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筹三个维度，改进长句教学

贺亮

【关键词】三维分析结构，句法，句意，句式特点，长句教学

当下的小学语文教学中，句子教学研究相对薄弱。词语教学已经总结出很多行之有效的教学方法，比如，利用工具书，析字解词，结合上下文理解词语，给词语找近义词、反义词，结合生活经验理解词语，等等。有哪些方法可以进行句子教学呢？目前似乎并没有有效的方法。

句子的语法单位比词语复杂，对它的语法研究也还有很多争议。分析当下认知心理学和语法学的研究，我们可以发现，对句子的研究一般是从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维度进行的。

一、统筹三维分析结构，探析句子教学目标

句子是表情达意、实现交际功能的最小的语言单位。传统的语言分析方式一般有语法和语义两个维度。当代语言学认为，语用是分析句子的另一个重要维度。J.M.鲍亨斯基认为：“当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说些什么时候，所用的每一个词都涉及三个不同的对象：语法、语义和语用三个维度的关系。”我国语法学者范晓认为：“句子本身客观上存在着或包含着句法、语义、语用三个平面或三个角度或三个侧面，句子是句法、语义、语用的结合体或综合体（三位一体）。”

句法，即句子的语法，是指句子形式，包括主语、谓语等句子成分及其相互关系。句子的语义，指句子描述的事物、包含的情感、蕴含的意象，即句意。句子的语用，是指什么呢？有学者认为，句子的语用是指句子的交际功能、情态意义、整体意义等。还有学者指出，“语用即语言使用”，“学语言不仅要关注语言符号本身，还要研究语言符号在特定语境中是如何实现交际功能的”。综合来看，语用在句子中的静态表达即句子为起到表达和交际作用而具备的形式的特点，即句式特点。句式是“句子的特征类别”，句式特点与作者写作时头脑中的“感知图式、思维形式以及表达需求”密切相关。对句式特点进行探讨，是对句子感知图式的还原，是对作者写作思路和表达意图的领会。

在小学语文教学中，应在句意、句法、句式特点三个维度实现哪些学习目标？又该如何定位这三个维度间的关系？

首先，理解句意应是小学语文句子教学的重点。阅读的本质是帮助学生和不同的角色对话，在阅读中构建意义是阅读最根本的目标。理解句子意思，是领略文章整体意义的基础。

其次，小学语文教学中，句法的教学应定位于在语境中感知句子的结构和句子成分之间的关系，服务于准确理解句意。《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以下简称“课程标准”）指出，对于语法知识，教师“在教学中应根据语文运用的实际需要，从所遇到的具体语言实例出发进行指导和点拨”。这样的指导原则既尊重了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认知心理的发展特点和语感发展的规律，也指出了语法教学的途径——结合具体语言实例进行指导和点拨。感知句法，学生虽然不能确切说出句法概念，但能在具体的句子实例中，分辨出句子的主要成分、次要成分，能说出主要成分之间、主要成分和修饰成分之间有什么关系，等等。

最后，小学语文教学中，句式教学还应定位于句式特点的感知和领会，服务于句意的深入和形象化的理解。三年级上册第一单元的单元导语中提出“阅读时，关注有新鲜感的词语和句子”。“关注有新鲜感的句子”是要求关注在句意和形式表达上有特点的句子，从感性上去领会这样的句式表达的意思和意趣。

二、立足三维结构目标，探析长句教学策略

长句，学生在学习上有一定的难度，需要教师在课堂教学中带領学生认真研究。对于学生学习有困难的长句，教师可依照句法，对句式进行缩、扩、拆、合，并结合听、说、读、写的语言实践活动，实现长句句意的落实，以帮助学习者提升句子学习能力。

从语法上看，长句可以分为长单句和复句两种类型。单句只有一个结构中心，不管结构多么复杂，都只有一个主语和谓语，或仅有一个谓语。复句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意义密切联系而结构互不包含的单句形式构成的语言单位。

1.依法缩句，逐层展意，先缩后扩学长单句

在20世纪80年代，人教版四年级上册的一篇课文《燕子》中有这样一个长句：“微风吹拂着千万条才展开黄绿眉眼的柔柳。”这个句子的宾语“柳”前带有多个定语，而且运用了比喻、拟人的修辞手法，教师要引导学生体会到位并不容易。

