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需要被看见

2021-06-30 09:46文君
世界博览 2021年10期
关键词:吊灯信念情绪

文君

今天你愤怒了吗?回想一下,很多时候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愤怒实在是太常见了。这种情绪每天变着面貌来考验你,小的愤怒是生气,要么发泄一通了事,要么过几天就忘了。还有一些被理智压抑到潜意识里去了,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有些愤怒日积月累,大到一定程度甚至会演化为仇恨。

我们最容易对谁发火?

在发怒这件事上,人们通常习惯于看人下菜碟,却浑然不觉。首先,我们易对最亲近的人发脾气,毫不掩饰地表达愤怒,想怎样就怎样,关系越亲近,越无所顾忌。负面情绪人人都有,然而对外我们常常戴上一层面具,顾及自我形象及面子问题,哪怕心中再是不悦,人前也常常会默不作声,亦或婉言表达,很少直來直去。

有一天,孩子在屋里抛球玩,不小心碰到天花板上莲花形吊灯的玻璃叶片,叶片落地瞬间摔个七零八碎。他爸爸听到声响,跑过来看到自己最为珍贵的艺术品吊灯就这样残缺了,顿时怒目圆瞪,一把夺过孩子手里的球,恨恨地咆哮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不许玩了!”孩子吓得不知所措。事后,我问他爸:如果你的同事来家里做客,和孩子做游戏,不小心弄坏了你的吊灯,你也会这样大吼吗?他没有回答我。我解释说:“我想你难过和遗憾的情绪应该大于愤怒,而且你会故作轻松地安慰同事——没关系的,不用放在心上;另一个声音也会说服自己——坏了就坏了,已经这样了,岁岁平安。对不对?下次想对孩子发火时,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是朋友、同事做了这样的事,你会如何想,如何反应?”

其次,我们很容易对陌生人发怒,基于互相不认识,我们倾向于将陌生人的行为解读为是针对“我”的,于是“小我立马汗毛竖起,精神战栗地自我防御起来,摆出一副本人也不是好欺负的架势。

“路怒症”是典型的与陌生人互动时情绪的肆意宣泄。驾驶时的环境满足了让人爆发愤怒情绪的很多条件,一方面,开车驾驶时人的情绪状态是中度或是高度紧张的,即便前方车辆一个简单的变道不打灯行为,都可以向驾驶人释放出“对方威胁了我的生命安全”这样的应激信号;另一方面,大家都坐在车内相对密闭的空间里,无法了解对方的状态,也缺乏任何有效沟通,我们的“小我”就会演化出很多的故事和判断:“这人懂不懂开车啊,上路简直就是害人害己!素质太差了!要不是刚才我急刹车避让,后果不堪设想!”接下来的惯常剧本很有可能是这样的:你怒气冲冲地找了个机会,追上这辆车,与其处于平行位时,看到车内有名陌生中年男子在驾车,对刚才的行为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会摇下车窗,对其一番言语攻击,之后一脚油门把对方甩在后面,那时的心情才觉爽快几分。

当然,故事也可能会有另一个脚本:你怒气冲冲地找了个机会,追上这辆车,与其处于平行位时,看到驾车的是你小区的邻居,且是你孩子同学的妈妈,对方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忘了打灯,主动摇下车窗,笑眯眯且谦恭地跟你打招呼。你那一冲而上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了,你礼貌地点点头,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这让我想起《庄子·山木》里记载的一个故事。河中有两条船,其中一条是空船,碰撞过来,这个时候即使是心胸很狭隘的人也不会发怒。但如果有个人在那条船上,那就一定会引来大声呼喊,喝斥来船后退,如果对方不回应,那很可能导致骂声不绝。之所以刚才不发脾气而现在发起怒来,是因为刚才船是空的而现在有人在船上。一个人如果能把自己变成空虚淡漠,处世无心而自由自在地遨游于世,谁能够激起你的愤怒?谁又能够伤害到你呢?

你是愤怒的导体吗?

快乐源于分享,而愤怒也会因传导而放大。愤怒这种情绪如同电流一般,能够在具有导体特性的人群中间迅速地传导开来,它释放出的力量,即便看起来解决了一些问题,但大多数情况下的附带影响是破坏性的。俗话说,人们会忘记你说过的话,忘记你做过的事,但不会忘记你曾带给他们的感受。

10年前我毕业从教,初入职场,作为教研室最年轻的同志担任教学秘书的职位。不久就遇上了研究生论文盲评会,我是书记员,负责旁听记录以及登记选票的工作。会后我按正常程序公布计票结果,宣布本教研室督导的所有研究生论文等第评级情况。忙完一切的我刚想喝口水喘口气,电话铃却响了,我拿起了电话。“计票结果是你统计的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质问的声音,我听出是刘教授。

