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违规建筑”终有望封顶

纪元昕

西班牙巴塞罗那的地标——圣家堂

如果有一座建筑能成为西班牙城市巴塞罗那的代名词，如果一提到它的名字就能让人想起西班牙的激情与浪漫，那么尚未完工的高迪遗作—圣家堂（加泰罗尼亚语：Basílica i Temple Expiatori de la Sagrada Família），便是很多人心中的首选。

许多来巴塞罗那旅游的外国人，都把这座教堂视为参观和打卡拍照的首选目的地。的确，这是伟大建筑师高迪的心血和结晶。可是，到过那里的人也许会发现，这里常年都有脚手架和施工人员在建筑物周围，仿佛年复一年从来未能竣工。实际上，这座巨大的地标离完全完工，还远着呢！

圣家堂的圣母玛利亚塔塔尖上安装了一个重5.5吨、直径7.5米的新星装饰

2021年12月8日西班牙时间19：40，人们第一次点亮圣家堂18座高塔之一—圣母玛利亚塔塔尖的新星。这颗重达5.5吨、直径7.5米的新星，是斥资150万欧元打造的巨大启明星。它白天借助日光，晚上启用自带光源，将巴塞罗那这座城市的日夜照亮，成为这座地标建筑实至名归的“亮点”。

这颗“新星”的亮灯仪式，无疑再一次将曾是“违规建筑”的圣家堂搬入人们视线。历时139年，至今仍在施工之中的大教堂，是如何在经历了战乱、争议、质疑，一次次地停工、复工之后，依然用它耀眼的光芒吸引世人好奇的呢？

作为圣家堂的总设计师，高迪摒弃了上一任设计师的新哥特式设计，使用加泰罗尼亚现代主义风格：流畅的弧线贯穿整个教堂，内部找不到任何一个笔直的线条;自然与人文、宗教元素相得益彰，再加上对于自然光的巧妙运用，使得圣家堂不仅是一座宗教建筑，更是一座精美绝伦的艺术殿堂。

圣家堂一共有18座塔楼，其中12座分别代表耶稣的12门徒。代表耶稣的塔为最高塔，有172.5米高。除了这18座高耸入云的塔楼，圣家堂的三个立面亦是别具匠心。这三个立面分别代表：诞生、受难、荣耀。

诞生立面是由高迪生前亲自设计建造。在建造圣家堂之时，高迪已经料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已看不到它的竣工，與其做一个粗糙的整体规划，高迪更倾向于花精力和时间做出一个完整的立面，以供后人做剩余立面的参考。

这座立面从1891年动工，之后得益于来自各界多至50万～80万比塞塔的善款资助，高迪有充足的资金实现自己的构想，仅用三年时间就建到9米的高度。

高迪着重展现人类和家庭的一面，所以加入了诸多日常生活中的元素，像是家禽、农作工具等等，使之更接地气。立面朝向日出方向（东北朝向），被每天的第一缕晨光照亮，为其充满生命与希望的象征意义增添了自然的力量。

用高迪自己的话说就是：“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他们的东西：农民们可以看到公鸡和母鸡;科学家看到的是生肖;神学家则能看到耶稣家谱……”

高迪希望用最朴素直白、又最有力的建筑材料—没有任何装饰的石头本身，带给人们最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裸露的石头如同一具骨架，这位伟大的建筑师想让人们在看到它的时候，能心生畏惧，甚至感到恐惧。

与其做一个粗糙的整体规划，高迪更倾向于花精力和时间做出一个完整的立面，以供后人做剩余立面的参考。

立面中的雕塑群是由雕塑家Josep María Subirachs创作的，从下至上、从左到右呈S形，逐一再现“加略山之路”，从“最后的晚餐”到耶稣面临的审判、受难到葬礼，无不细致形象地描绘出了雕塑家对于这一主题的理解。

