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和平解放前后城镇住宅环境初探

2021-05-26 08:12关浩淳
四川民族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拉萨城镇住宅

关浩淳

(华侨大学,福建 厦门 361021)

和平解放前后的西藏城市与社会发展相对滞后,处在大工业降临前的传统社会,以住宅环境为代表的城镇物质形态受到当地自然、社会以及宗教因素的深度影响。长期以来,学界对西藏建筑的研究可谓汗牛充栋,很多成果是基于建筑学方法,立足于具体建筑形制、格局乃至内部构成要素的研究,无疑有助于增进对西藏建筑的认知;然而,在关注具体建筑空间单位、功能构造中,却无可避免遇到忽略具体历史时间、居住人等困境。针对该问题,基于历史材料的发掘与利用,对历史场景中各类建筑使用情况和特点的关照,对于深入揭示其多重丰富面相有着重要意义。此外,从西藏建筑或民居的内容看,研究者或从农区、牧区、林区、城市等不同角度考察(1)相关研究参见:次多.西藏民居建筑刍议[J].中国藏学,2004(1);邓真,何一民.论高原环境、民族特性及宗教信仰对西藏城市建筑的影响[J].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3);关浩淳,冯兵.差序与等级:民国时期拉萨的城市空间与人居[J].中华文化论坛,2020(3)等。,或从文化思想层面解读(2)详参:张亚莎.西藏近代建筑艺术概述[J].中国藏学,1996(4);徐宗威.西藏的传统建筑文化[J].城乡建设,2004(9);徐宗威.古代西藏五大建筑思想[C]//中国民族建筑研究会编.中国民族建筑研究论文汇编,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8等。,或从寺庙、宗堡等具体建筑切入探究,鲜有对西藏城镇居民的住宅环境作专门讨论。西藏和平解放前后,城镇住宅环境处于由传统向现代的过渡时期,虽出现零星的现代建筑形制,但整体上带有浓厚的传统特色,仍受到自然环境、社会等级以及宗教文化的广泛影响。对该时期以住宅为代表的城镇居住环境的考察,有利于确定西藏城市发展的历史方位,认清当地城市居住环境几十年的发展演变轨迹,为未来城市发展和住宅规划提供独特参考系。

一、自然环境影响下的西藏城镇居住景观

和平解放前后的西藏城镇住宅环境受到自然地理要素的强烈制约。西藏幅员广大,不同区域气候和地理环境存在巨大差异。藏西北地势高峻,受高山阻挡,沿海湿润空气难以进入,“空气干燥,雨水稀少”,“全年夜间温度常在冰点以下,荒山穷谷,阗无居人,土地荒凉,植物绝鲜”;地处雅鲁藏布江流域的藏东南,受印度洋季风气候之影响,“天时较宜,雨泽亦多”,气候舒适[1]27。自然地理上的差异,深刻影响到西藏不同区域的自然景观,形成高原气候下不同地带错落有致、风格多样、类别迥异的城镇环境与住宅景观。

因自然环境的作用,西藏城镇多聚集于藏南和藏东河谷地带,城区面积不大,住宅颇具代表性。据载,1952年以前西藏城镇住房“不足30万平方米”,且“多为土木、石木结构”,“标准低、条件差”,集中于拉萨和日喀则的城区[2]29。以拉萨为例,民主改革前市区建筑面积“仅有22万平方米”[3]36。老城区是拉萨起源、发展的缩影,主要是“以大昭寺为中心方圆1平方千米的古建筑群”;居民住宅较多,“都是石木和土木结构”,墙体“以花岗石、土坯等地方建材为主”,普遍“低矮、昏暗、潮湿”;类型上有“贵族家院”“地方政府公房”“三大寺等寺庙公房”“商人或富裕居民私房”等区分,但都以转经道布置,“呈不规则,多层次”排列[2]35、50。房屋高两层或三层,“涂以白垩,门窗则涂黄色,屋顶扁平,称藏地特色”[1]43。当然,拉萨也有部分建筑布局设计带有内地与藏地的混合特色,如拉萨汉族、各单位公务人员和商帮等聚会的“联欢社”即是此类[4]105-106。然而,因城内“街道狭窄”,加上“垃圾、粪便处理困难”,致使拉萨城镇环境“低下”[2]35。 与拉萨类似,昌都1950年时城镇面积“不到0.3平方公里”,城内“多是平房和土木结构石木结构的藏式碉房”[5]473。民用建筑主要“采用片石木架结构”的藏式平顶碉房,大都“只有一二层,少量民房高三四层”[5]476。另外,昌都境内“公房极少”,各县城房屋“绝大多数为私房”[5]487。位于边境的下司马镇居民也多住在“窗小、门矮”的房屋内;帕里镇的住宅也是“挤做一团”,鉴于地势高、温度低,出于保暖考虑,许多屋顶中间设计一个洞口,既能“让烟散发出去”,还方便“引进日光”;也有房子“建在地下”,人与牦牛、骡子“挤在一块”[6]51。藏东因多山之故,中小城镇的民居“多独院”,随地势“自由布置”,彼此错落,不相联系,“左邻右舍,既不接山也不连墙,背户而居,只隔数尺”;但因缺乏公共设施,居住环境也较差[7]53。

