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梅尔维尔小说中的民间文化

2021-08-27 08:42黄永亮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1年7期
关键词:独立民间文化

黄永亮

内容摘要:19世纪美国作家梅尔维尔立提倡美国文学要摆脱对欧洲文学的模仿学习。他曾经当过水手,深刻体验过社会底层的民间生活,广泛接触了丰富多样的民间文化。他在作品中大量融入歌谣、传说、边疆幽默等民间文化,为美国民族文学的独立创新树立了榜样,成为美国文艺复兴时期的重要作家。这些民间文化丰富了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也反映了普通人民的生活状况和精神面貌。梅尔维尔的创作说明了民间文化对于一个国家的民族文学创作具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梅尔维尔 民间文化 民族文学 独立

梅尔维尔是美国文艺复兴时期的重要作家,他的作品对美国民族文学的独立具有重要的意义。他曾经当过航海水手,走南闯北,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和文化,对民间生活和文化深有体验,对其创作起到很大的作用。在他的处女作《泰比》中,叙事者托莫是一艘捕鲸船上的水手,他说自己经常和好友托比一起值班,“在聊天、唱歌和讲故事中打发无聊的时光”。这句话基本对应了本文所要分析的要点,作者在写作中融入了歌谣、传说和边疆幽默等美国民间文化元素,反映了普通人民的生活状况和精神面貌。本文通过对其作品进行较为全面的分析,从以上三个要点阐释民间文化对梅尔维尔进行文学独创的意义。

一.歌谣

梅尔维尔的作品中常有歌谣出现,体现他对这种民间文化形式的浓厚兴趣。他在作品中间接强调了歌谣在枯燥辛苦的航海生活中对水手的意义。他的《雷德本》中的水手在拉缆绳时就会哼起小曲。

偶尔没人开个头哼曲子时,缆绳怎么拉都似乎让人感觉不顺,大副就会说:“喂,伙计们,谁能来首歌吗?唱吧,让这些死人活起来。”然后,有人开始哼起来……在曲子的作用下手臂顿时感到轻松起来……对一个水手来说,会唱好歌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這会让长官们对他另眼相看,也使他在船友中很受欢迎。有些船长在招募船员时,总要问人家是否能在拉纤绳时唱歌。

小说中的杰克·蔡斯体现了在航海水手这个貌似粗野的群体里面,其实不乏有文化和才华的人。他通吃高雅文化和低俗文化,能脱口吟咏乔叟、荷马等诗人的诗句,也能即兴唱出各种民谣。他经常在船上的欢庆场合用航海歌谣为众人助兴添乐,曲目来自西班牙、爱尔兰等地,他身上集中体现了美国民间文化的多元性。

在水手艰苦的创业劳动中,歌谣就是劳动号子,提供了减轻压力的缓和剂。《奥穆》中有几个水手在海岛上开荒锄地,活干到一半,其中一人对着伙伴喊“来首歌吧”,于是有人唱起了《你到过敦巴顿吗?》。虽然活很棘手,“这种活跃劳动气氛的方式对水手来说倒是很有效”。《白外套》的三个黑人厨师每天在丁零当啷地清洗金属厨具时,其中一个叫“阳光”的黑人变成“这三重奏中的吟游诗人”,他会用一些美妙的非洲曲子使他们兴奋起来,“啊!我在一只旧独木舟上弄丢了我的鞋子,/……把铜锅擦得当当响,啊!/啊!铜锅擦得当当响!”写到这里,叙事者不禁对当时战船和商船上的缺乏人性的规定进行批判,因为那里不允许人在干活时唱歌,只有哨笛催促水手们像犯人一样拼命地干活,或者他们得机械地喊“一、二、三”来统一行动。

有些歌谣反映了人们的心境。《哦!快乐的水手》这首起锚歌出现在作者的几部作品中,如《奥穆》的第38章,欢快的歌声及其歌名反衬了被困在小岛上的托莫目送航船离开、而自己回家无望的心酸。这首歌在《雷德本》中一艘从利物浦返航到美国的船起锚时再次出现,此时风平浪静,准备移民美国的旅客高兴地谈着美国。所以这首起锚歌恰好反映了旅客做着“美国梦”的美好心境,也反衬了理想和后来的残酷现实之间的落差。它也出现在《白鲸》中,“披谷德号”遇到风暴,辛亏舵手随机应变,扭转局面,于是水手们欢唱“嚯!顺风啦!喔——嗨——哟,好开心哪,伙计们!”唱出了化险为夷的快乐心情。