李吉林老师在教学的过程中，对这个句子处理得很巧妙。李老师首先引导学生对照插图，从画面主要景物人手，提问“写了哪些景物”“用最简单的说法，怎么把它们加成句子”。这样，师生梳理出句子的主干，即“风拂着柳”。接着，李老师引导学生在把握句子主干的基础上，逐步增加“微”“柔”“千万条”“才展开黄绿眉眼”等修饰词语，形成变化后的系列新句：“微风吹拂着柔柳”“微风吹拂着千万条柔柳”“微风吹拂着千万条才展开黄绿眉眼的柔柳”，再逐句引导学生比较这些新句子的句式、句意。对于这样细致的引导，学生的语感也变得细腻起来：“学生说得真好呀，杨柳黄绿更觉得杨柳青嫩，好像杨柳也有眉有眼，春天来了，杨柳睡醒了，在春光里睁开了睡眼，这就把杨柳写活了”“这样比比读读，让学生在体会语感中领略春天的美”。

李吉林老师教学这个句子的方法概括起来有两个大的步骤：其一，缩句把握句干，感悟句子主要成分及其关系，理解句子基本意思;其二，扩展附加修饰词，丰富句意画面，领悟句式特点。

“先缩句，渐扩展”的长句教学范式，结合现代教学媒体可以展现得更加清晰。教师可先借助提问等方式引导学生把握句子主干，再用PPT展现，接着逐句展现渐次扩展变化的句子。每出示一个新句，便引导学生比较前句和后句，说变化、想画面、谈感受、练朗读，达到理解句意、感知句法、领会句式特点的句子学习的三维结构目标。以《燕子》中的这个长句为例，教师可以用PPT这样逐句动态出示句子。

·风拂着柳。（初知句意;把握句子主干，了解句子主要成分及其关系，感知句法结构）

·微风吹拂着柔柳。（深化句意，体会春天的温煦柔美）

·微风吹拂着千万条柔柳。（深化句意，体会柳条之多，感受柔柳如烟的开阔朦胧之美）

·微风吹拂着千万条才展开黄绿眉眼的柔柳。（体会比喻、拟人的修辞手法，领会句式特点;深化句意，理解其所体现的万物复苏的意象和生机蓬勃之美）

认知心理学指出，词元可以激发起象元。形象化的语言是可以在阅读者的头脑中形成画面的。缩句后形成的句子主干在学生头脑中还原出的感知图式就像是简笔画，简洁明了地勾勒出相关事物及其关系。不断加入的修饰成分就像在原简笔画上不断增加了更细致的描绘，使原画面变得更丰富、细腻、生动。这样的句意理解过程，是借助作者的语言和读者的想象综合完成的，有着即便是观赏影像资料也无法实现的灵动和意趣。

“先缩后扩”的教学范式，保障了学生对句意理解的丰富性和层次性、对句法感知的清晰性和整体性，同时还能细致体会句子中的修辞手法和情趣，实现句意、句法和句式特点三维分析结构的目标。

把握了这样“先缩后扩”的长句教学范式，教师可以有效教学很多长句。如统编教材三年级上册《大青树下的小学》中有这样一个长句：“早晨，从山坡上，从坪坝里，从一条条开着绒球花和太阳花的小路上，走来了许多小学生，有汉族的，有傣族的，有景颇族的，还有阿昌族和德昂族的。”

从句法来看，这是一个存在句。句中的排比分句展现了孩子们来上学的不同方位，“山坡、坪坝、小路”显现出边疆小学所处的自然地域的景色特点，“小路”是“一条条开着绒球花和太阳花的小路”。学生初读句子的时候，多半会匆匆掠过上述细节。只有当分句被单独聚焦的时候，学生才会结合想象，细腻地体会乡村孩子们所享有的独特的美丽。这个句子就可以采用前述的“先缩后扩”的方式进行教学。

