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岁﹃老铁路﹄徐荣庭见证百年巨变

2021-03-03 01:29斯多林
中国铁路文艺 2021年1期
关键词:徐老金华车站

斯多林

10月20日,上海局集团公司金华车务段书画协会组织开展“高铁书画家走进旌孝社区喜迎重阳节现场创作慰问”活动,一位鹤发童颜声音如钟的老人也参与其中,他就是慰问对象,也是参加创作的书法家。

老人叫徐荣庭,是一位102岁高寿的“老铁路”。在香泡树下,徐荣庭老人灵敏健谈,介绍了他的人生经历,见证了百年来中国铁路和社会巨变,他的每一句话语就像成熟的香泡散发出阵阵清香。

差一点成为壮丁

徐荣庭老人介绍说,他于1919年6月出生在宁波鄞州横溪镇,鄞州原来叫鄞县。那一年,被赞誉为“中国铁路之父”“中国近代工程之父”的詹天佑因病逝世。也是在这一年,发生了举世闻名的五四运动,五四运动推动了中国共产党的建立,因此,徐老也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发展的见证人。

徐荣庭的父亲是个电气工程师,小时候,徐荣庭在家乡私塾跟随教书先生念书,后来,他的父亲转往上海谋生,徐荣庭也就转到上海读书,升至初中不久,母亲不幸染病,需要人回家乡照料,徐荣庭回到老家,在效实中学就读。著名科学家童第周、屠呦呦都曾经就读于效实中学。

徐荣庭说:“到老家后,国民党抓壮丁,我是一个学生也要抽签,我抽到800多号,前一批青年抓到500多号为止,下一批抓壮丁,我就逃不掉。母亲让我连夜回上海,而且让我叫来族长,族长开始不答应,后来当作彼此都不知道这事。我连夜乘船出逃,在轮船码头,警察看到青年人就不让走,我拿出身上带着的一份入学通知,警察看了后就让我走了,在轮船上睡大通铺,有惊无险地再次回到上海。”

在上海雷士德工业学院当事务员

不久,上海沦陷,整个上海就像一个孤岛被封锁了。经人介绍,徐荣庭去英国创办的上海雷士德工业学院当事务员,因为学校是外国人办的,在中国就需要与中国人通话交流,外面来信、招生等都是中文汉字,这就需要翻译。“我当时对英文掌握得比较少,怎么办呢?晚上进夜校读书补习,白天工作,逐渐的中英文翻译与对话就熟练了。”

雷士德工业学院于1934年10月1日建成开学,创办人叫雷士德,是英国商人、建筑师兼工程师。他在上海从事建筑工程及地产经营而成为富商,1926年逝世后,根据他的遗嘱创办了雷士德工业学院。校舍是一座大楼房,就像一只蝴蝶,总建筑面积约8000平方米。中间主楼6层,两翼侧楼分别为3层和4层。建筑规模宏大,装饰精美。屋内的墙壁、门窗、楼梯、地板和盥洗间十分考究,并装有暖气设备。设有专供校长、教师用的自动电梯,这在当时的上海各校属罕见。大楼中间3层的两翼都供教学之用。除教室以外,楼内设有各种工场和实验室,还有大礼堂、图书室、博物室、校长教职员办公与备课室、教师与学生食堂及厨房等。各工场和实验室的机器都是当时最新最齐备的。课堂黑板可上下滑动,课桌椅相当考究。

25岁那年,徐荣庭在上海结婚,老伴也是宁波人,婚后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日本鬼子侵占上海后,把英国法国等外国人赶到集中营关起来了。学校由小鬼子当家,要用日语交流对话,我不懂日语,晚上就到日语夜校培训班补习。日本鬼子投降后,我就进入铁路工作了。”

蜘蛛惹的祸

“1945年8月15日,日本小鬼子无条件投降,我考入上海铁路局上海车务段。”

在上海车务段,徐荣庭先做车长,他说:“不是客运的车长,是运转车长,货物列车最后面挂着一列守车,我在守车上。每到一个站,都要出来打信号,白天信号旗,晚上信号灯。列车的速度只有每小时30公里,好像老牛拖车一样的,但在那时是很快的速度了,从上海到常州167公里哐当哐当要跑十七八个小时。自己带菜带米,列车到小站停下来,就去找水池洗菜洗米,而后在守车上烧饭烧菜。那个时候的条件很差,若是下雨,外面大雨里面小雨,守车漏水。车长有一本很大的行车日记,晚上没有灯,我拿着一本行车日记,手臂夹着电筒,记录列车经过车站的时间和情况。”

那时候,车务段管车站和列车,上海车务段一直管到常州。后来,他调到西巷站当站长,这个站是很小的四等站,靠近昆山,西巷站于1940年增设,1973年撤销。过了一年,他调到安亭站当站长,一二年后又调到南翔站任站长,南翔站就大得多,有一百多名铁路职工,过了几年,又调到陆家浜当站長。后来,从陆家浜站调到金华。