在文艺学家巴赫金看来,民间文化轻松诙谐,具有解放的功能,能颠覆严肃、压抑的官方文化,能抵抗对宇宙变迁、自然灾害,以及诸如山岳、海洋等强大的东西的恐惧。《白鲸》的埃哈伯船长、比勒达代表了这部小说中的官方文化,而那些嘻嘻哈哈的水手则体现了民间文化的狂欢情调。例如,第22章水手们在船起锚时唱着下流情歌,而比勒达却唱着悲怆的赞美诗给他们鼓劲,在鲜明对照中突出后者的不合时宜。在漫长艰险的航海中,只有代表着生命力和解放力量的民间娱乐才能给水手带来活力,而宗教等严肃的官方文化象征着僵死的事物,只会起到反作用。又如第40章在船上的狂欢中,众水手高唱航海曲子,“……啊,哥儿们,桶在你们的艇里,/站到你们的转帆索边,/我们要逮一头美美的鲸鱼,……”当暴风雨来时,二副斯德布还唱着曲子:“啊!大风刮得好开心,/鲸鱼是其中的一个小丑,……啊,海洋!你真是个滑稽、可乐、大胆、爱说笑、爱闹、爱哄骗戏弄的家伙……”这轻松活泼的歌曲把可畏的大海比作爱玩的家伙,将危险和死亡当作儿戏,具有巴赫金所说的狂欢色彩,能够埋葬一切恐惧。

二.传说

《白鲸》中以实玛利在客栈里听航海归来的水手不断地讲故事直到深夜,在船上干活时,他们也经常讲各自的“惊险经历,用嘻嘻哈哈的语言来讲恐怖故事”。无论是早期定居北美荒野蛮林的移民,西进运动中的拓荒者,还是远赴重洋的航海水手,他们在陌生环境中不可避免会碰到各种奇事,听到各种怪闻,分享故事和传说是水手们、也是那个年代美国人生活的一部分。

有些传说具有迷信色彩,折射出航海创业的艰险。因为海上环境恶劣,人们时时面临生死考验,面对苍茫无边的大海,人很渺小,这种环境很容易滋生各种迷信传说,比如《白鲸》中白鲸在水手的传闻中变成一种神出鬼没的超自然力量,简直是魔鬼的化身。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发明了各种护身符或辟邪物来保护自己,或者说给自己带来心理安慰。如《奥穆》、《白鲸》中的水手都有将马蹄铁钉到桅杆的做法,因为航海传说中马蹄铁能够给水手带来好运,并阻止妖魔破坏船只。

梅尔维尔的一些小说是以南太平洋海岛上的风土人情为素材的,有些传说是当地人关于天神创世的事迹。如《玛迪》中讲到古时候一群鬼怪对美丽的玛迪群岛垂延三尺,一天半夜他们偷了一个小岛慢慢“滚”走,中途天就亮了,于是只好撇下小岛仓惶离开,于是它就变成目前的样子:花园没在水里,山泉悬在半空。《泰比》提到契尔顿汉姆喷泉附近很有特色的石阶被当地人认为是古代天神建造的,而叙事者托莫认为它和埃及金字塔一样,应该是某个远古人种遗留下来的杰作,它印证了这个海岛古老的历史,让他胸中生起敬畏之情。但它的古老历史却不为研究南海诸岛的理论家们所承认。托莫不时将南海诸岛的风土人情和古希腊文明作对比。作者暗示,这些海岛的历史不亚于古埃及、古希腊等文明,然而,白人研究者的殖民意图有意抹杀它们的古老历史和文化。

