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我国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转型和政策调整研究

2021-05-10 02:37任保平朱晓萌
财经问题研究 2021年4期

任保平 朱晓萌

作者简介:任保平(1968-),男,陕西凤县人,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经济转型与发展研究。E-mail:xdrbp@126.com

朱晓萌(1994-),女,山东潍坊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发展经济学研究。E-mail:zxm122588@126.com

摘要: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是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前提和内在要求,当前我国正处于由“十三五”规划向“十四五”规划的战略转型机遇期与“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在新时代高质量发展背景下,我国区域经济发展格局呈现一系列新变化:互联互通、优势互补的区域大循环格局开始形成,数字化、智能化的区域经济空间结构不断优化,建立起全方位、多层次、多元化的高水平区域经济开放格局。笔者认为,新的区域经济格局变化加速了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体系的转型和区域经济政策的调整。新时代的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坚持以区域总体协调发展与区域相对均衡发展并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战略导向、以“四个全面”作为区域战略布局基础。新时代的高质量区域经济政策调整方向表现在建立梯度化层次化的区域创新系统,提升区域数字一体化公共服务系统的供给质量,强化内外互通的区域开放联动机制。

关键词:区域经济格局;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区域经济发展政策;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

中图分类号:F061.5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76X(2021)04-0003-08

一、引言

不同时代背景下的区域经济发展皆与国民经济整体发展息息相关。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前要认清区域经济发展新形势,挖掘区域协调发展新思路。我国经济已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实现是畅通国民经济整体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也是解决当前我国经济发展中难点痛点的根本所在。区域经济发展质量是经济发展质量的直接体现,更是对经济发展成果的直接检验。推动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成为我国当前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

区域经济发展质量与不同时期的区域经济发展理念直接相关,孙久文和苏玺鉴[1]与丁任重和陈姝兴[2]认为,我国区域经济发展理念大体经历了“均衡—非均衡—协调—高质量发展”四个阶段。与此相适应,我国区域经济空间结构发展模式大致经历了“分散式均衡—增长极模式—梯度推移模式与点轴模式—多点网格模式”四个阶段。发展理念的升级加快了区域融合新模式的实践探索,进而助推区域经济发展实现质的飞跃。基于不同时期的区域经济发展理念,国内学者大多从宏观、中观、微观三个维度探究如何提升区域经济发展质量进而实现国民经济整体的高质量发展。宋涛和郑挺国[3]与魏后凯等[4]从宏观经济结构与经济格局的角度深度剖析了区域经济发展的“老大难”问题并指出区域经济应寻求高质量协调发展方向。张予川和李思萌[5]、邓琰如和张明斗[6]与涂建军等[7]探究了中观产业结构升级、市场一体化与不同细分区域下的经济增长质量关系,进而提出了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具体建议。微观维度的区域经济发展质量研究多集中在商品、要素流动的自由化和一体化等方面,李晶和汤琼峰[8]探究了人口聚集、人力资本水平与区域经济发展的互动效应,认为要素优质化、流动自由化是实现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前提。同时,宏中微观维度下,区域经济发展的互动关系也至关重要。宏观层面经济结构与政策格局等的变化为中观维度区域经济变化提供了发展视角,加速推动了产业绿色技术结构的内部革新,为区域产业布局深度调整奠定了前进基调;中观产业布局与结构的变化间接改变了微观层面中小企业的生存环境,进而影响了生产要素的作用机制与流动路径,从而由内而外地渐进式改变了我国区域经济发展态势,形成“宏观引导—中观传导—微观反馈”的良性循环传导路径,进而缩小了我国区域经济格局的多维度发展鸿沟,推动了区域经济模式由增量式发展向质量式发展转变。

当前,我国区域发展韧性增强但区域经济内部空間结构分化仍较为显著,主要体现在各地市场化进程鸿沟相对扩大且产业价值链对接深度差异大,整体产业布局与分工格局尚未完全摆脱传统发展模式的路径依赖且整体数字化程度较低,人力资本、信息等中高级要素流动成本较高且流动门槛隐形限制较多。需要进一步加发挥宏观层面区域经济发展战略与政策的良性引导作用,逐渐缩小各细分区域的相对发展技术差距,为中观层面、微观层面的区域相对协调发展打造高质量发展环境。笔者认为,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宏中微观层面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宏观层面的作用效果尤为重要,尤其是经济战略与政策的制定及经济格局的形成对经济预期的方向性引导更是不容小觑。因此,本文基于新时代下区域经济发展战略与政策的转型视角进一步探究我国区域经济发展的新变化、新形势与新要求,以期为推动我国区域经济的高质量发展进而实现国民经济整体的高质量发展提供理论支撑。