他在南翔站当站长时,信号灯是煤油灯,扳道员白天要将油加满,外壳将烟煤灰尘擦掉,揩干净,趁天没有黑之前爬上信号机将煤油灯挂到杆子上。有一次,列车轰隆轰隆开来,快要到站了,列车突然停了下来,怎么回事呢?是煤油灯灭了,即信号灯熄灭了。要知道,铁路规章有规定,无故停车是事故。路局安全监察要定南翔站为责任事故,认为是扳道员没有将信号灯保养好或是没有加好油致使无故停车,要判定扳道员责任。“当时的扳道员年纪比我大,我大概31岁,扳道员有40多岁,工作勤勤恳恳,责任心很强,不可能没有加满油吧。”徐荣庭感到很奇怪,亲自攀爬到杆上检查。“你们猜猜我发现了什么?”“是一只蜘蛛惹的祸啊。蜘蛛爬到信号灯旁,将煤油灯碰倒,熄灭了。”他找到平监察据理力争。

“平监察,列车停车是有原因的。”

“徐站长,你有什么原因可说,列车在你们站机外停车,这是明摆着的事故。”

“我给你看个东西,是一只蜘蛛。是这只蜘蛛在作怪,它弄灭了信号灯。”

安全监察看了蜘蛛,结果没有算责任事——判定为其他事故。

“一个老铁路职工,工作勤勤恳恳,踏踏实实,无故背上一个事故,还要受处分,多冤枉,我把原因搞明白了,扳道员如释重负。”

金华站资深技术员

“1958年5月1日劳动节,我调到金华中心站。那时,金华到新安江的线路就没有信号灯,列车进站需要引导员引导进站。引导员跑到最外面道岔一百米外的地方挥动信号旗或信号灯引导。后来从臂板信号机到色灯信号机,设备越来越好。从引导到臂板又到色灯信号,现在的高铁信号设备则更加先进了,变化太大了。”徐老感叹地说。

当时的金华站属于二等站,没有工程师。南星桥站是个编组站,有一个工程师的编制,工程师姓杨。徐荣庭是金华站技术室的技术员。中心站有办公室、技术室、人事室、总务室、财务室,其他有党委、工会、团委,下面设有运转、客运、货运、装卸等车间。

到金华中心站后,徐荣庭感到身上的担子太重了。金华站的技术工作由竹马馆的孙站长调过来管理,其他十七个中间站都由他管理。

“往东要管东孝、塘雅、孝顺、官塘、义乌、荷叶塘、苏溪、大陈、郑家坞等十个车站,往西要管竹马馆、功塘、兰溪、永昌、寿昌、新安江、朱家埠等七个车站。”徐老如数家珍地一口气报出十七个站的名称,许多站早就撤除已成历史。

“我每周只有一两天在办公室工作,大部分时间跑车站,在现场指导学习规章和制定安全措施。最难的是金华到新安江的支线,几个车站站长在部队是连长、营长甚至团长,竹马馆站长张继中、兰溪站长杨文其、溪西站长宋欢清,都是铁道兵,胶东人,转到车站后,对车站的管理一点不懂,我就要到车站去指导帮助,给他们讲规章培训,建立各种台账,核对《铁路技术管理规定》的条文,我基本都记在脑子里。他们对我很尊重,知道我去车站都很高兴,还会提醒食堂给我添加几个菜。”可见徐老当年的工作非常负责。

那个年代要养一家人很清苦,幸好我的工资收入还比较高。工资是按照分数发放的,我的分数往往是最高的,达到339分,大多数只280多分,300分都很少。“我从陆家浜站调到金华中心站,当时我的工资是九十六元五角,到金华后减少为九十一元五角,这是地区差别。”

1979年10月,徐老退休。1982年组织上请他回单位管理退管会工作,一干就是十七年,直到1999年。工会主席挽留他继续干几年,他说:“老伴生病躺在床上,得去照顾。” 就这样一照顾就是八年。

巨变说也说不完

“我活了102岁,这一百年来,铁路的变化可以说是巨变,用日新月异来形容还不够,应该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问我变化体现在什么地方?我说几点。”

“旧中国的铁路可以用‘黑挤乱慢脏五个字来形容。过去的车厢是木板做的,粗糙漏水,一到晚上,车厢里面没有灯,漆黑一片。车厢内座位底下、过道全挤满了人,连车顶上也是人。说到慢,我已经说过,那时列车速度只有每小时30公里。

我1958年调到金华,新中国的铁路有了一定变化,但还是比较落后。从金华到杭州的列车要开行五六个小时,如果每个小站都要停,要十多个小时才到达。记得我到义乌站出差,住宿在车站旁边的旅馆,蚊帐有好几个洞,晚上蚊子嗡嗡叫着打游击战一样东咬一口,西咬一口,睡不好觉。我就到行车值班室拿几张纸和浆糊,回到旅馆用纸帖住蚊帐的洞,这样才能安稳睡一觉。

