乐新作,展现了乐团学术视野上的个性与创新。而这种编创的新意融会,在之前的《蜀宫夜宴》等作品上也有体现,至今已经形成相当数量的作品储备,可见其灵活多变的创新手法表现。

天姿国乐属于较大型的民族室内乐团,可以胜任的作品比之上述民族室内乐组合在范围是要大得多,吹、拉、弹、打的四组民族乐器较为齐全,尤其是有的演奏员还能兼任多种同组的乐器,如唢呐演奏员可以兼任管子、竹笛等吹管乐器,拉弦乐演奏者也能胜任同组乐器,而所有的演奏家还能完成作品中的声乐部分。因此,此次音乐会中新约之作也都注意到了声部及其演奏家擅长的技艺。如:《梅花三赋》在展现“梅花三弄”古曲素材的不同形态之时,就将其主题在梆笛、琵琶、古筝、筚篥等乐器上进行不同音色地呈现,而其它声部在线性思维的呈现、烘托、延展上都做了相应的、独立线条构建的发展,从而将张子谦先生的“老梅花”主题进行了多样美感形态地展现,而所有演奏员共同演唱的声部部分,则更好地融入乐曲之中,成为音色音响构建的形态之一,展现了乐团个性表演特色。崔炳元先生在作品首演后对此连加赞叹,观众也对这一新形式的“梅花”主题音乐,尤其是三赋的不同音响空间感有了新鲜的艺术感受,对这一创新产生了浓厚兴趣。

如果说《梅花三赋》强调了乐团在诠释多变音乐织体形态上的能力外,在《九寨蓝》的表演上,天姿国乐又展现了多声叠加而产生复杂线性思维的表现技艺能力,他们能将作品的线条以看似不变的形态但却做到了静中生动,延展开来,其声部的进入的多样手法,如弱化音头与强调音头相并用,不同演奏法的对比与统一的并用等,再加上和声构建的纵向关系的清晰表达,从而展现九寨沟“静蓝”的视觉艺术美感,将现代民乐中的统一音乐材料的音色音响变奏进行了集中发展,且是大众可以感知的声响诠释。这样的诠释是学术式的精细,也给大众审美以追新猎奇式的纯美。

王丹红的两部作品《翡翠》和《草原天地》总体上更在意民族民间音乐的拙朴表达,它们都在意大线条、粗轮廓的审美意象。但两者也是有对比的,前者略微静美,后者稍显动美,这些作品的内在形态在演奏中需要精湛的技艺和慎思的设计。天姿国乐以织体的变延诠释而展开其二度创作的戏份,尤其加强民族器乐演奏法的多变运用,又在色彩变换、线条的勾勒上做了相应的处理,从而展现了不一样的民族室内乐音响世界,展现了表演艺术诠释的个性创新之处,从而进一步丰富的天姿国乐的曲目及其表演范围,尤其在中大型民族室内乐团的诠释优势上,使其在与作曲家的合作中展现出了特色与优势。

三、社会责任与艺术品格的融会发展

地方乐团的社会文化构建意识有无与否,亦可见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大小之不同。那些具有学术性探研层面的校内乐团,因其非职业性,常会躲进小楼成一统。但天姿国乐作为川蜀之地的职业民族室内乐团,以其强烈的大众审美迎合和引领并重的责任,从而在当地产生了影响力,当晚的音乐会上座率八成以上,即使在演出即将开始时,“黄牛”都不愿意降价抛售其票,在同类的室内乐演出中还是较为难得一见的景观。我以为,它除了以人民为中心的艺术生产宗旨助力外,还与乐团艺术品格的至高审美追求有关,它将迎合与引领之功进行了融会发展。

在作品选择及其诠释中,天姿国乐注意了大众喜闻乐见的经典与新颖独特的特色作品的搭配与并置。而在表演上,演奏家们注意了最为特性的旋律主题或音色音响的直观表达,这就是其艺术品格的高洁与大众审美需求的发展相协调。如在《步步高》《花好月圆》的演绎中,乐团特别注意的特色乐器在主题性格诠释上的粗线条优势,并藉此而展现广东音乐的清雅音韵和尚高频的音色亲和力。在《望春风》《卢沟晓月》的演绎中,演奏家除了注意了主题旋律的特色构建外,还注意了乐团在整体音响上的烘托、渲染作用,注意了既有影视艺术的场景感、画面感的音响营造,从而展现了经典作品的创新诠释所赋予的艺术境界,让人感受到天姿国乐的特色音响及其技艺特色所在。在《梅花三赋》的演奏中,演奏除了注意高洁“梅花”主题形象,还以乐团在多声部线条的构建上的细微手法,从而展现了大众可以认知的“梅花”音乐主题和民族室内乐注重精致的多声音响空间的构造。在《九寨蓝》的诠释上,演奏者紧抓音色色彩的纯净意境营造,以细微的演奏技术处理与大众的审美情趣相应和。正是抓住了要点,从而观众找到了可以抓持的艺术审美基点,虽然受制于艺术品格的非直观性特点,但却得到了很好的认知易解的支点,所以,其演奏艺术的品格显现获得较好的社会效应,达到了艺术审美引领之效。

注重精致表演形态与高雅艺术品格的融会,在王丹红的两部作品的演绎上更是做到了巧妙的融合。首先得益于两部作品在素材的选择和技术操作上,创作中引用的个性鲜明但民风突出的民族民间音乐主题,运用民族室内乐的雅致形式,但却做了大众易于接受的“粗放式”手法,其曲名如《翡翠》就是很好的审美意象所指。站在易解的艺术作品的视角,诠释中加强了天姿国乐特有的手法运用,如注重主题旋律的多色彩附加,这样的“加浓”“加粗”的主题旋律显现易于为大众所感受到,从而使新曲获得了似曾相识的艺术审美的亲切感。在演奏中,又加强了细微之处的多变处理,如:加强拉弦乐的起伏变化,加强吹管乐的乡野情趣,加强弹打乐的颗粒感、灵动感,从而使其演奏具有平走出奇、趣中藏雅的艺术美感。

结语

“聆听国乐”音乐会展现了多元文化语境下的国乐民风新发展,新思考,新探索,它以作品的多风格汇集呈现为形式,以表演的雅致精微诠释为内涵,将民族室内乐注重多声、多层音响空间之美的特色进行了大众可以接受的审美意象诠释。天姿国乐的创新性不仅在于编制形式上的个性显现,在于服饰装扮上的视觉表达,更在于融会贯通的艺术综合美的品格构建,并始终与人民大众的审美需求及不断提升的文化需求相协调发展,她立足川蜀之地,放眼国内外的舞台,将民族室内乐推展到特性、个性的阳光大道。随着其作品的丰富及个性的更好传扬,可以预见,天姿国乐必将成为一朵民族室内乐园地里争奇斗艳的花团,将音乐艺术之美传递得大野芳菲,播撒在广阔艺术天地,浸润于大众的音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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