二、新时代高质量发展背景下我国区域经济格局的新变化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新历史方位下,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推动形成以畅通国民经济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成为当务之急,而构建优势互补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格局则是畅通国内大循环的重要推手,这是根据我国发展阶段、环境、条件变化提出来的高质量发展的新实现路径,是推动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新要求[9]。新时代高质量背景下的区域经济格局是在坚持区域协调发展和区域重大战略的基础上兼顾效率和公平,在引导整体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同时鼓励各部分区域的差异化、个性化发展,进而实现不同层次区域间的优势互补与协同发展。新时代的区域经济格局不再以单一维度指标体系作为发展水平的衡量标准,而是以周期内地区经济发展成果的综合动态表现建立弹性考核体制。区域经济发展的实现不再只停留在效率和公平维度,而是成为兼顾效率、公平和秩序等维度的多层次可持续高质量发展。新时代下新动能激活新经济,新发展理念支撑新经济,新经济下新技术、新模式、新业态的出现又为区域经济发展注入了发展新动力,催生了一系列区域经济格局新变化。

(一)互通互联、优势互补的区域大循环格局开始形成

“十一五”至“十三五”时期,随着经济进入新常态,地区经济超越传统区域板块呈多维分化状态,不仅体现在东中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四大区域板块之间,还打破了四大板块的限制,也体现在各大区域板块内部[10]。新的区域格局不再只是传统的四大板块划分尺度,而进一步形成了由点、线、轴、面、带共同支撑下互联互通的主体大畅通格局。从经济特区、经济带、经济圈到沿江流域经济区,从省级经济区、特大城市圈到县级城市群,区域划分趋于碎片化、精准化、普惠化。区域划分尺度趋于精细化,城市群经济崛起成为新的发展单元,经济联系格局正在由传统的板块经济、省域经济和行政单元经济向城市群经济转变;城市发展遵循着“以轴串群、以群托轴”的原则,推动城市间形成梯度分工合理、资源优势互补的“多元均衡”发展格局[7]。区域间连接脉络逐渐打通,经济联系更为密切,推动南北贯通、东西互济、陆海联动的区域经济大联通格局形成。

资源以及要素分布的不均衡是区域发展不协调的根本原因。互联互通的区域经济脉络的建立,不仅加快了资源、人才等有形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更进一步引导技术、数据、信息等虚拟要素的合理化市场配置,倒逼欠发达地区摆脱传统经济增长的路径依赖惯性,侧面推进了区域市场一体化。同时,有利于各地区最大限度地发挥比较优势,进而达到经济增长效用水平的协同最大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背景下,新动能、新技术的出现为老少边穷地区提供了新一轮产业梯度转移机遇,推动欠发达地区的地理资源借助产业互联网等云化支撑平台建立地区特色商业模式,嵌入现代化产业价值链,弥补发达地区的资源缺口和成本劣势,摆脱时空限制,极大地弥补了自身发展的短板效应,缩小区域发展间的经济鸿沟。同时避免了产业梯度转移中马太效应的扩大,降低临近区域大增长极对自身的虹吸效应和极化效应影响,进而加强区域经济发展的联动性和协调性。通过互联互通的区域脉络实现区域间资源优势互补,进一步形成区域间紧密相连的强大网状扩散效应,打通国内现代化产业链条,消除国内大循环格局的盲点痛点,增强区域经济体抵御经济风险的能力,最终推动高质量的互联互通区域内循环格局形成。

