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器物文化艺术特征对文创产品设计的启示

方卫，朱甜甜

（武汉理工大学 艺术与设计学院，武汉 430070）

关于楚文化，“楚”，指古代楚国地区。楚文化从地域上来看，即今两湖全部和皖、赣、豫部分地区之文化。楚文化的主源可上溯到传说时代的祝融、三苗。其干流为华夏文化，支流是蛮夷文化，它蕴含着宏妙的哲学、奇瑰的文学、精美的工艺和独特的民俗。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随着湖北、湖南、河南、安徽等地楚墓的不断发掘，埋没了两千年、承载着历史的种种楚器物破土而出，这些器物展现了古中国南方独特的楚文化艺术，也帮助了人们了解楚器物文化艺术的方方面面。本文关于楚器物文化艺术的探究聚焦于对其特征的探究。从楚器物造型艺术特征、纹案艺术特征和色彩艺术特征三个方面来展开，探究楚器物文化艺术特征并从中思考其对于文创产品设计的启示，以期为文创产品的设计提供参考。

一、楚文化的精神内核与楚器物风格特征

地缘上位于江汉流域的楚文化与北方中原文化明显拉开了距离，它有着极其复杂的构成而又自成体系。南北艺术的突出代表，分别是代表北方文化的中原艺术和代表南方文化的楚艺术。楚艺术灵巧、清奇和俊逸，中原艺术严谨、雄浑和庄穆①。不同于上古时期中原北部威严、狞厉、富有宗教情绪的殷文化，也不同于中原西部地区理性、质朴、富有秩序的周文化，楚文化既融合了北方殷周文化又融汇了南方蛮夷文化，它包含着许多原始宗教色彩但是却并不狰狞恐怖。这与楚泽地理环境和楚人崇尚自然、自由、浪漫富于想象的性格相通，它的艺术格调狂放奇诡。楚文化集中地表现在楚人的造物活动中，楚器物的造型特征、装饰美学、艺术风格都深受楚文化的影响。其工艺美术品造型奇特诡谲，纹饰飞扬流动，色彩艳丽，超凡脱俗。

（一）复合造型特征

复合造型是楚器物文化的一大艺术特征，是将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物象进行组合，形成的新的物象造型。这种造型手法与楚人的时空意识和生命意识有关。在楚人的创造活动中，他们的意识一般不受时空的限制，而是把时间、空间结合在一起，用一种流动的视角看待自然万物与时空。在楚地遗留的神话传说与遗存的许多带有原始宗教色彩的风俗，如巫文化和鬼神文化，在各种巫文化与祭祀活动中，人、鬼、神、自然、动物交织在楚人的日常生活中。楚人相信生灵，所有的一切意象与物象都在楚人的脑海中呈现，这些交织的物象以及楚人超脱时空的意识综合作用之后表现在楚人的造物活动中，形成了楚器物文化典型的复合造型造物特征。这种复合造型特征不仅在楚器物的造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在纹案中也多有表现。复合造型一般用重构、夸张手法来创造器形，赋予器物神秘的气质。曾侯乙墓出土的铜鹿角立鹤（图1）就是一件经典的运用复合造型手法设计的青铜器，铜鹿角立鹤由鹿、鹤、龟三种动物的不同自然形体复合构成，三种动物的自然形体经过有意识的复合造型形成非现实的虚幻形态，给器物渲染了一层神秘的气质。这种复合造型手法深受楚人青睐，在许多楚墓出土的楚器物中都能发现。如双面镇墓兽（图2）、虎座风架鼓（图3）等，诸如此类由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物象复合、重组融合为新的形态的复合造型是楚器物文化艺术特征中最鲜明的特点之一。

