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好中国音乐家的故事
——《格罗夫音乐在线》中的中国音乐家传记条目研究

○ 张桂萍

一、引言

随着我国国际地位的日益提高，讲好中国故事，把中国的良好形象展现给世界，是我们国家在对外交往中的责任，也是各行各业以及每个公民的责任。目前，中国音乐的“走出去”依然面临着较大挑战，讲好中国音乐故事是当前中国音乐界面临的重要课题。

《格罗夫音乐在线》（Grove Music Online），即《格罗夫音乐与音乐家辞典》第八版①详见Grove Music Online的“格罗夫音乐史”History of Grove Music部分。，被誉为迄今最权威的一部音乐百科全文电子数据库，全面提供了音乐、音乐家、音乐制作、音乐研究等方面的信息，几乎每个月都有旧条目的更新和新条目的增添②自2009年，《格罗夫音乐在线》专门设立了UpdateGMO（Update Grove Music Online的缩写）（更新格鲁夫音乐在线）项目组。。在该数据库的五万多个条目中，有三万多个是音乐家传记条目，提供了音乐表演家、作曲家、音乐学家和其他重要音乐人物的介绍。《格罗夫音乐在线》的传记文章涵盖世界各国音乐家的介绍，是向世界讲好中国音乐家故事的重要平台。通过统计分析其中的中国音乐家条目的现状，可以洞察世界对中国音乐家的了解，为进一步扩大中国音乐家的国际影响做好准备。

因此，本文对《格罗夫音乐在线》中的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进行了检索和统计分析，并与海外华人音乐家传记条目进行了比较，发现了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存在的问题，还基于研究结果，提出了更新和修正现有中国音乐家条目，以及增加新的中国音乐家条目的建议。

二、《格罗夫音乐在线》中的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研究

（一）研究方法

为了检索出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在《格罗夫音乐在线》页面的检索词“Term（术语）”中，选择“Bibliography（索引）”，输入“Chinese or China（中国）”；在“Format（格式）”中选择“Articles（文章）”；将条目的“Type（类型）”设为“Biographical Articles（传记文章）”，将Region／Country（地区或国家）设为“Asia（亚洲）”，共检索到203个条目。但是，这些条目不仅包括中国内地音乐家，还包括港澳台、海外华人音乐家，以及与中国有关的外国音乐家条目。因此，还通过阅读、查证对检索到的条目进行了反复甄别，结果共筛查出83位中国内地音乐家和52位海外华人音乐家传记条目。

之后，对每个条目的音乐家姓名、生（卒）时间、专业、条目作者以及参考文献的数量和年限等信息进行了统计，并对照国内有关资料对部分条目中的某些信息进行了核查。

（二）研究结果

1.条目的语篇结构和长度

该数据库的音乐家传记条目主要由以下几部分组成：音乐家姓名，条目作者，文章出处网址，出版、上线和作品列表更新时间，音乐家的生（卒）时间和地点；介绍音乐家音乐背景、职业生涯等的正文部分；音乐家的部分作品列表及音频；条目的参考文献以及相关信息的其他来源。但是，由于条目的作者、来源等方面的差异，并非每一个条目都包括以上所有部分，因此各个条目长短不一。

本研究中的83位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长度从172个英文词（古筝演奏家罗九香）到542词（作曲家郭文景）不等，每个条目的平均长度为317.6词。相比之下，52位海外及台湾音乐家传记条目的长度从213词（英籍华裔钢琴家傅聪）到1564词（台湾作曲家、民族音乐学家许常惠）不等，每个条目的平均长度为503词，平均每个条目比中国内地音乐家的条目多出185.4词。

2.条目中音乐家的专业结构

该数据库中的83位中国音乐家的专业方向可以粗略地分为四大类：音乐表演家、作曲家、音乐学或音乐理论家，以及没有说明具体专业划分的音乐家。其中，有些音乐家具有多重音乐身份。例如，查阜西被称为“古琴表演家、学者”，曹正是“古筝演奏家、学者”，姜夔是“作曲家、理论家”，瞿小松是“作曲家、小提琴家”，而魏良辅则是“作曲、歌唱、理论家”。为了便于分类统计，对于列出了多重身份的音乐家，本文按条目中排在第一位的音乐专业方向进行了统计分类。

