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阿佛洛狄忒，为情而生

崔莹

来欧洲的第二年，我便前往法国的卢浮宫，瞻仰了大名鼎鼎的“断臂维纳斯”，她在罗马神话中被称为阿佛洛狄忒。我不禁想象这位女神雕像之前的样子，她的手臂如何摆放？她的手中拿着一个苹果，还是一顶王冠？或许，她正扶着战神的盾牌照镜子？后来，我曾前往塞浦路斯的帕福斯海滩拜访爱神岩，那里正是维纳斯诞生的地方。阿佛洛狄忒，爱与美之神，她有怎样的前世今生，她又如何影响着后人？

“维纳斯的诞生”影响文艺复兴

关于阿佛洛狄忒的身世，一种观点认为她是宙斯与多多纳女神狄俄涅的女儿，古希腊诗人荷马在《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援引了这种说法。另一种观点认为阿佛洛狄忒的诞生和第一代天神乌拉诺斯有关。乌拉诺斯诞生于母亲盖亚的指尖，盖亚也是他的情人。乌拉诺斯仇视自己的儿子，把盖亚为他生的孩子一个个地关入了黑暗之地。愤怒的盖亚便怂恿小儿子克洛诺斯找机会报仇。一天晚上，乌拉诺斯和盖亚约会时，克洛诺斯发起突袭，用镰刀割下父亲的器官，将其丢入爱琴海。此时，海上浮起巨大的白色泡沫。泡沫中间，一个赤裸裸的女子站在扇贝壳上，缓缓而来。她便是阿佛洛狄忒，这个名字的含义是“由海水的泡沫中诞生”。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在《神谱》中描述了这个故事。关于阿佛洛狄忒如何诞生的这两种说法迥然不同，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灵机一动，认为两种说法都对，只不过是两位女神重名而已，他认为有两个阿佛洛狄忒：一个是“天上的”，一个是“世俗的”。

法国卢浮宫的断臂维纳斯雕塑。

实际上，阿佛洛狄忒诞生于海上的说法更深入人心，这大概要归功于佛罗伦萨派画师桑德罗·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这幅画展现的阿佛洛狄忒抵达塞浦路斯岛的情景。她站在一块巨大的扇贝壳上，仿佛一颗纯净而完美的珍珠。画的左边是飞在空中的西风神泽费罗斯和微风女神奥拉，他们相拥在一起，口里吹着气。画的右侧是春神芙罗，她举着粉色的斗篷，正要给阿佛洛狄忒披上。这幅作品意义非凡。首先，它展现的是一位裸女，在中世纪，这类主题受限，因为裸体代表罪恶和软弱。其次，关于希腊神话主题的画作在当时算得上是一种新类型的绘画。据说，波提切利从意大利诗人波利齐安诺的长诗《吉奥斯特纳》中受到启发，创作了这幅作品。这幅作品也蕴含着某种宗教仪式感。画中场景庄严肃穆，人物的布局以及他们的姿势令人联想到意大利画家安德烈·德尔·韦罗基奥的《耶稣受洗》。波提切利是韦罗基奥的学生，两幅作品存在诸多相似之处也不足为奇。一个是诞生于海洋的爱与美之神，一个是接受洗礼的上帝的儿子。这不禁令人推测，洗礼和大海中诞生都隐含着重生的奥秘。

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通常认为阿佛洛狄忒拥有一头乌黑的直发，波提切利却赋予她一头红发。中世纪的画师很少画红发女子，因为红发通常与恶灵相关。这样的与众不同又体现了波提切利的反叛精神。从文艺复兴时期到现代，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越来越受欢迎，画中的女神形象不仅成为西方文艺复兴的标志，也激发了当代设计师的灵感，比如2013年，Lady Gaga曾穿着画满《维纳斯的诞生》的裙子在媒体的闪光灯下大展光彩。