作者笔下的南太平洋海岛上有些土著人种已经不复天真淳朴,也有其他人类社会的是非纷争和战乱仇杀。有些传说暗示了人类从无邪到罪恶的堕落过程。例如,《玛迪》的传说讲到原初玛迪群岛除了玛迪人外,还生活着其他生灵。他们长有翅膀,比人类更加纯洁温柔,并乐意与人类和平相处。但是玛迪人妒忌他们的优秀,于是对其进行围剿捕杀,这些生灵只好离开。自那以后,优良淳朴的民风不再,罪恶日益泛滥。作者引用的有些传说说明了这些土著文明的堕落是由西方现代文明的入侵导致的。《奥穆》有个这样的夏威夷传说,比勒是罗亚山火山上的女神,她守护着通向山下的关隘,并会用火流赶走那些不虔诚的探险者。这个传说其实体现了土著文化对外来文化入侵的抵制。然而,部落神话的影响力在西方现代生活的冲击下已日渐式微。夏威夷岛上的土著人原本非常敬畏野牛,遇到它们会绕道而行。但后来他们懂得了牛皮的商业价值,于是无视传统迷信,对野牛进行捕杀。刚开始他们还缩手缩脚,收获不大。后来一群西班牙猎手到来,猎杀野牛才大规模展开。他们骑马把猎物追到火山脚下,“极为幽深的山里回响起了他们的阵阵喊声,他们在比勒女神的眼皮底下挥动着套索。”结果仅仅三年中牛群几乎被杀尽了。这体现现代白人文化对土著文化的破坏,原本传说中野生动物的神性被剥掉,剩下只有商业价值的物性。人类文明的发展就是对大自然的一步步怯魅,在现代物质利益的驱使下,这些敬畏自然的神话遗产也岌岌可危。

梅尔维尔对有些传说的引用具有反讽味道。19世纪早期美国有个叫萨姆·派奇的传奇人物,他因跳瀑布而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英雄。对此,梅尔维尔在作品中偶有影射。《雷德本》的新水手雷德本说他经过几番胆战心惊的练习,终于敢站在高高的帆桁上,“像萨姆·派奇站在尼亚加拉的悬崖上”。在美国人眼里,派奇的行为具有藐视、挑战大自然的冒险精神。但这种行为在梅尔维尔的作品中得到另一种阐释。《泰比》中托莫和伙伴托比冒险跳瀑布的情节很可能是对派奇传说的戏仿。书中的描写暗示了跳瀑布是迫不得已的举措,而不是一种挑战大自然、证明人类勇气的冒险。他们俩因受不了在船上被压迫的生活,一同逃入山林躲开被人搜捕。途中他们遭遇了悬崖拦住去路,唯一的出路就是从瀑布上跳下去。他们不敢去想会有什么后果,只能顺着峭壁上摇摇欲坠的树根滑到了瀑布底部,其间险象环生。回想刚刚的冒险,“真有些后怕”。所以跳瀑布在传说中的派奇来说是一种挑战极限的勇敢之举,从他们的切身体会来说却是“玩命的方案”,毫无浪漫娱乐可言。派奇藐视大自然的行为在《白鲸》的主人公埃哈伯身上再次体现,虽然他没有跳瀑布,但他与无人敢碰的白鲸莫比·迪克为敌,就是不自量力、想征服大自然的表现。只不过,埃哈伯个人野心的膨胀没有派奇运气那么好,不但搭去自己的生命,而且连整艘捕鲸船的人马都伴随着他的私欲葬身海底。

三.边疆幽默

美国学者鲁克尔认为美国边疆幽默具有深厚的民间文化基础,它发端于早期北美人民艰辛的拓荒、冒险生活,甚至被认为具有塑造美国民族性格的意义。有论者指出,边疆幽默是《白鲸》的创作基调之一。不只《白鲸》,梅尔维尔的很多作品都有边疆幽默的痕迹。

幽默、荒诞的夸张是边疆幽默的一种表现形式。这种夸张在梅尔维尔的作品中随处可见。例如,《雷德本》说一个水手因遭过饥饿眼睛像龙虾一样从头上伸出来。这种描写读来让人忍俊不禁。《白鲸》说美国南塔克特岛上的人经常以海鲜杂烩为食,一直吃到“你开始留神有没有鱼骨头戳穿了你的衣服”。作者的大多小说都跟航海有关,所以水手的生活状况是他书写的重要部分。他在书中常有航海饮食的夸张描写,突出了航海生活条件的艰辛。《雷德本》说水手用餐中的饼干非常之硬,他们得互相在对方的头上砸碎再吃。《白鲸》说捕鲸船上有一种坚硬的圆包子,吞下去之后还能摸出来,也可以让它们在肚子里滚来滚去,“假如你身子向前彎得过了头,它们会像台球一样噗的吐出来”。