表1列出了本文检索出的83位中国内地音乐家在条目中的主要专业身份。其中，音乐表演类共计38位，所占比例约为45.8%，其中包括22位演奏家，13位戏曲、曲艺演员，3位歌唱家。作曲类共计31位，约占总数的37.3%。音乐理论类共10位，约占12.1%。此外，还有4位（约占4.8%）被笼统地称为音乐家。（见表1）

表1 《格罗夫音乐在线》中的中国内地音乐家专业方向统计

3.条目中音乐家的年龄结构

在检索到的83位中国内地音乐家中，76位（91.6%）为1840年之后出生的近现代音乐家，7位（8.4%）为古代音乐家。生卒时间中标明已故的音乐家有65位（78.3%）。7位古代音乐家包括春秋战国时期的孔子，南宋的姜夔，明朝初期的朱权、明朝中晚期的魏良辅、维吾尔族的阿曼尼莎汗王妃和朱载堉，以及清朝晚期的程长庚。近现代音乐家的出生日期从1847年（戏曲演员谭鑫培）到1972年（藏族歌手嘎玛）不等。其中，出生于1840年至1948年的近代音乐家有68位，约占总数的81.9%；出生于1949年之后的现代音乐家有8位，占总数的9.6%。

4.条目的发表、修订和参考文献时间

统计表明，83个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中有80个来自2001年出版的《新格罗夫音乐与音乐家辞典》。其中，只有4个条目得到了更新：马克林于2013年更新了他撰写的8个条目中的3个（梅兰芳、马连良、程砚秋），高文厚于2004年更新了他撰写的9个条目之一（郭文景）中的作品列表。其余3个条目的发表时间分别为1992年（金湘）、2006年（辛沪光、瞿希贤），都没有更新。

本文还统计了每个条目的参考文献的情况。在83个条目中，共有59个注明了参考文献，数量从1到9个不等，年代跨度为1854年至1998年。其中1个条目的最新参考文献是20世纪70年代，8个是80年代，47条为90年代，在21世纪发表和更新的条目中，2个条目的参考文献时间为2007年，1个为2010年。

5.条目的作者情况

本研究的83篇传记文章作者共有17位，国籍分别为英国、美国、荷兰、澳大利亚、加拿大、中国、法国、比利时。撰写数量比较多的作者包括：英国著名民族音乐学家、中国音乐研究专家Jonathan P.J.Stock（施祥生）（24篇），英国汉学家、小提琴家Stephen Jones（钟思第）（9篇），荷兰资深音乐学家Frank Kouwenhoven（高文厚）（9篇），美国密歇根大学音乐学院的Joseph S.C.Lam（林萃青）教授（8篇），澳大利亚格里菲斯大学荣誉教授Colin Mackerras（马克林）（8篇）。

其中仅有的两位中国作者，分别为上海音乐学院的Yandi Yang（杨燕迪）教授（4篇）和上海艺术研究所的Peng Benle（彭本乐）研究员（3篇）。此外，还有各自撰写了2个条目的三位美籍华人：民族音乐学家Han Kuohuang（韩国璜）教授、美国民族音乐学家Su Zheng（郑苏）教授，以及美国民族音乐学家Zhang Weihua（张伟华）。

其他作者包括：美国天普大学的Joyce Lindorff（林乐诗）教授，研究丝路上维吾尔族古今的法国专家Sabine Trebinjac，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东亚系中国曲艺研究者Kate Stevens（石清照）教授，任教于加拿大拉瓦尔大学比利时籍人类学者Isabelle Henrion-Dourcy，以及中国《歌剧》期刊的通讯员Joanna C.Lee和Elise Kirk。

三、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存在的问题

通过统计分析可以看出，目前《格罗夫音乐在线》中的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主要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一）篇幅偏短，许多关键信息缺失

如上所述，中国内地比海外华人音乐家的传记平均每个条目少185.4词。造成这种差异的一个重要原因可能是这些条目编写于20世纪90年代，那时内地相关的文献资料还比较缺乏。另外，当时的互联网技术也还未普及，信息可获得性也存在问题。