图1 铜鹿角立鹤

图2 双面镇墓兽

图3 虎座风架鼓

（二）纹案特征呈曲线化、抽象化

楚器物文化艺术在纹案上的特征表现为装饰线条的曲线化表达和纹饰的抽象化处理。纹案通常是依附在用于祭祀、礼乐等生活场景下使用的器物之上，作用为装饰。从器具类型上分，可粗略列为青铜器纹案、漆器纹案、服饰织物纹案、玉石陶器纹样、金银铁器纹样等。按内容划分，大致可分为自然纹样、几何纹样、人物纹样等。按造型方法划分，可分为写实纹样、抽象纹样和复合造型纹样②。在纹样的组织上，纹案结构富有韵律感，统一协调却又不失动感流畅。楚器物纹案在曲线运用上的飞转流畅、在纹案处理上赋予抽象化意味，这是楚文化艺术的又一突出特征。纹案的形态极具丰富，线条流畅生动，无论是青铜器，还是漆器、织绣品，都能看到器物之上纹样流动的美感。这种流动感是楚人对曲线视觉语言的娴熟运用所造就的。平直工整的线条在楚器物装饰纹案中并不多见，楚人在纹案描绘中多用曲线勾勒图案，显得生动飞扬。同样，纹案生动流畅的线条所带来的灵动风格气质和抽象化的纹案造型共同作用，营造了楚器物纹案神秘的意蕴和浪漫的美感。楚器物在纹样基本形的表现中有对自然物的写实模仿，但对于纹案的造型处理手法更多的倾向于抽象化表现，器物纹案一般会通过变形、夸张、重构等手法来进行抽象化处理（图4），如曾侯乙编钟（图5）上的大量纹案多以曲线造型，线条特征律动流畅，大多是将各种鸟兽纹以变形、夸张的手法进行抽象化处理创造出的图案。楚器物纹案畅动神秘的曲线化和抽象化特征都赋予了楚器物艺术流畅、动感与神秘的气质。

图4 彩绘变形鸟纹盂

图5 曾侯乙编钟纹案

（三）色彩风格绚烂瑰丽

楚器物文化艺术在色彩特征上表现为其绚烂瑰丽的色彩风格。楚人尚赤，楚文化地界地处蛮荒之地，传说中楚人的祖先是火神祝融，据《白虎通·五行篇》记载，祝融“其精为鸟，离为鸾”，楚人认为自己的祖先是凤的化身，凤鸟也就成为楚人所尊崇的对象。受图腾象征和祭拜祖先的风俗影响，楚人“崇火、拜日、尊凤”，在造物活动中也凝聚着其精神信仰。楚人在器物色彩运用上偏好赤色和黑色，与中原文明相比较，楚地的用色虽然以红黑二色为基调，但也喜欢使用金、绿、紫、褐等间色，间色的多色配置在红黑色的强烈对比下更加绚烂富丽，具有独特的装饰效果。从情感上看红色象征激情、活力，这与楚人追求个性、崇尚自由的精神，自由奔放的性格相吻合。从楚巫文化与五行文化来看，色赤行火方位南，色黑行水方位北，赤黑二色于五行相互调和。从色彩感觉上看，红色明艳热烈，黑色深邃沉静，红黑两色相互协调，既不会显得颜色太过艳丽又不会显得太过沉闷，整体色彩氛围既神秘诡异又浪漫热烈。其浪漫瑰丽的色彩艺术特征在楚漆器的装饰中展现得尤为突出（图3、图6、图7）。楚漆器一般黑漆其外，朱画其内。以金银色为辅，巧用土黄、灰绿等间色，构成楚漆器彩绘的基本色调，也赋予了漆器精致斑斓的气质和深邃神秘的美感。楚器物文化其色彩艺术风格绚烂瑰丽、浪漫神秘，集中的体现了楚人的精神信仰和审美趣味。

图6 彩绘漆豕口形双耳长盒盖

图7 漆木方豆

二、楚文化的艺术特征对当代文创产品设计的启示

传统文化不仅是设计创新的源泉，也是文创产品区别于其他一般产品的核心价值所在。文化是时间和空间相互作用的产物，文化的背后都承载着历史，楚文化作为一种地域文化，在过去影响着楚地人们的精神风貌、生活习惯、风俗人情等方方面面。但是这种地域文化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发展，其存在感弱化了许多。文化需要传承，文创产品也需要文化的注入。现代文创产品的设计恰恰能够以这种地域文化为依托，挖掘与提炼文化的内涵形成文化符号，将其运用于相匹配的产品上，以形成具有灵魂与文化的创意产品。关于楚器物文化艺术，其造型、纹样、色彩的鲜明艺术特征共同组成了楚器物文化的独特风格。这些艺术特征都能给予设计师众多灵感参考和创作借鉴，让楚器物文化在现代生活中焕发出新的生机。对于设计者而言，如何通过设计表达实现传统文化的传承，如何将楚器物文化艺术特征加以汲取并纳入设计实践是值得设计者所思考和探究的。