“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更改计票结果了?我带的学生论文写得那么出色,怎么结果只是合格?”我感觉自己受了莫大冤枉: “没有没有,我是正常统计的,确实是这个结果……”“不可能!”还没等我说完,对方就把电话给挂了。旁边同事连忙站到我这一边,说:“太可气了,她自己不会去找领导问,学生论文评不上优秀,拿你出什么气?!”我听完后,更是感觉自己是个十足的受害者,委屈的戏份成倍加码。

电话再次响起,对方的声音更为急促:“你说,是不是他们让你改的结果?”那一刻,她传导给我的愤怒,同事抱怨的愤怒,以及我自己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我突然吼叫道:“不是的,我没有改动结果!”啪,我就把电话给挂了。很显然,她把愤怒传给了我,而我不假思索地全盘接收,相信她是冲我而来,其他同事之前累积的对她的不满也顺利传给了我这个易导体,我的反应便是“以怒制怒”。平静下来以后,才了解到一些其他的背景信息。起因是刘教授因为怀疑其他老师从中作梗,但又碍于和其他老师当面对质,所以才找我核实该事。这次冲突事件后,我们见面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但仿佛再也回不到从前,愤怒的情绪在我们彼此的记忆和意识里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

所有的情绪,都是有原因的,都值得被肯定。愤怒没问题,但我们需要注意的是,愤怒是情绪,发脾气是行为,这不是一回事,没有人可以真的享受别人的怒火,只会在事后常常因不合时宜的发火而后悔懊恼。因此,当身体感受到愤怒情绪时,我们的处理方式是最重要的,是被愤怒控制,还是去看见愤怒、理解愤怒,这是关键。

发泄愤怒无异于火上浇油

我们通常会以为愤怒的情绪需要有一个出口,愤怒就应当发泄出来。真的是这样吗?精神分析学派认为,发泄愤怒和被发泄愤怒,一个是向攻击者认同,一个是向受害者认同。这两个位置、两个角色各有弊病。习惯于向攻击者认同的你,并不能通过发泄怒火来浇熄怒火,只会脾气越来越火爆,你发怒时的样子和情绪状态都会在你的意识和潜意识里留下印记,更容易被唤醒和激活。

爱荷华州立大学的心理学家进行了一项实验,让600名学生就堕胎问题写一篇文章,表达自己的观点。研究人员宣称要让某位学生去给文章评分。事实上,实验人员对这些文章打了很低的分数,并在文后附上一句话:“这是我读过的最差的文章。”不出所料,学生们对得分与评价十分不满,并对虚构出来的评分者感到愤怒。

接着,一半学生得到机会发泄他们的愤怒情绪。研究人员给了他们一副拳击手套,并给了他们那位虚构出来的评分学生的照片,告诉他们一边想着那位评分者,一边在沙袋上击打70下。与此相反,另一半的学生则被要求在一间安静的房间里坐几分钟。之后,所有的学生都完成了一份标准的情绪问卷,问卷的主要目的就是衡量他们愤怒、不安或沮丧的程度。结果显示,那些戴上手套、使尽全力击打沙袋的学生在事后测评愤怒并没有减少,与对照组相比反而更具攻击性。从研究结果来看,发泄愤怒无异于火上浇油。

愤怒时,或许我们可以试试找到“ 愤怒点”,从而“放空”愤怒。

另一方面,习惯于向受害者认同的你,则比较容易陷入被他人憤怒激惹的恶性循环。例如“初入职场”的那个例子,我之所以发怒,是因为我认同了自己的受害者角色,这种角色的信念导致了我的情绪被激惹和最终爆发。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另一个事实,同时,我又何尝不是在心里攻击了她的人品?当我看见自己内心强大的恨意,攻击性丝毫不亚于对方时,我不禁哑然失笑。

如何处理愤怒

愤怒对泄愤者和被泄愤者都不好,那我们该怎么办?对待愤怒更好的方式是看到愤怒的源头,需要搞清楚愤怒背后有哪些根深蒂固、原本深以为然的信念。所有发泄愤怒的人,都有一颗受伤的心。如果这颗受伤的心能被看见,被探寻,愤怒就会自然化解。

回想一下,每次你感到愤怒,背后总是有一个包括“应该/不应该”与“必须”的深层信念,例如,他“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他“不应该”怀疑我的人品,等等。找到你思想中这些“应该/不应该”与“必须”,就找到了恨与愤怒最重要的根源,接着用拜伦·凯蒂的功课去做反躬自问,质疑这些我们习以为常、不假思索、不断强化的信念。

比如,前文中孩子爸爸生气背后的信念可能是,孩子“应该”知道在屋里扔球危险,可能会打碎吊灯。这是真的吗?孩子可能压根儿没注意到屋顶有吊灯,更没想到自己有能力把球扔那么高。我们也可以把这个信念做个反转——我“应该”知道在屋里扔球危险,可能会打碎吊灯。对的,我在怪孩子的同时,是不是也有对自己的愤怒?看到孩子在扔球,我怎么没想到提醒他呢?可是,指责对方显然更容易。通过对愤怒情绪背后信念的刨根究底,你会发现之前义正辞言的那些想法都会松动,甚至轰然倒塌。那么,还有必要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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