边疆幽默常以夸张幽默的语气来描写美国的地方物产。《白鲸》在称赞美国的捕鲸业时常带着一种炫耀夸张的语气。例如,书中说新贝德福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那里有美国最豪华的房屋、公园和花园,而“所有这些气象万千的房屋和繁花似锦的园林都来自大西洋、太平洋和印度洋。它们没有一件不是用镖枪射得,从海底拖到岸上这儿来的”。这里叙事者把美国捕鲸业看作是具有辐射全球影响力的帝国事业,然后又不无幽默夸张地说,“在新贝德福,父亲嫁女儿,陪嫁是鲸鱼,他们的侄女成婚时,每人得到的是几头海豚。只有在新贝德福,你才能见到灯火辉煌的婚礼;因为据说那儿每户人家都有一池池的鲸油,每晚都可以毫不在乎地点着鲸鱼蜡烛到天明”。

在创作《白鲸》这部民族史诗时,作者有意将捕鲸者塑造成一个英雄群体,以此赞美美国的民族气概和伟绩,所以他在小说中极力突出捕鲸业是最具美国特色和民族意义的创作题材。叙事者吹嘘,近六十年来没有任何一个事业能比捕鲸业“更为有力地作用于整个大千世界”,“有着持续的重要的影响”,并举了大量史例证明捕鲸业对美国开疆拓土、外交的作用。他还引用各种神话传说赋予了它恢宏的气派。例如,他认为希腊神话的珀尔修斯杀死的海怪是鲸鱼,并尊其为“捕鲸人的鼻祖”,甚至强词夺理地认为圣乔治、赫尔克里斯、约拿和毗湿奴等东西方神话传说中的英雄、圣徒、半神和先知都和捕鲸行业有关系,并提醒世人“绝不可用鄙夷不屑的目光看一个南塔克特人,因为哪怕我们穿的是粗呢衫子和涂柏油的裤子,我们也远比他们更有资格佩戴圣乔治勋章”。从这些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语中可见作者对捕鲸劳动者的称赞和对美国这个新生国家的民族自豪感。

“恶作剧”是边疆幽默经常出现的场景。梅尔维尔在《奥穆》中指出,航海水手们生性爱寻欢作乐,他们在航海中经常互相捉弄,以各种恶作剧来取乐。如《奥穆》中的黑人厨师准备睡觉时,发现吊床里被人放了一根湿圆木,醒来之后发现须发被涂上柏油;当他做饭揭开大锅时,发现里面煮着一只靴子,而烤炉中被人放了沥青。有的水手会将睡着的伙伴绑在绳子上悬到半空。可见,航海生活是多么的单调无聊,除了捕鲸的偶尔刺激和船上的常规劳作,他们无处可去,只能在互相捉弄中获得乐趣,消磨时间。

由于恶作剧频繁发生,他们在生活中不是经常扮演捉弄人的角色,就是被人捉弄,久而久之,这种生活方式培养了他们豁达开朗的性格。正如《白鲸》中以实玛利所说:“哈哈乐一乐总是一大快事,无论谁,要是他能提供笑料让别人开个玩笑,那就千万别退缩,自己也可借此乐一乐。一个人身上有使人开心的地方,那他身上定有比你想的也许更大的价值。”这段话说明了人世间苦多乐少,航海生活更是如此,所以学会苦中作乐,哪怕受害的对象是自己,那也是一种生存技巧。“你推搡我,我推搡他,一个个推下去,普天下摩肩接踵,彼此彼此,从而大家悠然自得。”

可见,对待被捉弄的态度还体现了水手的一种人生观和世界观。“萨缪尔·恩德比号”的船长布默讲述自己被白鲸咬去右胳膊的经历时半是正儿八经,半是在开玩笑。他和一个手下两人一唱一和,一场悲剧在他们口中变成了闹剧。这种将自己遭遇视同儿戏的态度印证了书中所言,捕鲸这一危险行业最能产生“亡命徒式的乐天哲学”:一个人如果把整个宇宙看作一个大玩笑,那么生活中的一切困难和烦恼,那些会突然降临的灾祸和危险,甚至死亡,“在他看来,无非是那看不见也闹不清的老丑角狡猾而不失善意地给了你几下,嘻嘻哈哈地在腰里赏了你一拳而已”。