（一）关于复合造型特征的应用启示

复合型造型特征是将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相同属性的物象或者是不同属性的物象通过复合重构的方式来进行复合造型，这些复合造型器物在意识内涵上比常规造型的意义外延更加丰富，在外形上复合造型构成的器物显得更为怪诞、神秘，让人惊叹于楚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创造力。将楚器物文化复合造型艺术特征合理地运用于现代文创产品的设计，可以从其造型应用入手，文创产品的设计在造型上能够继承楚器物文化的复合造型基因，神秘而又富于巧思的造型能够增加文创产品的魅力，带给消费者以新奇感，增加产品亮点。也可以从复合造型背后的造物思想入手，将复合造型特征的内在思想融于文创产品的创造中，将有不同寓意的物象进行联结能够赋予文创产品超出本身功用以外的含义，赋予文创产品更多语义。如故宫文创的卡包设计是将卡包功用与令牌外观进行复合造型设计（图8），顶戴花翎官帽伞是将官帽和伞进行复合造型设计（图9），朝珠耳机是将朝珠与耳机进行复合造型设计（图10），这些设计都赋予了普通功用物品以文化气息和趣味性，赢得了消费者的喜爱，增加了设计的附加值。

图8 故宫卡包

图9 故宫顶戴花翎官帽伞

图10 朝珠耳机

（二）关于纹案特征的应用启示

楚器物纹案装饰的艺术特征突出表现为其曲线运用流畅多变，纹案设计采用重构、变形等方式的抽象化处理。楚纹案中常见曲线的运用，相较于直线的运用，曲线的运用显得更加灵动，富有生机，少了直线平直严谨的束缚感。设计者在设计造型中可以对楚纹样曲线运用特征加以借鉴、运用。特别是在楚文化文创产品的设计中，学习楚纹案中流畅的曲线造型方法能够帮助设计者在文创产品的设计中更好地把握对楚文化风格的展现，使文创产品能够更好地展现出自身的地域文化美感。楚纹案造型中的抽象几何特征是楚人的设计和创造意识的展现，抽象作为现代设计艺术处理的重要方法之一，研究并借鉴古楚先民在图案中的抽象化处理手法并在现代文创产品的设计中加以运用展现，不仅能够帮助设计者打开思路，同时在对楚纹案继承的基础上通过变形、重构等抽象化的处理将楚纹样与现代图形相融合，也使得楚文化艺术在现代设计中实现了创造性发展。此外，将精美绝伦的楚纹案与现代设计元素相融合用以文创产品的装饰能够赋予文创产品文化感与设计感，使得文创产品更具有吸引力和个性。

（三）关于色彩特征的应用启示

楚器物色彩风格绚烂瑰丽，在色彩上偏好赤色、黑色的对比主色调的运用，金色、土黄、灰绿等间色点缀其间。以其颇具古楚风情的色彩运用造就楚器物绚丽斑斓的视觉表现，使得器物显得尤为精致特异，这种色彩特征表现对于现代文创产品的配色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色彩对于产品风格的塑造有非常强大的表现力，与线条、图案等元素相较其视觉冲击力最为强烈。在现代文创产品设计中把握楚文化的色彩特征，将其色彩构成规律沿用到文创产品的设计中，能够赋予文创产品以文化色彩记忆，使产品从色彩上能够直观地表达文创产品的地域性，实现文创产品的自我表达。设计者在设计中可以进一步研究楚文化艺术的用色规律，对色彩的研究能够帮助设计者通过色彩视觉元素赋予文创产品设计以浓郁的地域特色。无锡惠山泥人的主要造像福娃（图11）设计，在颜色上继承吸收了惠山泥人色彩体系，在情感上与人们迎福、纳福的愿望相贴合，其文创产品在设计中保留高纯度强对比色彩基调，赋予造型和元素的设计变化，文创产品仍然具有良好的地域辨识度。（图12、图13）

图11 传统的阿福形象

图12 近代的阿福形象

图13 现代文创

三、结语

将楚器物文化艺术特征纳入到当代文创产品设计的研究之中，既能实现文化的传承又能给设计者提供可供借鉴的设计表现与处理方法及思路。楚器物造型艺术上的复合特征、纹案线条语言的曲线化、抽象化特点以及色彩上瑰丽强烈的风格都能够带给设计者们诸多启发。设计者在把握楚文化艺术特征的基础上进行文创产品的设计表达能够使得文创产品的设计更加具有地域特色和文化内涵，优秀的文创产品能够作为载体让文化在日常生活中有其形，古老楚风大地文化具有千年历史，具备它独特的魅力与气韵，需要当代设计者们通过好的设计表达来让楚文化活起来。一方面用文化为产品赋能，增加产品的附加值，另一方面使人们关注文创产品背后的文化内涵，实现文化的传与承。■

图片来源：

图1—7：湖北省博物馆

图8—10：故宫文创旗舰店

图11：中国泥人博物馆

图12：惠山泥塑工作室

图13：惠山泥塑文创馆

注释：

①王祖龙.楚美术观念与形态[M].成都：巴蜀书社，2008.10：10.

②李刚.楚纹样构成特征及其在平面设计中的应用解析[J].包装工程，2010（12）：2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