圣家堂外部的构造已是精美绝伦，但它绝不是金玉其外。进入教堂内部，第一眼就会被纷繁夺目的色彩吸引。抬起头，目光所及的立柱与穹顶，造型奇特，让人叹为观止。走进圣家堂，就像走进了一座用石膏堆砌起的花园：一个个高达60米的立柱，在顶端绽放出一朵朵花，在透过色彩斑斓的玻璃窗映入教堂的阳光的照耀下，变换着不同色彩，称其为“彩虹森林”也不为过。

实际上，欧洲各国著名的大教堂，都耗费了百年以上的光阴去慢慢建造。巴黎圣母院的建造耗时182年，伦敦圣保罗教堂的修建花了100年，而科隆大教堂则用了600年的时间。虽说任何能被称为人文艺术瑰宝的建筑，都无疑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但从圣家堂1882年3月垫起第一块砖石至今，它的漫长建造史其实也有很多人为中断的因素。

圣家堂的设计师高迪

圣家堂内色彩斑斓的玻璃窗

圣家堂立面的雕塑

在早期的工程中，圣家堂主要靠民间捐款建造，所以它的工期快慢取决于经济援助的多少。就这样靠着民众和慈善家的捐款，圣家堂一点点有了初期的模样。但后来，因为高迪的不幸离世，又因他的一部分手稿和模型在西班牙内战期间被烧毁，工程屡遭困境。所幸，圣家堂的重要设计和结构布局图在一些杂志和高迪的著作中都有保留，又有高迪的得意门生接管了老师的工作，这才让圣家堂得以照着高迪希望的样子继续建造。

圣家堂在这超过百年的工期内，居然没有得到巴塞罗那政府的官方建造许可。

值得一提的是，圣家堂在这超过百年的工期内，居然没有得到巴塞罗那政府的官方建造许可。严格说，在法律上这是一座“违规建筑”。直到2019年6月7日，这座百年“违规建筑”，终于获得了巴塞罗那市议会颁发的合法施工许可证，并需要在十年内付清3600万欧元的罚款。

这座每年都会接待千百万游客的著名旅游胜地，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它的修建。

它的竣工时间，原定于高迪逝世的100周年，也就是2026年。但在2020年3月，因为新冠疫情的全球流行，圣家堂的建造被迫中止。教堂的修缮工作虽然在同年10月复工，但能否在计划时间内完工也是一个未知数。如此一波三折又耗时许久的工程，可能冥冥之中也是因为高迪口中的客户“上帝”，并不着急吧。

我们今天之所以能够看到圣家堂，能够看到这座人类现代建筑史和艺术史中颇具代表性的教堂，都要感谢高迪这位完全配得上“天才”称号的建筑家。除了圣家堂，高迪的代表作品还有古埃尔公园、米拉公寓、巴特罗公寓、奎尔宫等，其中有17项被西班牙列为国家级文物，7项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可惜很多时候，“天才”的另一面就是“疯子”。高迪在建筑上是独树一帜的杰出代表，但在生活和感情方面却没那么如意。

高迪终身未娶，除了工作，似乎没有其他爱好。他常年留着大胡子，除了古埃尔（他把高迪引入巴塞罗那上流社会）没有别的朋友。这位建筑怪杰只会说加泰罗尼亚语，跟人沟通需要借助西班牙语翻译，连学生也只带了两个，多一个都嫌烦。

这样一个有些疯癫、不修边幅的天才建筑师，在1926年6月7日看似平凡的一天，于巴塞罗那Gran Via de las Cortes街与Bailén街的交叉口，被有軌电车碾压，身受重伤，倒在了街上。路过的人看到他的穿着，都以为是一名乞丐，无人伸出援手。一名警察将其送往医院，但为时已晚。三天以后，高迪因为伤势过重、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在圣克鲁斯医院去世，享年73岁。天才的一生就此戏剧般结束，令人惋惜。

时光荏苒，斯人已逝。但高迪为我们留下的，不仅是一座座令人称奇的建筑，更是让我们明白，想象中的美好事物可以通过一砖一瓦变成现实，可以用人类世界的线条勾勒出人们心中天堂的模样。

责任编辑何任远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