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现成之路

曾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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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共同见证4971名本科生成为电子科技大学的新主人。新生中，81%是男生，19%是女生，男女生比例4.28 1，连续几年小幅震荡。其中，医学院男女生比例最和谐：1.17 1。看来巾帼英才对电子科大的认知还需要提升。而且，据我所知，女性从事工程技术具有独特的优势，往往能成为杰出的工程专家。我国预警机结构设计总师、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获得者、1992级陈竹梅学长，就是其中之一。

你们当中有两位同学，我要特别提到。一位是来自河南省淅川县的全杰通同学，他以666分的成绩（多么吉利的数字），被自动化学院录取。全杰通家里没有安装宽带，疫情期间，他每天清晨5点准时搬上小板凳，独自一人爬上屋顶，连接房东家的Wi-Fi，用家里唯一的一部手机学习，被称为“蹭网学霸”。另一位是来自湖北的陈奕燃同学。他喜欢探索、爱好广泛，对航模、无人机、天文、绘画、编程等都充满兴趣。他做过科普视频、写过专栏。自主学习的过程让他体验了探索的快乐。

看到大家青春的面庞，我就想起自己的大学生活。我是1980年进入大学的，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远门。火车上，我听到这样一段对话——一位第一次坐火车的乘客问乘务员：厕所在哪里？乘务员说：在你前方。乘客疑惑地自言自语：要是我坐在桌子对面，那不就是在我后方吗？这个笑话说明，我们独自去外地开始大学生活，也就开启了对自己定位和方向的认知，更是对自己自理能力的挑战和锻炼。

外地的同学，我知道你们很快会经历思乡之愁、想念父母之苦。再过半个多月，就是中秋。其实，我告诉大家，最浓的乡愁在离家3个月左右。不过那时，你们就该忙着期中考试了。远离父母的你们，独立生活的能力将得到更多的锻炼，而独立生活的能力也将影响你们的意志，影响你们将来面对人生重大选择时的决断力。

我知道，你们对父母的依赖感比较强。而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就有对广阔天地的向往，渴望离开父母到外地念书，想见识外面的世界。正是因为那种法国诗人兰波式的对“生活在远方”的渴望，加之当时的条件所限，没出过远门，常常让我们面临“厕所方向”的苦恼。

报到后，更多的尴尬接踵而至。到小卖部买生活用品时，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傅，买个‘瓢羹儿。”师傅大为诧异，说道：我们小卖部没有水瓢。我费劲地解释带比画了半天，师傅還是一脸迷糊。幸好一位四川籍的学长及时帮我翻译：他是要买把勺。这才解了围。随后，在宿舍调整家具位置时，我说了有生以来的第二句“川普”，或曰“椒盐普通话”。我这个“外地人”，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开始了大学生活和探索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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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种自立的冲动，让我除了第一次允许父亲送我到火车站，之后再也没有让父亲接送过，也总是把母亲挡在家门口。只是现在，40年过去了，我也做了22年父亲，父母都已过世，我才知道自己当年的情商有多低，对父母的心伤害有多深。因此，我希望你们，每个星期至少要跟父母通话一次，最好用微信视频，也可以发个专门为他们制作的抖音。你们要用“花言巧语”和灿烂笑容，给父母送去真切的温情，切忌让青春期与更年期发生冲突。

还有一个与情感有关的小故事，我也想跟大家聊聊。

当年，我出了火车站之后，就被迎接新生的校车像过山车一样拉到了宿舍楼前。办理完简单的报到手续后，一位牛高马大、虎背熊腰、我以为的学长帮我提起行李，带着我风风火火到了宿舍。后来我才发现，那位疑似学长的北京同学，居然是我的室友，还是我的班长。就这样，我和老班长同居了五年。再后来，老班长就成了我儿子的干爹。我儿子对干爹的感情胜似亲爹（特别是过年发红包的时候），对干爹言听计从。

我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大家，大学的友谊是终身的，因为那是在我们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形成的关键时期，与朝夕相处、无现实利益瓜葛的人缔造的友谊。无论将来人生中遇到什么挫折与困难，这份友谊都是你们心灵的慰藉。当然，朝夕相处，不可能没有磕绊、争执、冲突，但大家只要记住马克思的话，“友谊总需要用忠诚去播种，用热情去灌溉，用原则去培养，用谅解去护理”，你们的友谊就会在暂时的风雨之后，更加牢固。当大学结束时，如果你没有留下几个铁哥们儿或者“塑料花般”的闺蜜，将是你无法弥补的遗憾。