(二)数字化、智能化的区域经济空间结构不断优化

数字经济已成为高质量发展的引擎,信息技术驱动范围经济和规模经济的结合成为协调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驱动力。据201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业和信息化部统计公报显示,2019年东中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移动互联网接入流量比2018年分别增长了67.8%、75.2%、76.7%和62.4%,西部地区比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增速分别高出8.9%、1.5%和14.3%。西部地区移动互联网流量增速全国领先,东北地区百兆及以上固定互联网宽带接入用户占比领先。数字技术为中西部地区崛起及东北地区振兴提供发展新动能,进而成为协调区域产业空间结构、人口空间结构与经济空间布局的新时代动力支撑。推动数字化、智能化的内部空间结构、形态的形成,提高区域经济与新经济的耦合协调度,塑造新型区域经济发展形态,进而推动国民经济的内在可持续健康发展。

从空间维度看,我国总体产业空间结构的区域差异水平较大,区域经济与制造业服务化耦合协调度区域差异大致呈现东中西部地区阶梯状分布[5]。尤其是北京、上海、广州等一线城市资源极化、产业极化、人口极化效应突出,空间溢出效应显著,通过辐射效应传导机制带动周边小城市群崛起的同时,也吸引了邻近地区人才、技术的流入,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临近地区经济发展。新经济下数字经济与互联网平台的崛起,最大限度地摆脱了空间位置的约束。新经济下集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于一体的互联网平台逐渐推广普及,并基于区位经济理论机制路径传导。借助市场互联互通的区域经济脉络,合理引导新经济下产业布局的重新配置和市场供需体系的数字对接,可以提升各个区域的数字经济与经济资源的耦合度、实际供给能力与市场需求的适配度,进而缩小区域经济发展差距。

传统区域产业布局的改变通常会影响区域人口空间结构分布,从而改变经济空间布局,影响经济重心的调整,进而改变国民经济结构与国民经济总体格局,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果。且产业布局的改变对区域经济发展的影响难以把控。随着信息经济、知识经济与新经济的交叉渗透,区域间产业链核心通过新经济增长传导机制,借助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实现深度链接,逐步改变微观个体企业数字化形态进而影响中观区域产业数字化布局。从微观经济领域到中观经济领域数字一体化的实现,加速了产业技术结构与产业就业结构的智能化升级,使得完整产业价值链的数字空间对接成为可能。进而促进数字空间维度的产业集聚与物理空间维度的产業溢出,降低了区域产业布局地理位置调整带来的前后向联动影响,极大地增强了区域经济的发展韧性,赋予了区域经济发展更大的弹性空间,并为区域间数字化、智能化的空间结构优化提供了现实可能性。

(三)建立起全方位、多层次、多元化的高水平区域经济开放格局

开放是区域经济实现高水平可持续发展的外部动力。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前我国的新发展格局不是封闭的国内循环,而是开放的国内国际双循环。由于当今经济全球化进程不断加快,国际经济格局复杂多变,增加了我国国际经济大循环格局的不确定性,为我国国内主体大循环格局带来一定压力。我国必须扩大对内对外开放的广度和深度,坚持全方位的对外开放,打造国际竞争新优势,为新发展格局提供强大开放动力,打造更高质量、更趋平衡、更加全面立体、更为安全的区域开放格局[11],联通区域开放脉络,推动我国区域经济一体化与全球经济一体化深度交融,为区域经济注入全球发展动能,推动高质量区域开放格局的形成。

开放是优化区域内资源要素分配不均的重要调节机制,通过“高质量引进来”和“高水平走出去”,借助开放下的新经济增长传导路径,依靠全球化的内生技术驱动,改变原有全要素生产率和产业发展水平,打造“多点开花”、全面优化的区域经济格局,真正达到更深层次的开放。十八大以来,我国陆续提出“一带一路”、建立自由贸试验区、支持海南逐步探索自由贸易港建设、加快深圳和珠海等经济特区等区域规划。区域规划尺度不断细化,区域间数字空间结构更加立体化,推动了开放格局的不断扩大、不断深入,开放成效更加显著。东部地区经济发展转型提质效果明显,中西部地区增速领跑态势明显,东北地区工业结构持续优化。截至2020年12月,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0年东部地区规模以上企业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8.8%,中部地区增长6.9%,西部地区增长4.5%,东北地区增长8.3%。四大板块区域间经济基尼系数逐渐收敛,东中西部地区各自呈现出高质量特色的发展态势。开放不再只是沿海地区、边境口岸、规模经济圈的比较优势,更是中西部地区等内陆腹地的新型竞争优势和发展依托。随着内陆开放型经济格局逐渐成形,内陆开放型经济试验区开始推广,陕西、甘肃、重庆等省份也开始打造内陆开放枢纽。我国逐渐形成了东部沿海经济带、边境经济开放门户、中部“一带一路”四大经济带与多元化内陆开放枢纽连接支撑下的多元开放格局[12],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的高水平开放区域格局开始形成。