图1 林芝民居 图2 门巴族民居

受海拔低和东南亚暖湿气流影响,藏东南气候温暖湿润、降水量大,林业资源丰富,形成具有良好防水性的林区建筑。不同于其他地区的平屋顶,藏东南的民居多为坡屋顶,以“木屋架制作歇山屋顶”,屋面“盖木板或石板”(如图1);也有用芭蕉叶、稻草、木板瓦作材料(如图2),但这类城镇多分布在喜马拉雅山脉区域,如林芝的察隅、工布江达、米林,山南的错那,日喀则的吉隆、聂拉木、定结、亚东,昌都的芒康等地[8]165。以林芝县为例,城镇住宅多为大坡屋顶构造的木石或土石建筑,具有“防雨防潮、通风、抗震、冬暖夏凉等”鲜明特点;为防潮,许多房屋墙体为石头砌成,不设院廊,只用细圆木或杂木修造围墙[9]615。

藏北高原降水稀少、气候寒冷,居民以牧业为主,在20世纪60年代之前主要过着半定居式的放牧和季节性游牧生活,帐篷是主要居住形式。据载,历史上那曲镇的定居点和聚落即由帐篷组成,西藏地方政府派驻藏北的总管也住帐篷,孝登寺亦不过一个帐篷寺庙[10]112。帐篷多用牦牛毛织成,内部有不同分区。除富裕牧民外,人们很少在某一地方久住。后出现定居式建筑,多为“一层平顶土木结构房屋”“构造简单,原始古朴”;城中寺庙“大多依山而建”,墙体为“夯实墙”,一般为“干砌石或黏土浆砌石”,顶部有“边玛草檐口”,墙体收分,形成下大上小下重上轻的建筑样式[11]743。噶尔的百姓也是长期“居住帐篷”,逐水草而居,清代西藏地方政府曾于当地设噶本,并在作为办公驻地噶尔雅萨和昆萨修建“几间土木结构的住房兼办公用房”,部分百姓还在住房附近“搭建帐篷临时居住”[12]383。可以说,除为噶本修建的数量不多的民房,阿里地区过去“其他民用建筑极少”;至于民房的建材,主要是“土坯、卵石、木材等”,木材少量来自普兰、札达等地,“多数从尼泊尔、拉达克等地通过易物交换获取”,其他都是“就地取材”;建筑样式“均为平房”“土木结构”;层面设计“有平顶和坡面两种”;平面布局有“矩形、圆形和不规则多边形等”,为保证建筑稳定,多采用下宽上窄的“收分墙体和蛛网结构”[12]390。至于多数牧民,所住都是“黑色牦牛毛帐篷”,在搭建选址与内部设置等方面均有讲究[12]614。

二、等级序列中的西藏城镇住宅环境

除自然地理环境外,西藏城镇住宅环境还受到社会因素影响。和平解放前的西藏为农奴制社会,等级鲜明。以达赖喇嘛为首的上层僧侣、世俗贵族、官吏与普通僧侣、城镇平民、农奴等构成了贵族、僧侣、平民三等九级的西藏社会,“各阶级界限极严,彼此不相往还,不通庆吊”[13]123,阶级间的壁垒与隔阂严重影响着西藏城镇居民生活,也形成各阶层条件不一、生活迥异的住宅环境。