在大学，同学们还要学会与不同背景、不同性格的人相处，在没有行政权威的、人格平等的环境中得到别人的尊重，在帮助他人、担当困难、面对危险的过程中收获敬佩，在原谅、宽恕他人的不当言行中赢得威望，在谦让和舍得中感受内在的欣慰。最重要的是保持一颗善良、正直的心，以及对朋友的忠诚，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我希望并祝福大家，在大学收获终身的友谊。这种友情，是基本价值观的认同，是个性差异的包容与互补，是信任的基础，是心灵的温暖与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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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肯定是要来学习的，这也是你们父母的期待。但我要告诉大家，读大学不仅是来学一科专业知识，更不仅是来学一项专业技能，为将来的生计和职业前景奠定一个基础，更是首先要探求人生的意义。

要探索人生的意义，就需要基于经典的通识教育。就像两年前，受邀访问我们学校的武汉大学通识教育中心主任李建中教授所说：通识教育的核心要义是“人”。何为人？什么人？怎么做人？通识课程成百上千，但离开了“人”，就是一堆七零八落缺乏线索的碎片。通识教育的关键学科支撑是文、史、哲：让学生从哲理上认知人，从典籍中回顾人的历史，通过人的故事想象人的未来。通识教育的使命，不仅仅是给大家功用性的综合素质，更是要让大家通过前人记载、思索、创造的人生故事，去感知、认知、想象、发现人生的意义和自己独特的人生道路。

大家来到大学，特别是我们这样的以工科为主的大学，当然是要学习一门技术，但你们的人生，不应是标准统一、指标化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不应用一个工科版的标准模板来测量人生的成功与失败。另外，科学精神、艺术审美、创新意识和经管法等社会科学，也是通识教育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它们将共同涵养你们的综合素养。

全球工程教育的引领者——美国奥林工学院的教育理念是：艺术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以及商业的企业家精神和社会责任感，共同支撑卓越的工程教育。在接受通识教育的过程中，大家要特别注意听说读写“新四会”能力的训练，培养沟通表达和组织交往的能力，这既会在大家将来成为创新引领性人才的过程中助一臂之力，也会激发增强大家，特别是男生们的“求生欲”，避免成为“闷骚型”工科男。交流沟通既是课堂上的，更是生活中的，既是校园内的，也是跨校园的。你们要与川大、财大等众多高校的学友多交流，既涵养跨学科素养，又收获终身伴侣。当然，你们要首选电子科大的女生。

如果我们学校这么优秀的女生，大学毕业时还没有谈过恋爱，是电子科大男生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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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未来的科技工作者和创新创业者，人生的意义在于探索、发现和创造，用自己的智慧，并集合团队的智慧，创造科学价值、技术价值和商业价值，造福千家万户，为社会做出贡献，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做出贡献，为人类文明做出贡献。电子科大的目标就是培养具有创新引领性潜质的英才。

因此，進入大学后，你们要主动唤起并始终保持一颗好奇的心，始终有探索的激情和创新创造的冲动，激发潜质，开发潜能，在学术上培养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批判性思维以及不畏权威和艰险、勇于探索和挑战的精神，而这正是工程教育变革和新工科“成电方案”的基本出发点。

电子科大具有尊重学生个性、鼓励学生志趣、保护学生探索热情和创造冲动的传统。我们的杰出校友、网易创始人丁磊先生曾经讲过：我只有一个母校，就是电子科大；我感谢母校给我宽松的环境和良好的条件，让我本科期间可以在图书馆和实验室自学计算机技术。我们一大批校友，都是在学校鼓励创新、尊重个性志趣的环境中熏陶成长起来的。

我们知道，电动汽车、火箭回收、低轨商用星链和脑机接口的关键人物埃隆·马斯克是个兼具探索勇气、商业天赋、超强学习能力和创造力的奇才。我认为，我们不乏有奇才潜质的学生，但我们传统的教育教学，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奇才的脱颖而出。我们需要给奇才的成长更包容的环境和文化。

我有三句话想与大家分享。第一句话是加拿大工程院院士、原汕头大学校长顾佩华教授在麻省理工学院新工程教育变革战略会议做报告时，引用的美国思想家爱默生的名言：不要走现成之路，而要在无路之地留下足迹。第二句话是美国国家工程院院长、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名誉校长维斯特讲的一句话：重要的是记住，学生是由热情、好奇、参与、梦想驱动的。第三句话是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名言：教育不是灌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

今天，我把这三句话送给同学们，也与老师们共勉：教育就是为通才制定规则，为天才留下空间。因此，在电子科大，我们允许并鼓励有强烈志趣和特别潜质的学生自己制定培养方案，自己设计专业方向。

同学们，人生探索的路不会总是一帆风顺，你们在适应大学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困惑、挫折，世界也并不完美，但我们不能因此放弃对梦想和完美的追求。美国大诗人斯蒂文森曾写道：不完美是我们的天堂/记住，在这苦楚中，喜悦起来/因为不完美在我们之中如此普遍/存在于有缺陷的话语和固执的声音中……

最后，衷心祝愿你们拥有善良、正直和勇气，保持好奇和热情，以开放的心态探寻人生的意义，开启大学的探索、发现和创造之旅。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