由于篇幅所限，有些条目未能融入中国音乐家的一些关键信息。例如，被称为近现代“琴乐第一人”的管平湖先生传记的长度只有287词。1977年，中国有关方面“毫无疑义地选择了管先生演奏的《流水》”③乔建中：《一生的琴缘—香港龙音制作有限公司“国乐大师CD专辑”系列制品述评〈管平湖〉》，《中国音乐学》，2004年，第1期，第144页。作为中国音乐的代表随美国“旅行者”金唱片被载入太空，使得泠泠七弦在太空奏响。这无论是对管平湖先生本人，还是对中国音乐都可以说是一个亘古未有的壮举。但是，此数据库的管平湖先生传记条目中对此却没有提及。

朱载堉是入选中华世纪坛面向世界推出的40位“中华文化名人”的一位古代音乐家④参见王军：《享誉世界的中国古代杰出音乐家—朱载堉》，《中国音乐》，2006年，第1期。。其著作甚丰，除了《乐律全书》之外，还有《律吕正论》等。朱载堉“既是理论家，也是实践者”⑤戴念祖：《朱载堉—明代的科学和艺术巨星》，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107页。。他基于自己研制出的律管，制作出了世界上最早的等程律乐器。此外，他既是音乐理论家，也是一个作品颇丰的作曲家。但总共才339词的朱载堉的条目中只提到他的《乐律全书》，对他的其他著作，以及他在乐器制作和作曲方面的成就只字未提。

（二）参考文献陈旧，有些信息已经过时

该数据库中的多数中国音乐家传记条目都是出自2001年版的《新格罗夫音乐与音乐家辞典》，因此参考文献比较陈旧或者直接就没有写明参考文献。比如，金湘教授的传记条目没有标明参考文献，自1992年出版后还没有过更新，长度只有205词。

刘德海集琵琶表演、创作、研究、指挥、教学于一身。整理、改编了《十面埋伏》《霸王卸甲》等经典曲目，并改编《浏阳河》《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等经典歌曲与琵琶结合。创作了“人生篇”“田园篇”“宗教篇”“怀古篇”“乡土风情篇”等许多富有哲理性的琵琶乐曲，还编辑出版多本乐谱集、作品集、创作集和《琴海游思》《凿河篇》等论著⑥参见乔建中：《论刘德海对20世纪琵琶艺术的历史贡献》，《人民音乐》，2014年，第10期。。但是，由于条目的参考文献陈旧，刘德海先生的条目只把他介绍为“琵琶演奏者”（Chinese Pipa plucked lute player），只提到他与吴祖强、王燕樵共同创作的“他最著名的作品是一首琵琶协奏曲《草原上小姐妹》（实为《草原小姐妹》⑦参见黄胜泉编：《中国音乐家辞典》，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年。）”（his bestknown work is a collaborativepipa concertoentitledCaoyuan shang xiao jiemei），没有提及他的其他作品，还片面地说他“创作了少量琵琶作品”（has composed a small number of pieces for his instrument）。

又如，在朱践耳先生的传记条目的作品列表中，没有包含他1999年完成的《第九交响曲》，以及之后他的获奖等信息。作曲家叶小纲近年来创作的很多有影响力的交响乐作品在他的条目中也都没有体现，只列举了他1990年之前的一些作品。

（三）内容不够严谨且有些信息不确定、不准确

也许是由于参考文献数量有限以及编写时间较早，有些条目中关于中国内地音乐家的信息不够确定或准确。例如，据管平湖的家人、弟子的访谈，管平湖1897年3月4日生于北京，于1967年3月28日(农历2月18日)辞世。⑧张婷：《管平湖年谱》，《中国音乐学》，2009年，第4期，第35页。但是，该数据库中管平湖先生的传记条目把他的生卒日期写为“b? 1895；d1967”（生？1895；卒1967），而且也没有出生地信息。