作为新水手,习惯、甘愿成为笑料是一种入行仪式。老水手很喜欢拿新手开玩笑,这是一种欢迎仪式,而不是有什么恶意。《雷德本》就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首次出海当水手时处处出洋相或者被人捉弄的经历。由于对航海知识一无所知,当大副下令让水手们干活时,雷德本不知道很多航海特殊用语所指何物,所以对指令一头雾水,只能不知所措地呆站着。这招来大副的一阵咒骂,而其他水手则幸灾乐祸地眨眼讥笑。这是一名新水手成长必须经过的课,船上的长官们、老水手们不会耐心地慢慢教一个新手学会这些行内知识,他只能在他们的笑声、骂声和自己受挫、受捉弄中成长。边疆幽默还体现了美国人追求实用的性格,他们反对一切无用的事物,反对一切形式、文雅、旧传统和知识。除了缺乏必要的航海技能,新水手还常因不懂航海的艰辛,衣着或行为作风过于矫揉造作,违背了这个行业中实用主义的原则,给自己招来麻烦。

边疆幽默中还经常有欺骗的场景,受害者常为不明就里或自以为是的人。有论者认为恶作剧、骗局、吹牛皮等是早期边疆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因为那时边疆的生存竞争残酷,社会秩序混乱,人们为了生存,尔虞我诈的现象很常见。欺骗成了美国幽默的一部分,“人们把欺骗的丑恶编入笑话,甚至认为欺骗非常好玩。幽默减轻了欺骗的丑恶,就像月光把西部城镇横七竖八的街道美化了一样”。

梅尔维尔曾用一个长篇小说《骗子》和一个短篇小说《避雷针商人》来专门描写美国这种招摇撞骗的社会现象。《骗子》据说是作者在一次美国西部旅行中目睹当时全国存在的投机取巧现象后有感而写的讽刺性小说,表达了他对社会和未来的失望情绪,它的许多观念和语言是来自民间文化。故事发生在一艘密西西比河上的名叫“忠诚号”的船上,一个骗子化妆冒充各种身份向旅客骗取信任和钱财。密西西比河是美国的地理象征,这条船则是美国社会的象征,载有各式男女,有商人,无业游民;城里人,乡下人;士兵;富人,穷人;白人,黑人。然而这艘“忠诚号”上的旅客实际难见一个忠诚、良善的人,尽是虚荣势利、利令智昏、投机取巧、心怀鬼胎之辈。这些人虽然精明世故,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多数都上了骗子的当。这不但说明了骗子的骗术高明,而且还揭露了所有旅客的愚陋、贪婪和邪恶,正因为这些缺陷才使他们上当。《避雷针商人》的故事發生在一个雷雨天里,一个卖避雷针的小贩(边疆幽默的常见人物)伺机闯进“我”家推销避雷针。为了达到目的,他极尽恐吓之能事向“我”虚称没有避雷针的可怕后果,如雷雨天房间最危险的地方是壁炉周围,墙壁、热空气和煤灰能导电,橡木地板和高个子的人会吸引雷电,电闪雷鸣能够毁灭所有城市,等等。尽管他花言巧语,“我”早就识破他骗人的伎俩,始终无动于衷,所以激起了他的狂怒,拿起避雷针向“我”攻击。最终他被“我”轰出门外。然而他依然在附近出没,利用人们恐惧的脆弱心理到处行骗。

19世纪初期,美国尽管已经从英国的殖民统治中取得了政治独立,但文化上依然还处在模仿欧洲国家的阶段。国家强大,文化也必定走向强大。颇具独立意识的美国人民迫切需要具有创意的、美国特色的本土文学去和欧洲文学分庭抗礼。在这种情况下,很多美国作家都从不同的方面对民族文学创作进行探索。梅尔维尔可以说是美国民族文学独立的一个标杆。从他对歌谣、传说和边疆幽默的广泛、灵活运用,可见民间文化对其创作的重要意义。民间文化多元、活泼的特点给他的小说带来活力,丰富了它们的内容和形式。这些民间文化元素有力地展现了19世纪美国人民的生活状况和精神面貌,如艰苦的创业、生活条件和他们奋斗拼搏、豁达开朗、讲究实用的精神。这也体现广泛地接触民间文化、深入挖掘其价值,有利于一个国家民族文学作品的创作。梅尔维尔选择民间文化作为创作独立的、具有本土特色的美国文学的素材,也是基于他对民主平等的民族精神的理解。根据这种精神,美国应该是一个平民社会,而不是欧洲旧世界贵族与人民阶级分明的社会。所以,普通百姓,如梅尔维尔笔下的水手,应该在社会中起主导作用,他们的生活和文化也应当作为美国民族文学的重要部分进入世界文学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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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广东省社科项目“梅尔维尔小说与美国民族文学建构”(GD18XWW13)

(作者单位:韩山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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