早晨，走来了许多小学生。（依法缩句，把握句子主干，初知句意，感知句法特点）

早晨，丛山坡上，从坪坝里，从小路上，走来了许多小学生。（体会排比修辞，感知句式特点，想象乡村特色）

早晨，从山坡上，从坪坝里，从一条条开着绒球花和太阳花的小路上，走来了许多小学生。（聚焦感受乡村小路美丽的景色）

早晨，从山坡上，从坪坝里，从一条条开着绒球花和太阳花的小路上，走来了许多小学生，有汉族的，有傣族的，有景颇族的，还有阿昌族和德昂族的。（理解边疆小学多民族的特色，领会多民族和谐共处的寓意）

再如统编教材三年级下册《我们奇妙的世界》中也有一个长句：“黑夜降临了，我们看见夜空中群星闪烁，就像千千万万支极小的蜡烛在发光。”这个句子从语法上说，是一个偏正式的条件复句。后一个分句“我们看见夜空中群星闪烁，就像千千万万支极小的蜡烛在发光”，是一个“主+谓+宾+补”结构的长单句，是复句中的表意主体，其句意、句法较复杂。该复句的前一个分句“黑夜降临了”，只是说明后一个分句的条件，意思简单明了。从突破难点的教学实际需要出发，这个长句也宜采用“先缩后扩”的方式进行教学。

第一步：重点部分缩句展示。

夜空中群星闪烁，就像蜡烛在发光。（感知句法，把握句子主体部分的结构;理解主要句意，形成句子重点部分的基础感知图式;体会比喻的修辞手法，领会句式特点）

第二步：逐层展句，教师借助PPT，逐句出示加入修饰词后的系列句子，逐步引导学生体会“极小的”所带来的遥远之感，“千千万万支”所展现的星空浩瀚、群星密布之象，以及“我们看見”所体现的“人”的主体角色，从而领会全篇的中心思想：大自然的美需要人去寻找。最后，教师加入“黑夜降临了”这一分句，引导学生体会景色的动感变化：美景常随，自然变化有其节奏之美。

这个句子的“缩”是从复句的后一个分句的“宾+补”部分开始的，因为这个部分最复杂。这一部分充分展开领会之后，再加入对主谓部分的理解，这样可以有效帮助学生突破难点，达到学习长句子的目标。

这样“先缩后扩”的教学范式，有经验的老师在教学中会直觉性地变化使用。薛法根老师在教学《雾凇》的时候，也发现了学生有读不通长句的情况。薛法根老师即采用了由句干逐层扩展，引导学生读通全句的方式——“你先读好这个词组，跟着我读：饱和的水汽，过于饱和的水汽，空气中过于饱和的水汽，遇冷凝结而成。连起来读：空气中过于饱和的水汽遇冷凝结而成”。薛老师这里指导的其实只是课文原句的宾语部分，课文原句是这样的：“雾凇，俗称树挂，是在严寒季节里，空气中过于饱和的水汽遇冷凝结而成”。这个句子的宾语由一个句子担当，而其核心词“水汽”前面有几重定语，语法复杂，所描述的物理现象又是学生不熟悉的，所以学生读不通。薛老师一下子把握住整个句子的难点，即宾语从句的主语核心词组“饱和的水汽”，由词拓展，有效帮助学生疏通了句子，理解了句意。

2.解分句意，整合句法，先分后合学复句

教材中有些课文还有多重复句，其语意起承转合，分句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可以分成若干层次结构。这样的句子，就需要教师引导学生先分成小句，体会理解其句意，再合起来感受各个分句的关系。

如《赵州桥》一课中有这样一个句子：“这种设计，在建桥史上是一个创举，既减轻了流水对桥身的冲击力，使桥不容易被大水冲毁，又减轻了桥身的重量，节省了石料。”这是一个因果复句，可以分成五个分句。按照层次分析法，这个复句的内部构造层次应该是这样的：

①这种设计，在建桥史上是一个创举，②既减轻了流水对桥身的冲击力，③使桥不容易被大水冲毁，④又减轻了桥身的重量，⑤节省了石料。

这个句子不但成分错综复杂，且多个分句涉及科学或者历史知识，言简而意深。仅仅是读过去，学生大体上会感知一些赵州桥设计的好处，但是这些好处具体是怎样的，学生可能不清楚，所以对这个句子的教学需要先拆开理解分句语意，再整合感知句子整体意思。