作为统治阶层的西藏上层贵族,居住条件奢华。以达赖喇嘛为例,布达拉宫是其住处,除他本人及亲信随从,一般人禁止入内;罗布林卡内也有其“多处住宅”,每处住宅“各个房间分别都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摆放家具”,分别称为“英国式房间”“汉地式房间”和“印度式房间”等,房间还装饰各种精细的花纹[14]215。达赖的父亲佛公住在布达拉宫东面“一个很气派的院落内”,还拥有政府拨给的不少庄园以及“上万名的农奴”[4]4。达赖的姐姐住在名叫“尧西林卡”的“一套前后三进院的庄园”[15]53。夏扎、帕莫拉定等贵族都在拉萨城内建有府邸、公馆。建造于19世纪初的夏扎府“面积3700平方米”,距大昭寺的中心位置“约200米”,在庭院北部的主体建筑“高三层约9.5米”;庭院“宽24米,进深21米”,两侧及南面是两层带连廊的辅助建筑,被用作“储存、作坊、仆人居所、牲畜圈棚等”;一条南北轴线将入口大门、庭院及府邸等建筑贯穿,形成对称布局;府邸的回廊檐柱上“雕刻有简练而又有力的纹样”,主体建筑围廊左翼还有“一座两层通高的家族佛堂”,“规模宏大”[16]205。除八角街西南侧“硕大的封闭式藏式庭院楼房”拉定公馆外,帕莫拉定家族还在拉萨东郊的贡朋唐有附属庄园,在墨竹贡嘎宗北侧的“帕莫拉定雄江”丢惹之地建有“四层楼藏式庭院”,“四周园林环绕,别墅坐落其间”,内有管家、侍寝官、厨师、马厩官、守门者等家丁“百余名”,各种牲畜一千多头,庄园楼底地窑还“设有粮仓”[4]20。除王室、权贵外,也有一些府邸居住着尼泊尔使节、清朝办事大臣及中央驻藏代表[17]65。此外,泽当等其他城镇也有贵族府邸。泽当附近的拉加里宫原为坚实宏伟的“三层楼房”,前面“用白石铺砌”地面的广场上,“有用各色石块拼成的‘八瑞祥’、‘七政宝’、‘五妙欲’等图案”,中央“为每年藏历正月跳神的场所”;府邸以北是比罗布林卡“大三倍”的林卡,其内建有别墅,“建筑独具风格”,“门帘隔扇,花雕彩绘,龙飞凤舞;四周有花草树木环绕”,幽静处还建有一座浴池[18]16,十分豪华。

至于城市普通居民,居住较为简单。河谷平原的许多城镇住房以碉楼、碉房为主要形式。这些建筑“皆平顶,砌石为之,上覆以土石”[19]32,有两三层至六七层不等,取材多为石头,“屋顶扁平”[1]43。碉房“外形端庄稳固,风格古朴粗犷”,外墙自下而上作适度收缩,“坚实稳固、结构严密”,利于防风避寒和御敌防盗,为手工业者、工匠、农民等城镇及周围平民中较有财力者欢迎。[20]219-221一些没落贵族、商人及富裕居民也在城内修筑私人独院平房住宅。不过因政治地位和经济实力远不如贵族和地方官员,故房屋“规模较小”、没有大的院落,外部形制多为“一楼一底的正方或长方形建筑”;也有只是平面简单的“简陋的平房”,墙体是“土坯墙或夯土墙”,只能“满足家庭生活的最低需求”[2]51。大商贾则会在拉萨建造府邸。西藏城市也有供人租赁的房屋,但规模较小,只在拉萨、日喀则和昌都等主要城镇的寺庙及其附属的“康村”等地“有少量”存在,出租对象“主要是商人和朝佛僧人等”[2]32。针对不同租客,房子的出租条件也不相同[21]112。至于普通喇嘛,尤其那些贫苦喇嘛,一般是“几十个人拥挤在一间阴湿的屋子里”,即使如此,还得出房钱[22]。