那时,金华站站房是砖瓦结构,车站只有七八条股道,列车到金华站全部要更换机车并加水,清一色是蒸汽机车。道岔都要人工扳动,遇到联动道岔,要用全身力气才能扳动,还要有技巧。过去的车票是小小一张卡片,一不小心丢失了就没有办法补。

工务有巡道工,无论白天黑夜,不管刮风下雪,烈日当空,都要跑到股道上检查线路,看看螺丝有没有松动,路基有没有变化,都是两腿走,两个巡道工从不同方向走到两个车站之间要交接巡道路牌。

金华设有车辆列检所,列车停站,列检员会拿着一把小榔头,咚咚咚地敲打车轮,还要用手背摸摸轮轴,主要是检查轮轴会不会断裂等。

再看看如今,车站站房宏伟壮观,功能多样。高速铁路成为我们国家的一张名片,动车组多漂亮多舒适啊,我从金华到杭州,不到一个小时,惊人的速度。如今刷脸就可以乘车,多方便,做梦都不会想到。道岔设备都是全自动,不需要扳道了,还有除雪器。工务检查线路、列车检查车轮都有检测仪,安全高效。如今的职工还可以享受年休假,过去想都没有想过。而义乌呢,从鸡毛换糖的小县城飞跃成为国际大商城,种种巨变说也说不完。”

三乐老人爱诗书

退休后,徐荣庭老人参加金华市婺城区诗词楹联学会和金华车务段书画协会,既写诗词楹联,又勤于书法。2007年,他的回忆散文《往事钩沉》出版,2010年4月第二本书《三乐阁诗集出版》,2017年7月第三本书《三乐老人诗联集》出版。他创作的诗视野深远,触角广泛;他撰写的回文联、同韵联、数字联等不同种类的楹联情真意切,富有情趣。

问他为何叫“三乐老人”,他答道:“三乐”就是助人为乐、知足常乐、自得其乐。

老人经常参加各种书法公益活动,到车站为旅客写春联,到农村为农民写春联。他觉得这是助人为乐的最美好体现。

老人家乐观豁达,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总是积极面对,他常说“与过去比已经好多了”,这种知足常乐的心态使他永远处在乐趣之中。

老人种花养草,作诗写书,90多岁还乘上公交车从城西赶到城东老年大学上课,真是自得其乐。

长寿秘诀

當问到“您有什么样的长寿秘诀”时,徐老淡然地说:“一是心态平和。当天的事情当天要做完,不要过多地想这想那,有的老人经常想孙子在学校读书如何啊,考试成绩好不好啊,想得太多。

二是生活有规律。现在有些青年人白天当黑夜,黑夜当白天。我呢,每天五点多起床,最迟六点起床;晚上看新闻联播、海峡两岸,九点钟洗脸刷牙就睡觉,一年中只有一天睡得迟,这一天就是春节,这一个晚上对我来说是特殊的,晚上看春节联欢晚会,看到结束,将近第二天一点光景。”

徐老稍停顿一下接着说:“三是饮食平衡。不能一块肉都不吃。如果光是吃蔬菜,不吃肉类,那么和尚尼姑都可活两百岁五百岁了。我感到荤菜少吃一点,蔬菜多吃一些。老年人吃容易消化的,如果吃的食物不容易消化,胃就搞坏了。年岁大了,外表在老化,牙齿掉,眼睛花。内脏也在变化,胃萎缩了,年轻力壮时,两三碗饭都能吃,现在吃一碗就吃不下了,所以要平衡。如今我一餐最多吃一块红烧肉,不喝酒不抽烟。我曾经抽烟,那是干车长时,孙师傅很会抽烟,在后半夜一两点钟,精神状态就不好了,孙师傅就递给我香烟说:‘小徐,抽一支吧。我一抽就觉得精神真的好起来了。岁数大了,就不抽烟了。我吃的东西比较普通,有的东西很好,番茄、胡萝卜、土豆、青菜,胡萝卜比白萝卜的营养要好,青菜是绿色菜要多吃。

四是动静结合。经常躺在床上不好,天天走很多路也不行,一天走上十里三十里路也不行,如果走很多路就能长寿,那么长跑运动员、足球运动员可以活一千岁了,运动要适可而止。我70岁以前每天都跑步,早晨六点以前跑步,到80岁就改为快走了,现在保持每天快走。”

徐老介绍了他的长寿秘诀后,健步走到书画桌前,现场创作书法,他说曾经临帖柳公权和赵孟頫的字。只见他拿起毛笔,蘸了墨水,运笔自如,行如流水,先定了一个“寿”字,接着又写一个“福”,而后又创作一副对联“婺城时奋百,旌孝日辉煌”,落款“庚子年秋月,百岁翁徐荣庭”,并将这副对联赠送给旌孝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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