开放区域的多元化、一体化不仅摆脱了区域间经济交流的体制机制限制,更合理优化了区域经济发展的开放门槛。基于点轴理论和全球城市理论机制,多元开放的区域开放格局的建立,不仅推动了区域间交通网络的完善与基础设施的联通,带动了新经济带和新增长极的兴起,形成各区域互相对接相互促进的国内国际循环发展新格局。同时新型内陆开放高地与沿海开放口岸的连接,充分发挥开放对区域市场整合的替代效应,降低区域市场整合成本和市场交易成本,助推成本最小化条件下区域经济的高质量发展。

三、新时代高质量发展背景下我国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转型

当前我国处于“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这是我国新时期的时代方位。新时代下新发展理念是新发展格局的理论基石,更是区域经济发展战略转型的动力支撑。从党的十八大到党的十九大,我国坚持区域总体协调发展的总基调始终不变,坚持推进把握大局、重点突破、统筹兼顾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在正确认识世界发展主旋律与我国经济发展主要矛盾的基础上,推进各区域的相对均衡化与普惠化发展。杨开忠[13]提出,区域经济发展战略是指对一定区域内经济活动、社会关系或联系等做出的前瞻性、长期性、全局性的战略筹划和决策。新时代下我国区域经济发展战略是基于一系列区域经济格局新变化而制定的长期可持续规划和指导方针。当前从空间维度来看,我国区域经济发展战略不仅包括四大板块战略,更涵盖了“一带一路”、京津冀及雄安新区、东北地区、粤港澳大湾区、黄河流域高质量发展、成渝双城区经济圈等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可见我国促进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决心和信心。同时,基于新发展理念的“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个维度,我国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大致分为区域创新发展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区域绿色发展战略、区域开放发展战略、区域共享发展战略[14]。新时代下区域经济格局的新变化呼吁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转型,为区域经济政策的进一步调整提供方向。新时代下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转型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区域总体协调发展与区域相对均衡发展并行

2019年8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五次会议上讲话指出,不平衡是普遍的,要在发展中促进相对平衡,这为我国当前区域经济发展战略提供了转型方向。新中国成立以来,与我国不同经济发展阶段的主要矛盾相适应,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大致经历了由区域非均衡—区域协调—区域协调发展战略的转变[15]。随着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与此相适应的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在坚持总体协调发展的大方向上朝着相对均衡方向迈进。不同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区域中性发展战略,区域相对均衡发展战略不再将缓解沿海地区与内地发展差距作为唯一目标,而是聚焦整体区域发展态势与各区域间发展差异。协同推进区域重大发展战略、主体功能区战略与碎片化区域高质量发展并行,细化区域规划,推动城市群—经济带—经济圈网络的发散化,形成以点串轴、以轴带圈的联动式发展模式。同时,认清区域间发展优势短板,在尊重客观经济规律的基础上推进经济聯动区域的优势互补,实现区域经济发展质量的相对增长而非超越式增长。

层次化、差异化的区域相对均衡发展在统筹区域整体发展的同时,充分挖掘发达区域与相对落后地区的潜在比较优势,遵循自然要素禀赋结构引导地区经济发展。既使不同区域经济发展分享了各具特色的政策红利,建立起区域间利益补偿机制与成本共担机制,有效降低了政策导向下的生产外部不经济现象的发生频率,推动政策红利与时代红利效应叠加,真正实现区域经济结构的优化,又建立起了区域间动态互联发展机制,推动区域经济实现相对平衡的高质量发展。

相反,区域经济发展战略指导方向的趋同化虽然可能会带来短期的政策红利与地区的经济增长,但长期来看,可能会导致欠发达地区由于政策溢出效应影响而陷入比较利益静态陷阱。发达地区强烈的政策扶持导向信号促使欠发达地区改变原有经济发展模式,跳跃原先产业发展阶段,在“舍优取劣”中陷入经济发展陷阱。不仅诱使企业、政府滋生一系列不当寻租行为,出现制度、要素内生结构的扭曲,而且使内在后发优势转为后发劣势,无形加剧了各区域经济发展鸿沟,且容易形成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表象”陷阱,进而对区域经济间运作的联通行政管理模式埋下隐患。