爱情故事画不完

阿佛洛狄忒最大的特点是美，据说，她的盛世容颜可以迷倒任何看见她的人。

阿佛洛狄忒的丈夫原本是火与工匠之神赫淮斯托斯。不过，这门婚事是宙斯和赫拉指定的。赫淮斯托斯相貌丑陋，还是个瘸子，阿佛洛狄忒自然不会爱上他。因和战神阿瑞斯的私情被丈夫发现，阿佛洛狄忒提出和丈夫离婚。恢复自由身的阿佛洛狄忒更能大胆去爱了。奥林匹斯山上的男神赫耳墨斯和狄俄尼索斯等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阿佛洛狄忒还喜欢上了人间美男阿多尼斯，不幸的是，阿多尼斯在一场狩猎中被野猪咬死。阿佛洛狄忒的另一个著名的人间情人是特洛伊将领安基塞斯。多情似乎是阿佛洛狄忒的本能，只有在不断地爱与被爱中，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古往今来，女神的爱情故事是艺术家们创作的源泉。意大利画家保罗·委罗内塞的画作《美神和战神》和《维纳斯和阿多尼斯》都和阿佛洛狄忒有关。在前一幅作品中，阿佛洛狄忒和战神阿瑞斯亲密无间，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的孩子小天使厄洛斯身上，画面幸福甜美。在后一幅作品中，阿多尼斯正躺在阿佛洛狄忒的大腿上睡觉。他们的儿子丘比特抱着一只猎犬，竭力阻止它往外冲。因为阿佛洛狄忒曾预测阿多尼斯会死于狩猎，丘比特的举动暗示了将要降临的厄运。

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

左图：保罗·委罗内塞的画作《美神和战神》。中图：提香·韦切利奥的《维纳斯和阿多尼斯》。右图：乔尔乔涅和提香共同创作了《沉睡的维纳斯》。

意大利画家提香·韦切利奥也曾以“维纳斯和阿多尼斯”为题作画。画中，阿佛洛狄忒担心爱人遇难，正拼命阻止他去狩猎，而阿多尼斯一脸不耐烦，试图从对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阿佛洛狄忒的美丽、丘比特的恐惧和故事的悲剧结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提香也创作了其他多幅关于阿佛洛狄忒的作品，包括《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照镜子的维纳斯》和《维纳斯与管风琴师》等。此前，意大利画家乔尔乔涅和提香共同创作了《沉睡的维纳斯》，第一次让女神斜卧，这一经典姿势被其他艺术家们纷纷效仿。乔尔乔涅和提香的画都让高冷的女神从神话走向了人间。

意大利画家乔尔乔涅和提香共同创作了《沉睡的维纳斯》，第一次让女神斜卧，这一经典姿势被其他艺术家纷纷效仿。乔尔乔涅和提香的画都让高冷的女神从神话走向了人间。

关于“照镜子的维纳斯”，人们更眼熟的是西班牙画家迪亚哥·委拉斯盖兹的《镜前的维纳斯》。画中，女神背对观者侧卧，正往丘比特扶着的镜中看，镜中呈现的是女神的漂亮脸蛋儿。人们大都以为女神在欣赏镜中的自己，其实不然，女神只能在镜中看到画师。这种现象颇有哲理，被人们称为“维纳斯效应”。

除了提香和委拉斯盖兹，彼得·保罗·鲁本斯也画过“照镜子的维纳斯”。他画的女神体态丰腴、美艳性感，女神戴着镶着宝石的臂饰和闪亮的耳坠，有着浓郁的巴洛克风格。

“第十位文艺女神”的缔造者

阿佛洛狄忒的美貌和传奇吸引着很多文人墨客为之咏颂。其中包括古希腊第一位女诗人萨福，她创作的《永生的阿佛洛狄忒》是诗歌史上的重要诗篇。阿佛洛狄忒不光是萨福的创作源泉，也是她侍奉的女神、她一生的信仰。

《永生的阿佛洛狄忒》是萨福和阿佛洛狄忒之间的对话。萨福爱而不得，痛苦沮丧，她祈求女神为她出谋划策。诗中写道：“永生的阿佛洛狄忒，宝座上的女神，宙斯的善用心计的女儿，求求你，女神啊，别再用痛苦和忧愁折磨我的心！”字里行间坦率直接，仿佛女孩子之间的亲昵对话。因为诗人所渴求的是一位不知名女子的爱，便引发后人猜疑萨福有同性恋之嫌。实际上，她爱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萨福能够像阿佛洛狄忒那样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可以自由自在、无惧无畏地倾听自己内心的呼唤。

世界文豪莎士比亚的叙事长诗《维纳斯与阿多尼斯》描述了英俊潇洒的凡人阿多尼斯不懂爱情，但维纳斯深深爱上了他。为获得心上人的爱，维纳斯不得不使用法术、泪水，甚至装死等手段。这首诗在詠叹爱情无常的同时，塑造了一位热情奔放、勇敢追求所爱的女子。

阿佛洛狄忒一出生就美艳绝伦，爱是她的本能。波提切利画笔下的阿佛洛狄忒完美无瑕，却有一头红发表明她反叛的个性，正如阿佛洛狄忒挑战至高无上的父权，反抗被安排的婚姻。阿佛洛狄忒率性真诚，爱情不停，追求不止，因此，她成为艺术大师的缪斯。古往今来，无论是女神还是凡间女子，这样的人生从来都是独立女性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