教师可以设计一个融入阅读教学的口语交际活动，引导学生对这个长句进行拆分理解。

提问引导：赵州桥的设计为什么是一个创举？其好处有哪些？假设你是导游，请向游客来解说一下这种设计的好处。

预设：学生可能会把四个分句都答上。

教师出示写有四个分句的板贴，相机点拨，引导学生理解每一个句子的好处，并且在合适的位置上贴好，从而展示其逻辑关系。

预设：讲解顺序可随学生的回答调整。

（1）理解第一个好处。

A.结合简笔画和简单地向手吹气实验（合拢手指和分开手指），引导学生理解：有了孔洞之后，流水的冲击力减小。

B.朗读讨论：“读一读‘减轻了流水对桥身的冲击力’和‘使桥不容易被大水冲毁’这两个分句，你有什么发现？”理解这两个分句是因果关系。

（2）结合生活实际，理解第二个好处：同样的设计，越重的桥梁会越容易坍塌，“减轻了桥身的重量”，就减少了桥坍塌的危险。

（3）结合历史情况，理解第三个好处：“节省了石料”，减少了人工和物料的投入。在1400年前的隋朝，建桥所用的石头都要一镐一锹从山里挖出来，再一凿一斧锤敲成需要的形状，并且由人肩扛手挑地从山里运出来。“节省了石料”就减轻了许许多多人的辛苦劳役。

【设计意图】把四个分句拆分开来，可以帮助学生清晰而深入地理解每一个分句的意思;用思维导图将分句贴在黑板上，感知分句间的关系，可帮助学生形成对句法的直觉把握。

口语表达练习：来吧，小导游们！用上关联词语把桥的设计妙处说得明明白白的，好好夸一夸赵州桥。（教师相机板书表示因果关系和并列关系的关联词语，并引导学生逐步说得更完整、全面）。

【设计意图】用关联词说说这些好处，借助口语交际活动，在培养学生语言表达能力的同时，进一步帮助其领会分句之间的逻辑关系，促进学生在头脑中更主动地整合句意，从而能直觉性地运用句法复述表达。

回读课文语言，指导学法。

（1）学生朗读。师生配合读。

（2）教师总结：这篇文章原来是一篇说明文，它的语言简洁明了，我们在读它的时候可以结合自身生活实际，先读明白一个一个短句，再连起来想一想，就能彻底理解。

【设计意图】教师的总结提示学生要关注课文体裁，领会其语言简洁、朴实的特点，并进行学法的指导。

先分后合，结合多样化的语言实践活动，学生可以体会到赵州桥结构的设计巧妙。教师引领学生体会中国桥梁文化的神奇，使其产生民族自豪感，并且内化课文的语言，在学习过程中积累学习的方法。

句子教学范式的选用须根据学生学习的重点和难点斟酌选择，而不是机械地依据句法类型确定。句子教学应以句意教学为重点，所以，承担主要意思的句子成分应该是分析和研讨的重点，是选择教学范式的依据。如课文《肥皂泡》中有一个长句：“方法是把用剩的碎肥皂放在一只小木碗里，加上点儿水，和弄和弄，使它溶化，然后用一支竹筆套管，蘸上那黏稠的肥皂水，慢慢地吹起，吹成一个轻圆的网球大小的泡儿，再轻轻地一提，那轻圆的球儿便从管上落了下来，软悠悠地在空中飘游。”这个长句从句法上分析是单句，主语是“方法”，谓语是系动词“是”，而宾语是一个复杂的顺承复句，包括“是”之后的所有部分，因其主要意思由宾语部分的复句承担，所以还是宜以复句的“先拆后合”的方式进行教学。前文中的《我们奇妙的世界》一文的长句恰恰相反，虽整句是复句，但句意重点和学情难点是作为宾语部分的单句，所以，应采用“先缩后扩”的长单句教学范式。

句子是课文中表情达意的语言单位，能影射全篇的内容情感、艺术风格和主旨意趣。对句意的把握、句法的感知和句式特点进行解析，本身就是对课文语言意义、语言逻辑和艺术表达特点的领悟。本文从句子分析的三维结构出发，结合小学语文教学的实际情况，提出了针对单句和复句的教学范式，本质都是遵循化繁为简、循序渐进的原则进行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