(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战略导向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十四五”时期我国更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原则,切实增进民生福祉。人民群众历来是推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基本力量和基本依靠。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必须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和首创精神。以人民为中心是我国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动力源泉,更是推动我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重要战略导向。区域经济发展的一切成果都要惠及人民、由人民共享,推动区域经济向前发展的根本在于解决各个地区、各个领域人民最关心的基本问题。以人民为中心是我国各区域实现高质量发展的直接指导原则,也是实现各区域协调统一、相对均衡的现实驱动,更是新时代驱动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问题导向。

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实质是实现人与自然的长期可持续发展与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是解决在各个经济发展周期内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同经济发展现实相协调的实际问题。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推动了不同地区的经济向前发展,而不同区域人民生活需要的差异性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区域发展的经济异质性,进而加速了区域经济发展的不协调性。因此,实现不同区域人民生活需要的相对平衡,是区域实现统筹有序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路径。需要强化以人民为中心的战略导向作用,发挥人民的主动性、创造性,合理引导不同层级区域间的人口流动,形成人民实际需要与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健康良性循环。基于法国经济学家佩鲁的空间极化理论机制,大增长极在通过“推动效应”带动周边城市经济增长的同时,更多的是通过“制动效应”“虹吸效应”加速邻近地区人才等经济资源的流失,进而导致不同区域间的经济发展差异,并通过累积循环效应强化,使得区域经济朝着非均衡方向发展。新时代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应加速新增长极和经济圈的崛起,进而推动多平衡点连接下互为支撑的区域发展态势形成。同时根据地区经济发展现实优化各地区的人口结构,防止人口极化效应再扩大,推动区域经济相对高质量发展。

新时代的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在以人民为中心战略导向指导下的人民生活需要的高质量发展。需要建立“问题来自人民—人民解决问题”的有效问政机制,真正做到人民群众切实关心的问题一个不漏,人民干部解决的问题皆为人民。从各区域体制机制内部查清抑制协调增长的根本问题来源,通过各区域间的动态互联发展机制解决联动性发展矛盾,进而达到区域间经济增长步伐的一致性,实现区域间的联动性高质量发展。

(三)以“四个全面”作为新时代区域战略布局的基础

协调推进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深化改革、全面推进依法治国、全面从严治党是推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迈上新台阶的新时代战略布局,是我国迈入“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的指导方针,更是当前区域布局的战略基础与时代要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这“四个全面”是当前党和国家事业发展中必须解决好的主要矛盾。不同于当前我国主要社会矛盾,这“四个全面”是我国新时代高质量发展下主要矛盾的总结和升华,是持续显著长期占据主导地位的主要社会矛盾在国家层面的时代表现,更是我国进行区域统筹规划布局的战略依据。从国家战略维度来看,全面深化改革是区域战略布局的时代大背景,全面从严治党是指导我国协调区域战略布局的根本原则,全面推进依法治国是统筹区域秩序的指挥棒,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则是区域一体化高质量发展的最终目标。四者统一服务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成为区域经济协调均衡发展大局的指导原则,更深层次地奠定了当前我国区域布局的战略基调。

在国家战略布局基础上进行区域战略布局,推动区域经济周期与国家经济周期的协同性、一致性,才能实现区域战略布局的最优化[3],结合新时代下国家主要矛盾理解把握区域经济发展的主要矛盾,防止经济发展战略结构的区域不对称性,有利于发挥区域经济发展战略的最佳效果和最优配置,推进区域战略统筹共进。推动区域经济主要矛盾和主要社会矛盾的协同解决,提高区域经济发展战略的针对性,进而达到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常态化,实现区域间经济的协同高质量发展。