以农奴、乞丐为代表的社会底层人员,居住条件非常差。许多被认为“从事‘下贱肮脏’手工艺的贱民”,只能“和牲畜睡在一起,或者睡在厕所里”[23]284。至于那些社会地位低下、没有政治经济能力的朗生,“屋檐下、走廊边、牛棚、马棚,就是她们的住处,身上的破毛布衣,夜晚就是被盖”[24]163。山南索康庄园中的一个老婆婆朗生,长期住在“粪坑跟前的墙角里”,头顶是厕所,“粪尿通过厕所地板上的方孔漏到下边的粪坑里”,即便如此,老婆婆也已很满足,还时常指着臭烘烘的角落向人称那是她的“撒木厦宁巴(旧公馆)”[24]7—8。大昭寺西南侧的鲁固“有一集中的乞丐窝”(如图3、图4),当地藏民称呼为“鲁布邦仓”,“近百顶的破烂乞丐小帐篷,搭在这脏乱不堪、遍是垃圾的地上”;一些饥饿的跛足、半瞎乞丐“挤在富豪、贵族的院外,争抢从院里扔出来的几根吃剩的肉骨头,然后坐在路边用石头砸开,挑吃里面的一点骨髓”;有时还有因疾病而奄奄一息的乞丐,衣衫褴褛、面如土色,虱子爬进他们的鼻孔[25]153。

图3 拉萨鲁普(固)乞丐村一角 图4 睡在拉萨街头墙角的农奴母子

三、宗教文化浸润下的西藏城镇住宅环境

西藏历史上为政教合一的政治体制、寺院经济占据重要地位,宗教势力强大、氛围浓厚,影响到社会方方面面。具体到城市建筑与住宅上,不仅体现为寺院建筑规模大、艺术成就高,还反映在建筑的选址、建设、设计以及居室的布局、装修等内容繁复复杂,无论寺院建筑还是世俗住宅都概莫能外。

西藏城市住宅的选址与建设深受藏传佛教“中心”观念的影响。“中心”观念与佛教中的“曼陀罗”(亦“曼荼罗”“坛城”)思想密切联系,是佛教世界观和宇宙观的反映。该思想认为世界中心在须弥山,围绕它形成宇宙的四大洲和八小洲,以神、人、畜生为代表的三界围绕须弥山布置,体现了藏传佛教的完善理想和宇宙图示。受之影响,许多西藏城市围绕寺庙发展,住宅亦围绕寺庙分布。拉萨即主要围绕大昭寺发展。随着大昭寺的建立和朝拜人数的增加,围绕寺庙及信徒转经的路线,形成僧人宿舍、宗教学校等建筑,供应寺院僧人和朝拜信众设立的手工作坊、商店、酒楼、民宅等,再加上附近的大量贵族府邸、活佛家庙、政府衙门等,从而形成以大昭寺为中心、东到清真寺、西到琉璃桥、南到三估主庙、北到小昭寺的城市空间形态。在总体布局及建筑朝向上,拉萨也是“以转经道为依据”,围绕大昭寺形成的“朗廓”“八廓”“林廓”三条转经道分布[2]50。以大昭寺为例,从高处鸟瞰,“觉康主殿高于群房之上”,环绕“金顶”形成“城市空间构图的中心”,给拉萨“增添了浓厚的宗教色彩”[26]6。 就整体言,在“土红色‘边玛树枝’女儿墙,红柱门廊、艳丽的彩画”等映衬下,大昭寺中心建筑的主体地位和在城镇中的“超群性”更加突出[27]483。围绕寺庙布局的理念在日喀则、昌都等城镇亦有反映。因殿堂、拉章(大活佛居住地)等核心建筑是“佛教宣传的世界中心和天界的现实代表”,在“中心”观念影响下,寺庙内“众多僧人住宅建筑和其他建筑”大都围绕上述核心建筑布局,从而形成“庞大的寺院建筑群”[16]16。此外,受坛城方形空间观念影响,许多贵族、城镇居民将庄园、民居设计成方形或矩形平面,在内部利用“回”型走道安排空间,这种走道与内天井、院落结合,既方便居民生活,又改善建筑的通风采光,成为高原上的独特建筑景观[28]259。

