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由狂野者而书(组诗)

2021-07-11 11:09海男
扬子江 2021年3期
关键词:野狐皮毛额头

海男

你离开房间是为了什么

是的,穿上的是裙子吗?那些吊带下的

犹如紫罗兰的枝蔓,是肉体的一部分吗

它们是纠缠你,还是在触摸你锁骨之下

那些绵延不尽的,以蜘蛛织网般的白昼或长夜

揭开的帷幕。站在窗口,穿上内衣贴近肌肤

如果说肌肤是我的皮,那么衣服就是饰物

我想起了动物的皮毛,在高高的山冈上

跃出的豹子和另一头老虎,皮毛之上是天空

一直以来,我都想伸出手,抚摸到一头豹子的

皮毛,或者一头老虎的皮毛,太遥远了

这个妄想仿佛想吞噬我。帷幕外,有皮毛般的

色彩。我是说,在这个虚拟世界里

我们始终保持着人与动物的距离

为此,我吻了你,你吻了我,帷幕敞开了

这无穷的寂静深处隐藏着什么

寂静,总是最好的礼物。但并非纯粹的

听不到声音的寂静。早起的玻璃门,划破了

拂晓下,那些用肩膀顶着水瓮的人

他们从哪里来,走了多少路,到哪里去

这一直是哲学之谜。所以,低下头

喝早晨第一杯水。活着,可以在水浪中

泅湿身体,像蛙一样,伸展四肢,这是我的

存在主义的意象吗?而此刻,你在哪里

天际变幻着云图时,一群蛙已经钻到水里去了

绿青苔遮蔽了蛙身。是的,我们也一样

在伸手时,避开了油渍,回避着身前身后

历史中的哀歌。因为有雨夹雪的天气预报

爬山是唯一的户外运动,为了让膝盖骨

前后移动。总有向上向下的阶梯等待着我们

天黑以后,靠什么作为支撑点

天黑以后,靠什么作为支撑点,门下缝隙中

来了风。它无影踪,却分明感觉到它

进入了粮仓中。同时,感觉到它进了卧房

进了体内的潮汐,刚好,一只很美的仙鹤

离我远去。在我们之间跌宕起伏的风

不再沉迷于喧哗与躁动。如果你携带灵魂

让我们剥离层层伪装,进入真相,那是一片

新大陆吗?往你的方向每移动一步

都能感觉到火在燃烧。确实的,火在旷野的

岩石上燃烧成为了化石;火在肉体的房间里

燃烧,蜕变为灵魂;火在舌尖上燃烧

成为了语言。火在野兽的嚎声中燃烧后

消灭了欲望,夜幕垂下的声音中

是我们的相逢,有多少薄暮迎向了那冰冷的铁轨

有多少人张开手臂,拥抱的是空心人

她那如一只野狐般的隐身术

峡谷又来到了身体中,隔着烟雾,有些人的面孔

越来越模糊了。她如一只野狐

穿过了多少座荒原

曾经的她,脚踝上有银器的响声

而且,她的膝盖还有伤疤。倘若一个人

身体中没有疤痕,那么,生命是静止的

这是死亡般的静止。有光的地方就是人间

她那如一只野狐般的隐身术

纵使孤独无援,也总能找到真实的皮毛

一个人,一场暴风雪,一个春天

当她的幻影贴在低于蓝天下的石灰岩壁上时

她膝盖上的伤疤,像石头凉了下去

她胸中起伏的波涛,像是唤醒了黑暗

使峡谷带着秘笈保持着掷入大地的光热

曾经有一只蜜蜂想在我的额头栖居

你仔细看过你的额头吗?如果举起放大镜

看一看,每一个人的额头都是种植哲学物语的

庄稼地。是的,时间掠过了我的额头

我挣扎过的动态,静悄悄地从额头升起

曾经有一只蜜蜂想在我的额头栖居

这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有时候

我真的想让那只蜜蜂栖于额头

就像你,始终是一个谜。有深深的

不为人知的隐藏术。忽而朝着麦地走下去

再也不回头;忽而又朝台阶往下走

竟然又走到了我的另一道影子的外面

生活,就是突然遇到了一只蜜蜂飞过来

从我头顶往下飞,嗅到了脸上的花露蜜

这是真的,一只蜜蜂想在我的额头栖居

樱花树下拍照的女人

早晨,她醒来时,穿上了裙子并化妆

镜面倒映着她的身体。她幻想着

用怎样的形态,看一条街绽放的樱花

此刻,她徜徉着,掏出手机,将面颊贴近

这满树的樱花。所有的凋亡离她远去

那些充满腐朽的味道,那些被污染的语言

都被幽灵们带走了。她靠近了未绽放的

花骨朵,她靠近了妖娆之家的门户

漫长岁月冰凉或燃烧的火。在一条街景的

樱花深处,拍下了繁花中她的黑眼眶

尖叫声过去了,惊悚过去了,仰起头来

穿裙子的女人们,像雀鸟一样想在树丛中筑巢

女人们裙子下的窸窸窣窣声啊

像梦游症患者们穿越了很久很久的春天

让灵魂重又归来

趴下来,这山冈适合我在此等待,一群白鹭

是从南方以南的方向飞来的,趴下来

就像她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呼啸

是的,她的牙齿与牙床之间的词语

在大西南迎候著一场暴雨,唯有从天边

滚动而来的雨,可以洗干净露台围栏

唯有从闪电下淋湿她肉身的雨,让她的裙子

贴紧皮肉的潜意识,让灵魂重又归来

她从头到脚都已经被淋湿,但仍然再次钻进

夜幕下的闪电中去。每一次等待都意味着

有一场闪电的降临。她想表达出身体的意念

被时间穿过的空隙。她想表达出光线的幽暗

记忆碎片下的门窗。她想表达出逃亡的路线

箱子里有限的衣物,羽翼与身体的无限私语

在荒野上空的白鹭为谁在飞行

在荒野上空的白鹭为谁在飞行?脚没停下来

因为我意识到,一旦我停下来,就会死

在夜里,我看着天窗,无尽的黑暗

明天的蝴蝶,屋顶上的小宇宙

不眠之夜,安于现状的磁力

循环于永无尽头的那一个个被众兽穿越过的

原乡。一个牧羊人,永远跃过了高高的栅栏

在城与城之间,有钢筋水泥筑起了冰冷的屏障

停不下来的脚步,就像白鹭们停不下来的飞行

我们在此相遇,终于,飞行中雪白的翅膀

栖在荒原深处,它们是在寻找水源和食物

世界上有许多可以喂养我们的食物

所以,只要你虔诚地觅食,嘴唇总能衔起

草根植物的浆果。在此相遇,这是上苍的安排

瓦蓝色对于水来说

瓦蓝色对于水来说,是天上的日子

对于我来说,是裙裾下石头的宿居地

对于你来说,风筝已被你放逐到了很远的地方

要怎样成为一个人?首先,你已经成为了一个人

身后的海洋,那些载着帆船的波涛

离我很远,因为我住在西南之隅

离海洋岛屿相对遥远。但在我身体下

却有好几条江河交叉着从瓦蓝色的屋檐下流过

要怎样成为一个人记忆中的瓦蓝色

那些丝绸上手触过的痕迹,总是悄无声息

你喜欢电闪雷鸣吗?面对一座瓦蓝色的古堡

你站在门口,是想往里走进去吗

瓦蓝色对于水来说,是覆盖于水面上的涟漪

瓦蓝色对于我来说,是从天穹往下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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