四、新时代高质量发展背景下我国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政策的调整

高质量发展背景下我国区域经济政策以新时代区域经济格局的变化为依据、以总体区域经济发展战略为大纲、以促进各区域创新体系、公共服务体系、联动开放机制的与时俱进、协同完善为目标,以促进各区域经济数量与质量的协调增长进而实现区域经济的相对高质量发展为方向。区域经济政策是在国家区域经济发展战略的指导下,为推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而制定的一系列条例、措施,更是推进各区域差异化、个性化经济发展,提高区域经济增长质量,进而达到区域经济增长相对均衡的基本工具。我国区域经济政策制定的演化路径是沿着我国不同时期的区域经济发展战略进行的,基于“区域的低水平均衡发展—非均衡发展—高质量均衡发展”的政策制定方向演化[2]。当前我国处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深水期与“十四五”规划战略机遇期叠加下的新旧动能转换关键阶段,区域经济发展政策的制定应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问题导向、坚持以“四个全面”为总体战略指导方针,以新发展理念为理论基础,以新经济下新动能、新技术为内生动力,提升区域發展创新、开放、绿色维度的经济质量,消除区域间、区域内部制度壁垒,建立联动一体化的梯度创新机制、普惠化均等化数字公共服务体系、生态协同保护联动机制等,更好地适应并推动新时代区域经济格局的形成,实现区域间、区域内部发展成果共享,达到经济协调发展的政策效果。新时代高质量发展背景下我国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政策的调整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入手。

(一)建立梯度化、层次化的区域创新系统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强调指出,在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仍然突出的大背景下,创新尚未适应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仍不可动摇。区域创新则是区域提高经济增长质量的关键,是驱动不同区域潜在内生比较优势与要素、资源禀赋的核心动力,是发挥区域内部比较竞争优势,明确产业发展顺序的首要政策工具。新时代区域经济格局的变化、区域经济发展战略转型的根本内在驱动力都来源于区域经济创新。而依据区域经济现实建立梯度化、层次化的区域创新系统则是区域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要义。区域创新系统是促进区域变革发展的综合性政策体系,创新政策和产业政策是区域创新政策的双轮,只有二者同时转动并同步协调,才能维持区域创新政策的均衡和效力,促进区域经济社会良性发展[16]。

从产业创新维度来看,当前我国应建立梯度化、层次化的现代化产业创新系统,根据地区发展水平制定不同程度的创新机制,抓住国内国外产业转移机遇,在保证区域产业相对竞争优势的基础上借助产业理论滚动机制促进梯度化、层次化的改革创新。我国区域各产业发展水平差别大,应在保障区域主体功能的基础上分类有序推进创新体系的构建。当前东部发达地区开始步入后工业化阶段,中西部地区的相对落后区域仍处于工业化中期。需要进一步明确区域产业发展阶段与产业优先发展顺序,适时推进发达地区工业动能升级、欠发达地区产业模式创新与产业梯度战略承接,借助数字化平台实现产业布局、产业机制的层次化配置与区域间产业基础的高级化、现代化。同时推进产业分工布局的合理差异化,北上广、京津冀等增长极应加快战略新兴产业的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协调进程,相对发达的沿江沿海经济圈经济带应加快培育新兴产业创新体系、欠发达地区应加快落后动能转换与底层产业价值链和数字技术创新。通过差异化、针对性的区域产业分工指导,有效衔接区域要素市场创新资源,改善由于区域要素市场扭曲对整体创新效率的抑制效应,实现产业梯度化联动高质量发展。

从创新政策维度看,分区域制定不同的产业创新模式,推动大经济增长极以创新为主、中小经济区域以模仿与创新并行、欠发达区域以模仿为主的创新模式,实现各区域创新成本与模仿成本的最小化,进而达到市场主体的效用最大化与市场经济体系的高标准化。同时,避免资源型经济区域的政府腐败行为,建立透明化行政监督运行体制,防止中西部地区的资源型城市陷入“资源诅咒”陷阱。提高沿江沿海经济带的产业溢出和产业联动效应,形成物理空间、数字空间的产业创新机制互动。更要加强川藏、陕甘等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打通区域连接盲点,利用“区块链+新基建”实现产业创新政策的差异化全覆盖,推动区域信息基础设施、融合基础设施、创新基础设施的层次化升级,同时借助数字平台建立创新人才自由化流动机制,真正建立数字互联、空间互动的产业创新互链网。