西藏建筑内部布置和装饰等方面也带有明显的宗教色彩。例如西藏多数住宅内设有拜佛空间,正所谓“居民家家皆安设佛像”“有一室必做佛堂,以供佛像,为喇嘛诵经之处”[29]500—501。建筑内部布局时刻注意人畜分隔、神人分离,底层安排牲畜,主人居住上层,佛龛也单独设置,这种对神佛供奉、人的居住生活、牲畜的养殖三类空间的安排,某种意义上与“曼荼罗”中对神、人、畜的三界布局相暗合。在建筑装饰上,宗教文化的影响不仅反映在居民住宅对日月祥云图的使用,还体现为对各种色彩饰物的运用。在藏传佛教色彩观中,红、白、蓝、黄、绿分别代表着火、云、天、土、水,因而许多民居在内部客厅墙壁上涂绘蓝、黄、绿三条色带,“以寓意蓝天、土地和大海”,营造一种祥和的宗教氛围;也有在门窗等其他部位“悬挂红、蓝、白三色条形布幔”,将“屋顶女儿墙的脚线及其转角部位用红、白、蓝、黄、绿布条制成一个五彩的‘幢’”,将窗户设计成黑色,通过各种颜色的搭配装饰房屋外部,增加房屋的美观,寄托主人“吉祥、安康、风调雨顺的愿望”;当然,色彩的不同运用和墙体的不同装饰,往往反映出不同教派的影响。例如信仰藏传佛教萨迦派地区的许多民居建筑,“主体或院墙直角转弯处及较宽的墙面上”都故意自上而下画出“土红色和白色”色带,有时还在墙上“涂以相同宽度的土红色和深蓝灰色带”,而将内中“空为白色”[20]221-222。也有部分萨迦派寺院“以大面积的蓝灰色为主”[16]389。西藏民居中涂饰“大面积的白色和少量的黑色”,据说包含有“苯教尚白抑黑的教义”[30]130。此外,寺庙、宫殿等建筑还往往设计宗教故事题材的壁画、宗教类的符号等作装饰。因藏传佛教劝导信众重视来世,许多人的财产观念淡薄。受“来世说”影响,很多人将住房视为身体的暂栖场所,把财产捐献给寺庙,这造成历史上拉萨、山南、日喀则、阿里等地区民居建筑“大多是使用碎石、砸土等当地材料建造”,居住条件“阴暗、狭小、简陋”,且“长期得不到改善”[16]15。

结 语

和平解放前后西藏城镇住宅环境受到自然、社会、宗教等多重因素影响,并呈现出不同样态。因自然环境的制约,藏北高原城镇住宅环境较其他区域落后,城镇既少且小,住房条件差。在那曲镇,环绕孝登寺四周多是“阴暗、破旧的土坯房和透风露雨的帐篷”[10]741。噶尔雅萨和昆萨的居民“只能住在土坯房和帐篷里生活”,即使尊贵如噶本“也住在年久失修的破烂土坯房里”[31]40-41。与之相比,农区城镇房屋奢华高大,有的住宅院墙上还覆有“石板”,有的“用木条压墙头再用泥沙抹成半圆形”,更有为显示高贵而“涂上赭红色”[7]53。受社会宗教影响,西藏城镇住宅环境呈现出鲜明的等级性和多样性。和平解放前后的拉萨城区建筑面积“仅有22万平方米”,大都为贵族宅院、寺庙和官府衙门,大量城市贫民“只能住在潮湿昏暗狭小的碉房内”,危房“占半数以上”,许多无家可归的乞丐“身居屋檐、栖身野丘”[3]325。有记载称,占少数的官员、贵族“住的是一座座宫殿式的舒适、豪华宅院”;大量的乞丐住的却是“破烂”的“小帐篷”[25]153。江孜贵族帕拉家族的府邸庄园,主体为3层楼房,内有“经堂、会客厅、卧室”和“玩麻将的专用大厅”,房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而庄园中的朗生院“住房狭窄、低矮、阴暗,形同牢笼”,“与贵族的豪华住宅形成鲜明对比”[2]77。住宅环境的差异与等级还反映在宗教与世俗建筑的设计规划上。针对城内建筑营造,拉萨曾制定专门法律,规定“任何建筑物都不能高于大昭寺”,贵族可建造“3层”高度,普通人只能建到“2层高”;除个别享有特权的住宅,世俗建筑、贵族府邸等都不能在女儿墙顶部设计“宗教建筑专用”的边玛墙[17]65。可以说,正是在自然、社会与宗教的综合作用下,世界屋脊上形成了高寒而不失多样、富丽而夹杂简陋、单调而富有内涵的特殊城镇居住环境、别样的人文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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