又如，藏族歌手亚东（Yadong）和嘎玛(Karma)名字都不完整。前者的全名应该是尼玛泽仁·亚东，而后者由于名字不完整很难确定到底是名叫嘎玛的哪个藏族歌手。根据条目中提及他于1993年发行第一张专辑，曾获得1995年在北京举行的演唱比赛的银奖，以及第二张个人专辑名称《焚香》这些信息，基本可以确定Karma这一条目介绍的音乐家是嘎玛灯塔⑨《拉萨晚报》：《“天堂之子”嘎玛灯塔感受西藏》，央视网（http://tibet.cctv.com/20090112/110165.shtml），2009年1月12日。。但是，其内容又和相关网站对嘎玛灯塔的介绍有一定出入。例如，《格罗夫音乐在线》中，他1993年的第一张专辑名称为rang gi lam（My way）（直译为《我的路》），而根据国内网站的有关介绍，他的第一张专辑名称为《愿吉祥》；前者提到他的名为bsang-gsol（Incense offering）（《焚香》）的第二张专辑发行时间是1997年，而国内网站是1996年。

以上仅仅是随机抽取了几个音乐家的信息和国内相关资源核对的结果，进一步地逐一核查可能会发现更多问题。

（四）条目数量严重不足且选择标准不够统一

截至2020年12月，《格罗夫音乐在线》中共有35035个音乐家传记条目，而其中的中国内地音乐家的数量不足百人，实在与我们这个具有悠久的音乐历史和一代又一代人才辈出的优秀音乐家的现实不符。

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和荀慧生是我国京剧旦角四大艺术流派的创始人⑩参见于文青：《荀慧生艺术道路探微》，《戏曲研究》，1996年，第0期。，而数据库中却只有前两位的传记条目。京剧“四大老生”只包含了马连良一人，没有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的条目。古代音乐思想家中只包含了“philosopher（哲学家）”孔子，而对著有我国音乐上第一篇完整的音乐美学专论《荀子·乐论》的荀子，著有《声无哀乐论》的嵇康⑪参见陈应时、陈聆群主编：《中国音乐简史》，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甚至对近现代音乐学的奠基人王光祈先生都没有介绍。

另外，在该数据库的中国内地音乐家条目中，歌唱家数量极少，被授予“人民艺术家”国家荣誉称号的郭兰英也未被列入。此外，施光南、谷建芬等杰出的中国音乐家在该数据库中也都没有涵盖。

（五）中国作者参与太少

统计结果表明，83个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仅有7个条目是由中国内地作者撰写的，其余作者都是外国人及海外华人。虽然这些外籍汉学家或音乐学家对中国音乐家比较了解，但是他们对我国音乐家信息的获得有一定的局限性，毕竟不像中国同行那样不但可以通过书刊，还可以通过访谈等多种渠道获取更准确、更全面的资料。

四、结语

可以看出，《格罗夫音乐在线》中的中国内地音乐家条目亟待更新和补充。本人已通过电子邮件就以上几个方面的问题与《格罗夫音乐在线》的高级编辑、团队负责人Anna-Lise Santella女士进行了沟通，随信附上了中国内地和海外音乐家传记条目统计表，提出了更新现有和增加新的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的建议，并询问了选择和撰写音乐家条目的有关规定。邮件很快就得到了Anna-Lise Santella编辑的回复，她对笔者提供的信息和所提的建议予以肯定，但对于所提建议，需要编委会讨论集体决定，并把邮件抄送给副编辑Scott Gleason，让他把所反映的问题和建议加入编委会下一批议题。随后，本人又给Scott Gleason编辑发送了邮件询问进展，得到的答复是：“编委会对所提的建议非常感兴趣。但是，他们还在考虑如何最好地利用你的建议。待他们形成方案之后再联系。”希望所提建议可以早日得到采纳，以便促进该数据库中的中国内地音乐家条目的更新和补充工作。

本文对《格罗夫音乐在线》条目中的中国内地音乐家传记条目的研究只是在朝着更新、修订和补充该数据库中音乐家信息方面迈出的一小步。进一步推进这项工作还需要各方共同努力。条目的更新、修订和补充需要更多中国作者的介入，需要国内外专家的合作，需要音乐学者和语言工作者大的配合。希望通过各方的努力，《格罗夫音乐在线》能够更全更好地讲好中国音乐家的故事，使我国更多的优秀音乐家及其作品尽快走向世界。

致谢：本文在撰写过程中，得到中国音乐学院付晓东教授和刘勇教授的鼓励和指导，特此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