(二)提升区域数字一体化公共服务系统的供给质量

广大人民群众幸福感的提升是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根本落脚点,幸福感的提升来源于生活质量的提高,得益于高质量公共服务系统供给质量与供给效率的提升。服务系统供给质量的提升需要发挥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的协调作用,坚持以人为核心的服务导向。借助一体化数字平台合理配置区域公共资源,提升区域间经济政策的靶向性,破除区域公共服务体系一体化的软环境约束,提高区域智慧公共服务系统的量化水平,真正实现服务的相对均等化、优质化。

2020年两会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不断强调要坚持人民主体地位,提升人民生活幸福感,关键要做好“六稳”工作、落实“六保”任务:做到保居民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保粮食能源安全、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保基层工作运转。数字一体化区域公共服务系统不仅要保障和改善区间固定人口和流动人口的教育、医疗卫生、社保医保、交通、住房等基本民生问题,更要着重提升区域内贫困人口等特殊困难人群的生活质量,推动民生福祉达到新水平。当前要建立多层次公共服务政策体系的顶层设计,借助区域间互联网平台实现供给体系数字互联,同时,要根据区域间经济发展体量差距,建立层级量化的横向财政转移支付体系与居民医疗、交通一体化大数据库,进而对区域内就业、创业、就医等领域实行靶向性资金投入和调查追踪。

推动不同层级区域内民生服务系统的深度互联,解决异地就医难、就业难、就学慢等常见的老大难问题,健全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加速区域间资源流动互补,提高区域整体公共服务体系与当地人口结构的耦合性。缩小政策实施单元,提升公共服务供给效率,防止空间资源错配。利用异质性经济圈的经济调节效应,引导数字公共服务系统供给体系与区域常住人口需求结构相匹配[6],发挥数字一体化公共服务系统对城市圈经济的促进效应,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显著提高,进而实现居民收入与区域经济增长同步。

(三)强化内外互通的区域开放联动机制

新时代下全方位、多层次的区域经济开放格局,重塑了区域间的潜在比较优势,加速了“四大板块”区域与沿江沿海经济带、中小城市经济圈间的优势转化,同时也增加了区域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因此,在经济全球化和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大背景下,新的区域经济开放格局要求建立区域开放联动机制,推进内外战略、规划、机制对接,加强政策、规则、标准联通。加快推动中部地区的区位优势、西部地区的资源优势、东北地区的重工业优势的智能转化[17],缩小东西部地区经济差距,推动区域间经济差距趋于收敛。同时以区域联动开放促进“一带一路”周边城市群与成渝双城区经济圈、黄河流域周边城市群等经济圈的互联互动,带动区域资源联动开放。在加速中西部地区旅游业等第三产业发展步伐的同时注入开放新动能,降低东部地区对外贸易技术依存度,倒逼发达地区的产业技术创新。且借助区域开放联动机制推动落后地区外部性的内部性转化、发达区域内部性的外部性转化,最终推动区域优势由资源互补式向产品互补式再向产业互补式的传递演进[18],实现区域间经济收敛与经济高质量优势互补。

我国的区域开放水平与各地区的制度转型进程、市场化程度、工业化进程、技术创新水平等相差较大,应根据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现实联动建立靶向性区域开放机制,推动对内开放与对外开放水平的协同提高。从对外开放维度来看,我国东西部地区经济差距远高于南北板块,当务之急是建立东西部地区双向互济的开放机制,依托“一带一路”和西部大开发打通西部开放通道,在保持生态多样性的前提下推动中西部地区优势特色能源的出口加工,同时向北向西参与周边国家贸易分工体系,更要警惕地缘政治带来的贸易风险,进一步实现区域竞争优势的国际转化。更要提高东部自贸区、深圳和厦门等经济特区开放模式的多样性,推动东部地区经济、社会、金融等维度的全方位开放,同时合理设置开放门槛,降低由于对外开放带来的不确定性风险。从对内开放维度来看,建立一体化的开放联动机制是区域间开放的关键举措。应打通落后地区的信息渠道,推进区域间的新型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推动区域间数字信息互联。完善落后偏远地区的交通网络,实现区域的空间互通。数字通信和交通网络的互联互通,可以加快区域内部的要素流动和要素聚集,引导实现要素收益流向的合理化。推动一体化、多层次国内产业价值链条的形成,进而联通国内国际市场,打通国内国际双循环链条,推动区域经济的相对均衡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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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雅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